第三十四章 下山奇遇
清晨，煙波谷外，黃大嬸、四郎及曲無眠、田少孤、段知難、丁枕溪來給蘇小小送行，眾人中，四郎更因分別哭腫了雙眼。蘇小小看着眼前共同生活了三年的眾人，心頭離緒千種，她在四郎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撫去四郎眼角的淚水，笑着說道：“四郎，別難過。小姐姐還會回來的。”四郎抽泣着問道：“那要是哪天我們大家想你了，可上哪兒找你去？”
蘇小小聽罷，站起來，看了眼眾人，說道：“我此去金陵赴武林大會，之後當回姑蘇家中，眾位以後可來姑蘇找我。”
黃大嬸走上前，將手中包袱遞於蘇小小，一聲嘆息，道：“小小，此去金陵，路上千萬小心。”
蘇小小伸手接過黃大嬸遞來的包袱，撫摸着包袱上的綉紋，她心中對煙波谷有着深深的不舍，但也深知對於前方未知的路途需要自己獨自去面對，於是狠下心，抬頭燦然一笑，揮手與眾人告別，轉身向山下走去。
在山中野徑穿行，蘇小小猶記得三年前上悠南山時自己的窘態，她低頭暗笑，兀自回憶着陳年舊事。不想這幾日山中下雨，山路濕滑，突然間，蘇小小腳底一滑，眼看着要摔倒，她忙伸手在山壁間一抓，趁勢穩住了身形。只是這一抓，手上便弄得滿是泥濘青苔，蘇小小左右看了下，見小徑的另一邊，穿過樹林，似有一汪溪水，於是便舉步走至溪邊，蹲下在小溪旁洗手。
正洗着手，突然之間，溪水中在她的影子旁多出了一個男子的身影，這一看把蘇小小嚇得直跳了起來，也來不及細瞧那人模樣，拿着手中不知何時抓着的一桿樹枝，提起來便向身後之人打去。不料，那人也不迴避，雙手徑直朝蘇小小身上抓來，蘇小小沒想到這人會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招式，她立即向旁閃避，這一避，手中的樹枝便給奪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蘇小小眼見樹枝被奪，迅速揮拳、拿肘、推掌，打在那男子的左肩，用力一帶，將那名男子的身子轉了一個圈，跟着飛出一腳直踹在那人的屁股之上。這一踢，既快且准，腳法巧妙至極，那男子顯然沒有想到蘇小小身手如此敏捷，猝不及防之下，站立不穩，身子便向前撲了過去。
山間野徑本就狹窄，這一腳力道又甚大，那男子撲着向前收不住力，腳一崴，一矮身，頓時要朝山下摔滾下去。蘇小小本意只是不想被人輕薄了去並不想傷人，此番看到那人險要摔下山去，立即伸手拉他，那男子趁勢回拉蘇小小，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蘇小小見狀勃然大怒，欲掙脫那人懷抱，兩人拉扯之下，便抱在一起向山下摔滾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蘇小小隻覺自己急速滾落，身體還不斷地撞在樹榦與石頭上，劇痛之下一個變向，頭部猛地重重撞在一塊岩石上，登時暈了過去，就此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蘇小小悠悠醒轉，她睜開眼一看，此時夕陽已漸西沉，而自己正趴在那名男子懷中，雙手則緊緊抱着那人腰身，如此情狀急得她忙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不曾想，一動之下，頭上身上無一處不痛，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她試着將雙手撐在那人胸口上，再用力一推，這下總算坐直了身子，豈料抬頭間，正對上一雙轉盼多情的俊目。
蘇小小失聲喊道：“吳缺公子？！”
吳缺此時也已醒了過來，他見蘇小小認出了自己，便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撞得不輕地後腦勺，然後右手拿着之前從蘇小小手中奪過來的樹枝，用力一撐，盤腿坐了起來，這一動，兩人身下咔啦啦一陣響，蘇小小立即伸手抓住身旁的一根粗壯藤蔓，吳缺轉頭朝下一望，才發現他們二人此時正好巧不巧地坐在萬仞峭壁凸出來的一塊岩石上。
吳缺看着身前心內發毛的蘇小小，嘴角牽起，淡淡一笑，道：“郭姑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身手敏捷，在下領教了！只是這武器寒磣了些。”說著，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將樹枝輕輕一掰，咔得一聲，樹枝斷為兩截。
趁着吳缺說話的間隙，蘇小小心隨意轉了幾圈，實在不明白緣何又在這山中遇上此人，這下可好，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坐在這懸崖峭壁的半山腰吹冷風不算，還被他出言譏笑自己所學，忍不住便翻了個白眼，說道：“吳公子！吳少將軍！這麼能耐，請您現下變出個不寒磣的物件，好讓咱們脫了此困，下得山去啊！”
吳缺聽了這話，眉梢一挑，說道：“郭姑娘，如若吳某將你安全帶下這懸崖，你要如何謝我？”
蘇小小探頭朝萬丈懸崖下看了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原本走路走得好好的，偏你過來搗亂，這才摔下來，不怪你已是不錯，為何還要謝你？對了，你為何會來悠南山？”
吳缺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他站起身，面朝山壁，伸手拽了拽懸崖旁長出的樹枝與藤蔓，一把抓起坐於地上的蘇小小，用最粗壯的一根藤蔓將自己與蘇小小纏裹在一起，蘇小小駭了一跳，覺得兩人纏在一起甚是尷尬，身子一邊在藤蔓間扭來扭去，一邊急道：“你，你這是要幹什麼？莫不是要這麼跳下去？”
吳缺不理會蘇小小話語，左手攬腰將其抱住，又緊了緊纏住兩人的藤蔓，方開口對着蘇小小耳邊說：“抱緊我！”話音剛落，吳缺右手握緊掛于山壁旁的一根藤蔓，腳一踮，身子向外盪開，隨後急速向下滑落，滑落時，腳尖不斷在山壁上頓點，以作減緩。
斜陽似血，霞光漫天。
吳缺帶着蘇小小似人猿泰山般蕩漾在悠南山山壁間，但凡吳缺瞧見藤蔓已滑致接近末梢，便會伸手去抓其他藤蔓，騰挪變幻得倒是從容。而蘇小小此時再顧不得其他，隨着身體下滑，她心中害怕，於是連忙閉上眼，伸出雙臂緊緊環住吳缺，隨着身體不停地滑落，蘇小小隻覺耳邊風聲呼嘯，突然山壁上探出的枝丫藤蔓打在了自己臉上，這生死關頭，她卻猛然想到這麼下去別會破相吧？於是一側臉，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埋進了吳缺脖頸。
一聲輕笑自耳旁響起，蘇小小側頭一瞥眼，突然眼角掃處有一絲奇異的光芒一閃即逝，蘇小小心中奇怪，忙抬頭，才發現自己此時已落平地，而雙手卻仍然死死抓住吳缺腰身，一驚之下，連忙鬆手，未免尷尬，輕輕咳了一聲。吳缺聽之，俊目鎖住蘇小小，慢慢松去裹住兩人身體的藤蔓，蘇小小活動了一下全身關節，見吳缺還兀自盯着她看，於是尷尬一笑，伸手給他掰正歪斜的衣角，又輕輕撣了撣了上面的樹葉雜草，然後四下張望了一番，只見明月當空，清輝普照，不遠處一眼碧潭，閃着粼粼波光，四周奇花異草，風吹過，搖出一陣清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