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離
運送實驗體的車隊沿着公路蜿蜒前行。
藉著稀薄的月光，葉璃看見樹影從眼前掠過，沒有頭腦發熱地往下跳，現在跳下去，肯定會以極快的速度撞在樹上，等到了開闊地再跳也不遲。
她掛在車鬥上等待機會，車身顛簸，咯吱窩被硌得生疼。
她已經沒有救小魚的想法了，且不說怎樣從膨脹物里找到他，找到了又怎樣搬出去？她在為最開始沒有攔住他而自責。
眼睛適應了夜晚環境，透過樹木，隱約看見起伏的山坡，不知道人道主義者要把實驗體送到哪裏去，車隊沿着山麓前行，快要駛出盆地了。
關於世界毀滅，葉璃聽過幾種猜測，有外星人入侵的說法，有人工智能暴走的說法，都不靠譜，或許，那種級別的信息不是普通人能夠接觸的，也有可能整個世界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到了盆地邊緣，地勢逐漸上升，葉璃往下瞅了一眼，公路兩邊有封閉式的護欄，看起來足夠堅固，忽然有些莫名的慌張，她不想再等了，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翻了出去！
落地前護住了頭，防止一頭栽死，一陣天旋地轉后撞上了護欄，胸口一悶，喉嚨里湧出腥甜的味道。
渾身上下劇痛無比，不知道骨頭有沒有摔斷。
沒等她爬起來，地面轟然震響！
一具人道主義者脫離卡車落在地上，筆直的朝蘿莉走去，電子眼亮着駭人的綠光，胸膛里的動力爐高速運轉，發出奇異嘯叫！
“異常脫離……消滅……”
糟糕了，葉璃意識到她的行動觸犯了某種規則，人道主義着撕開了偽裝的面紗，動了殺機！
這台機械人的右臂猛烈顫動，機件滑動，吐出兩尺長的熱能刀！黑色啞光的刀刃在幾秒鐘內溫度飆升到幾千攝氏度，亮起橘紅色的光芒！
只見，熱能刀高高揚起，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明亮光痕！
死亡逼近，蘿莉的臉色慘白如紙，手足無措的時候，一股本能接管了身體！她下意識地側身翻滾！
伴隨着悠長顫鳴，刀刃一貫到底！
金屬護欄竟然被一刀兩斷！燒熔的部分亮着黃光，瀝青路面也被帶出一個豁口，青煙繚繞。
蘿莉一骨碌爬起來，恐懼得無以復加，拚命逃竄，但在下一秒，伴隨着洶湧的氣浪，機械人已經越過了她，領先一個身位，凌空半轉體，長刀重重劈向她的細弱脖頸！
畫面彷彿被定格住了，黑暗中，只看到橘紅刀刃和倒映在蘿莉眸子裏的如同星辰般的細小閃光。
這一刻寧靜極了，時間彷彿失去了流淌的方向。
直到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打破了寂靜，直徑超過五十公分的機械臂在一瞬間擰成了兩截，就像捏易拉罐一樣輕鬆，緊接着攥成拳頭，炮彈般捶在人道主義者的胸膛上！
堅硬的鋼鐵框架在恐怖的力量下變得像奶酪一樣柔軟，凹進去一個大坑，透明激波從它的後背噴薄而出！整個機體瞬間扭曲變形，向後砸倒，濺起一圈灰塵，徹底靜默！
葉璃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獃獃地坐着。
面前多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他的身高接近兩米，癱坐在地的蘿莉只齊到風衣的下擺，鐵片似的黑色風衣包裹着一具充滿爆炸力的軀體，再往上看，是線條分明的下頜和野獸鬃毛般的粗硬黑髮，蘿莉哆嗦了一下，生怕他一回頭，露出一張獅子的臉。
她的腦袋還有些轉不過來，第一次見到人的力量可以一擊使得巨大的機械人徹底靜默，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應當表達感謝嗎？還是應該微笑？她張着嘴，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男人轉過了臉——還好，不是野獸的面孔，而且正相反，他的眼眸相當柔和，平靜得像是湖面，緊抿着嘴唇，這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瞥了一眼蘿莉，食指按住耳麥，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說：“發現倖存者一名。”
突然，前方響起接連不斷的爆炸聲，熱浪翻滾，煙塵繚繞，擋住了增援過來的人道主義者部隊，唰唰，旁邊落下兩個人影，一個年紀稍輕，二十五歲上下，剃着鋒利的板寸，腰身挺拔，腰間繫着一條一指寬的白汗巾，雙臂筋肉交纏，而且長得嚇人，幾乎要垂到膝蓋了。
另一個年長些，三十五歲往上，方頜闊臉，眉毛短粗，肌肉敦實，扛着與身體不成比例的九發裝導彈單元，已經打空了。
“隊長。”
“鳳儀隊長。”
“他們呢？”
“卓然和仙媛稍後就到。”
簡單對話后，被稱作鳳儀隊長的高大男人指着蘿莉說：“我們先帶她走，前面集合。”
說完，葉璃只覺得腰間一緊，就被一條強有力的胳膊摟住了，騰空而起。
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移動的，強風吹得她眼睛都睜不開，落地時已經在一片樹林裏了，人道主義者沒有追過來，似乎丟失了目標。
蘿莉被輕柔地放在地上，她這才發現，隊伍里悄無聲息的多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不超過十六，面容青澀，嘴唇上有一圈淡淡的絨毛。女的年紀在二十左右，有一頭惹眼的黑色長發，劉海裁齊，五官精巧，嘴唇塗了粉色的唇膏，顯得柔潤誘人。
“她就是倖存者嗎？讓我看看。”年輕女人蹲下來，伸手在葉璃身上摸摸捏捏。
看到這張白裏透紅的臉，葉璃忽然有點難過——她也想像這樣洗得乾乾淨淨的，用噴了香水的梳子把頭髮梳成浮世繪的整齊模樣，而不是渾身的黑泥結成塊，頭髮亂糟糟的像一個鳥窩，還散發著一股讓人厭惡的臭味。
“有幾處挫傷和擦傷，我給你治療一下.”
女人的聲音溫柔好聽，這讓葉璃放鬆了很多，緊張主要來源於那幾個矗立不動的男性，他們的壓迫感實在太強，銳利的眼神彷彿能在一瞬間穿透人的內心。
“我還行，不是很痛……”
還沒有說完，蘿莉的眼睛就被點亮了。
只見女人的手指泛起幽綠的光芒，在她輕柔地撫摸下，瘀血散去，疼痛也隨之消失。
這是怎麼做到的？太神奇了！葉璃差點叫出聲來，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了，第一次是在小魚身上。
“這可是納米級的修復，居然用來治療跌打損傷，塗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呢。”少年感嘆了一句。
從剛才開始他就在打量蘿莉，這隻蘿莉冷靜得不像是一隻蘿莉，怎麼說呢，這種在脫離危險后迅速冷靜，分析形式以便做出正確判斷的能力，在女性身上都極為罕見，更別說是一隻蘿莉了。
這些人在看她的同時，她也在觀察他們，能看出的信息實在太多了。
良好的個人衛生意味着五人擁有相當不錯的後勤補給。小隊行動的方式說明他們隸屬同一個組織。
她還注意到，隊長手上戴着一枚黑色戒指，材質是金屬，約有1cm寬，其他成員也戴着相同式樣的戒指，只是顏色不同。
少年人戴的是青色戒指，另外三人則是紅色，沒有鑲嵌戒面，只蝕刻了一行數字，或許是身份編號，就像士兵的銘牌一樣。
葉璃忽然想起了什麼，焦急的問：“我的朋友被它們帶走了，怎麼辦啊！”
女人抬頭看了一眼隊長，男人搖了搖頭，“那些人的形體已經崩壞，救不回來了。”
“救……不回來了……”葉璃眼睛發酸，“他被帶去哪兒了？”
男人向東方看了一眼，回答道：“317國道通向「禁區」，根據情報，人道主義者的車隊會集中卸貨，再把實驗體送到主機構控制的地區，在禁區深處。”
雖然聽不懂，但葉璃還是記下了每一個字。
她不甘心，難道就這麼算了？實在沒辦法沒心沒肺地忘記一切，然後若無其事地活着。總有一天，她要知道一切。
葉璃咬着牙，把憤怒深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