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大戰
我在東方的黑王殿,站在那黑暗陰沉的大廳里,在那巨大望不見門頂的大門下,遙望着那片遠方,一金一暗的眸子看透了世間一切,無論距離、迷霧,亦或人心。
我遙望的地方是天庭,東方與西方,隔着整個天界,在與天傾雲對視。
他終於看完了我寫的信,朝我點了點頭。
我暗下眸子,轉身負手,揮手捲起巨大黑霧,不再與他的交流。
毒珠跟隨我的腳步,臉上滿是疑惑,不解地問我:“王,您是真心想要與神帝聯手擊殺魔主?”
三個月前,我以黑王之名號召天下勢力前往神帝的天庭,充實神帝的兵力,加入神帝的勢力,並書信一封,派信使趕到天庭,於今日送與神帝。
信上內容如下:
魔主今日有約,天庭宜血,殺偽神,誅仙靈。待功成之時,你我讓其功虧一簣。
我似笑非笑回道:“說是,也不是。”
毒珠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知道我有計劃,計劃若要成功,必定需她率眾配合,所以很聰明地福身說道:“願聽吾王教誨。”
當日我與魔主之談,三界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思考一番后,便將心中考慮全盤托與面前二人。
“五魔並非是五隻魔,其中一魔只是魔主法力偽造,實際只有四魔,神帝取走了他們的神格,他們才是最正統的古神,這也是神帝為何強於現如今三偽神的原因,因為只有神帝是真神。”
“欲滅濁氣所污的古神之身,唯有用神格才能消掉他們身體中的濁氣,如此,四魔方滅。”
“我本欲與魔主合力對抗神帝,可惜日月妾被神帝劫擄,我無法在明面上與魔主結盟,反抗神帝,好在紅花協同銀浦歸來,並告知我日月妾被關押的位置,前兩次關押日月妾都被日月妾逃了出來,神帝已經很警惕了,尋常人尋常手段必定救不出來日月妾,我已經想好了,待第二次神魔、神帝分心的時候,就是紅花營救日月妾最好的時機,而一旦日月妾被救出來后,我們立刻反水,擊殺四神!”
“記住,去到天庭,不要亂說話,只管動手!”
聽到此等通天大事,毒珠有些心驚,細細思索后,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麼黑王殿將得到四枚神格,取代天庭,掌管六道輪迴。”
我對此沒有多大興趣,隨意回道:“這個再議。”
毒珠有些憂慮:“對了,王,用神格消滅魔身這種事情聞所未聞,這對神格會不會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傷害?神是三界的秩序,神格可以說是神的心臟,一旦神格出現問題,那影響可就大了。”
我眼睛一眯,說道:“也不是不可能,神帝魔主胸中幾十萬年的城府,不可不防,連我如今都被他們當做槍使,捲入他們的恩怨中,其二人話中幾分真幾分假全然未知。”
毒珠跪下,求道:“王,求您讓我加入這一戰吧,我如今除了黑王殿已然無了牽挂,我......我......再也不想被您拋下了。”
毒珠一身翠綠的裙擺搖搖曳曳,清脆的鈴鐺聲叮叮噹噹,臉頰光滑,暗色的嘴唇濕潤水嫩,對着我低頭順目。
她忠心耿耿,做了我五千年的侍女。
八百年前,整個黑王殿都為我而戰,只有她被我留下,那種寂寞孤獨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我嘆了一聲:“起來說話吧。以前並非我要留下你,只是我無力護你,這次我答應你了,你可以參戰,因為這一戰與那一戰相比,我們的勝算大了十倍。”
毒珠喜上眉梢,剛起身,空氣突然一變。
外面的天暗下來了,和這未點燈的大殿一樣漆黑,不僅僅只是天界,人界也是一樣,亘古而存的惡氣染黑了所有一切,雷聲,水聲,炸裂聲,隨着沉悶的空氣傳來,翻滾的風雲中,開始瀰漫血色,在大地中也流淌。
天庭的方向匯聚巨大旋渦,不斷攪動,不斷吞咽,光芒與渾濁混雜着,彷彿發霉的包子,一口下去強者生,弱者死。那裏是最高的戰場,它將死亡的邀請帖發給了全部生靈,選定勢力,三界將重新洗牌,決定誰才是真正引領眾生的神。
而氣氛,緊張得如七根繃緊的琴弦,稍有不慎就會斷掉,打散棋局上的棋子。
我散去礙眼的黑霧,望着那天庭,一聲嘆息,那蒼生的禍,又將如蝗蟲一般,將那些有血肉的,啃食到只剩下骨頭。
毒珠捧起白徹玉盤中浸水的珠子來到我面前,古長青的內丹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漂浮着,憑空長出無數藤蔓,一寸寸鑲嵌在我的身體上,化作最合適的鎧甲。
毒珠笑道:“這一次,我終於也能和您同生共死了。”
她手上托着一朵九瓣黑蓮花,光芒靠近它都會被吞噬,彷彿黑洞一般,恐怖、瘋狂、邪惡,帶有無盡的侵略性,凡人若是靠近這黑色蓮花千里範圍,魂魄會被吸走,肉身化作白骨,剎那無存。
鑽研了那麼多歲月,她終於做出了天地間最可怕的毒,這是一種可以腐蝕神靈的毒,而在親眼見識了這九瓣黑蓮花的威力之後,我不再擔心毒珠的實力,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再將她的戰場只限制在殿中的原因。
“記住你該殺的人。”我對着旁邊的颯沓風說道。
他痴迷地撫摸着刀身,彷彿在撫摸着愛人一般,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還愛着他的刀,每日拿在手中,睡在身旁。
若單單隻輪刀法,他早已巔峰造極,連我也比不上他,所以他是刀聖颯沓風。
撕開空間壁壘,一步跨過遙遠的距離,我們來到了天庭處。
如我所料的一般,這裏早已經是戰場的核心地段,血雨嘩嘩的下着,那些低端的仙靈與妖族正撕扯着嗓子與肌肉,瘋狂地與那些被魔氣感染的生命衝殺,進行着一場自以為榮耀實際毫無意義的戰爭。
天庭之上,三神與三魔大戰在一起,雙方同是不死的神魔,細微的戰鬥差距並無多大影響,誰也奈何不了誰,但見三神身上金光閃閃,有寶鎧護體,不受濁氣侵擾,想來神帝對此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神帝與魔主遙遙對立,目中帶電,氣勢排山倒海,轟隆雷聲之間卻不見狂雷,兩人各懷心思,耐心等待,等待壓死人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而我黑王殿,便是那根稻草。
君不見,紅袍加身,血河萬里,十柱擎天幽冥通。
君不見,四方黑甲,麾下兵將,冷徹風雨灌滿庭。
君不見,赤紅臣心,皺臉老淚,暗殿明主諸王拜。
我從虛空中踏走,毒珠與颯沓風在我身後跟隨,象徵著最權威的黑王殿殿主降臨,那每一步的腳步聲都出現在所有人的心中,帝王的氣勢毫無顧忌放開來,肆虐了整個巨型戰場,成功打斷了那些可憐螻蟻的廝殺,時空靜止,他們動彈不得,保持着最後一刻的醜陋姿態。
那些年輕的、陌生的面孔望着我,眼睛裏卻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片血紅;而那些年老的、熟悉的面孔則顫抖身體,艱難地向我鞠躬。
“仁慈的王啊......”
“願您永存。”
“為大殿祭祀我的一切。”
他們低喃着,包含熱淚,祈求我賜予和平,我雖是戰神,殺戰而成的神,但是只有勝利才能換來和平,我則代表了勝利。
這裏不是我的戰場,咫尺天涯,我雖走得緩慢,卻不過區區幾步,已來到天空最高處,與神帝魔主成三足鼎立之勢。
“好大的威風。”神帝笑着說話,眼裏沒有一丁點的笑意,一語雙關。
底下的戰場重新恢復原樣,但被我這麼一攪和,戰火燃起的火暗了不少,我冷漠地回道:“不敢。”
神帝從半空中召起一張神座,巨大的水晶在椅背上方緩緩轉動,雍容而優雅。他坐下,頗有些指揮地意味對我說道:“殺了他,將他丟去他該呆的地方。”
魔主皺了眉頭,看向我。
我朝神帝走了一步,表明了立場。
看不出魔主的臉色,只知道他周遭黑氣濃郁了一分。
我冷聲對魔主說道:“擊殺四偽神,讓我來做神帝,你們五魔只要安息。這條件聽起來很誘人,但是你忘了一點,我一心一意只為了我的主人着想,她是真正愛戴蒼生萬物的神,所以爭名奪利什麼的,我並不熱衷。”
五魔?
魔主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點點頭,不再廢話,手一掃,一道黑刃朝我飛來,我抬手要擋,黑刃在臨身之時一化千萬,徹底將我籠罩,擋也擋不住的殺機瀰漫。
然還未等黑刃切割爆發,我身上湧現無數灰色惡氣,將黑刃吞噬殆盡,風輕雲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神帝搖搖頭,說道:“旭,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弱小。”
魔主沉默一會,忽然哈哈大笑:“天傾雲,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卑鄙無恥,上一次你依靠一個女子暗算了我,這一次又想依靠一隻狐狸,你就真的那麼怕我,連與我出手對決的勇氣都沒有嗎?”
神帝也笑起來,手裏把玩着兩顆珠子,玩味說道:“你一個被我囚禁幾萬年的敗者,哪裏有與我一戰的資格。”
“敗者?”魔主面露嘲諷:“一個懷抱着你最愛女子的敗者?”
神帝的臉色變了,這是我相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他變了顏色。
那張臉總是露着一幅對什麼都勝券在握,彷彿沒有他掌握不了的東西一樣的表情,我一直都期待着有一天能打碎他虛假的面具,剝離出他粉嫩的心臟,讓他也嘗一嘗心痛的感覺,而魔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天傾旭!”
神帝深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之前平靜的模樣,儘管連呼吸都與之前一樣,但是我明顯感覺到神帝已經不再平靜了。
“以前我們五神被分為風雲、裂雷、日月、大地、天水,是因為大道渺茫,我們約好擇其一而深,後來拿到了你們的神格,我花費了無數歲月,在天地的懷抱中感悟大道,如今大道已成,五道皆在我心中,你們則渾渾噩噩。事到如今,還敢在我面前言你憂我劣?大言不慚。”
“呵。”魔主臉上滿是嘲諷,似乎有意挑起神帝的火氣:“我大言不慚?你什麼都不懂,你不懂為什麼只有我能在惡氣中保存那麼多的理智,你不懂為什麼我依舊那麼強大讓你害怕,你不懂為什麼她直到現在還沒有選擇你。”
神帝站起身來,目光平靜地看了魔主一會,但一開口,便是漫天無情無盡的殺意。
“吾言,天光。”
就像在黑暗中打了一個響指,一個又一個火球突兀燃燒出現,懸挂在天幕之上,沒有了星星,沒有了月亮,天空除了那一百個太陽再容不下其他的東西,大地燃燒起來,三界中所有的人彷彿置身可怕的熔爐,皮膚潰爛,血液蒸發,那些在屋外行走的生靈被炙燒死去,那些在屋中的哀嚎着、瘋狂地尋找水源。
冰山融化,海嘯狂奔,乾裂的大地響起陣陣恐怖的吼叫,前所未有的劫難席捲了這個世界每一個角落,即便是天界下方的戰場,也停止了爭鬥,法力最高的他們也是距離我們最近的,個個舉起法寶抵抗那耀眼無比的光芒,而法寶還在不斷消融,損失靈性,小魔們也在嘶吼中漸漸融化成一灘黑水,只剩下那些體型巨大的強大魔人。
言出法隨,這就是屬於強者的神通。
一百個太陽帶着燃燒一切的氣勢從天頂砸向魔主,光芒,光芒,到處都是光芒,狠狠塞進眼球,閉上眼睛也阻擋不住的滾燙,而魔主便是那微不足道的斑點,似乎隨時都要湮滅在那光芒之中。
“吾言,夜臨。”
永凍來臨,永夜降臨,所有生靈還未從滾燙中回味,霎時間的寒冷已經席捲了整個三界,他們放眼望去,尋不見一絲一毫的光明,彷彿已經在之前的百日折磨中瞎掉,睜開眼睛逼上雙眼,景色都是一樣的黑漆,頭髮凍成彎曲的冰絲,水也在慢慢結冰,無數適應不了的人死去,屍體漂浮在水中,僥倖存活的人們跪在地上,他們叫喊,他們痛哭,祈求上天帶離他們逃離這可怕地獄。
但現如今,何處不是地獄?
我閉上眼,不願去看下方那萬物的凄涼,悠悠一聲嘆息。
那一聲嘆息在空中凝結成了冰渣,直往下掉,如今萬籟俱靜,天地重歸混沌,所有人倒是感悟了一番未劈混沌時的模樣。
明明早就知道有關於神的洗牌是如此殘酷,我卻依舊對生靈們的生死大劫心生悲憫,緩緩睜開了自己的雙眸,隨着潮起潮落,那天幕上又重新掛起了旭日明月,一切又恢復以往,而不同的是,許多生靈的眼眸永遠也睜不開了。
天界的最高空,神帝與魔主的爭端還在繼續。
“你以為我這些年就是閑着的嗎?”魔主面無表情:“你在外面感悟清之一道,我在裏面感受濁之一道,你創造多少,我毀滅多少,看看是你創造得多,還是我能毀滅得多。”
“我是五神中第一個研究濁之一道的,毀滅只是濁之一道最末道,沒有創造,何來毀滅?”神帝道:“你屬於‘時間’的過去,小狐狸還有慈心,屬於‘時間’的現在,只有我處於‘時間’的未來,這一戰無論對手是誰,我皆不敗。”
我冷冷地說道:“不,你們都屬於‘時間’的過去,只有我屬於現在。”
魔主哼了一聲,不耐道:“天傾雲,你真是越活越過去,竟敢評價‘時間’大道,你要是能演化‘時間’大道,你就是神之上的天!還用得着威脅狐狸來幫你嗎?”
神帝沒有回話,只是看着我,皺起眉頭,他感受到一股從我身上逐漸壯大的殺氣,無聲無息地籠罩了他,從魔主似乎知道我被威脅的那一刻時,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安。
霎時,神帝的眉頭還未鬆開,便與我消失在了原地,魔主抬頭往上看,一道道爆風從虛空中炸裂,我護着一道紅光從浩瀚星空中墜落,而神帝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那紅光奪入手中,可惜為我所阻。
在短短的時間中我與神帝交手上萬次,直到神帝終於知道事不可違,陰沉着臉後退,一雙眼眸咪得狹長,憤怒在他心中翻滾,無邊殺氣如重鎚砸來,我毫不畏懼頂住殺氣,絕不允許神帝傷到身後之人一根毫毛。
“王!我和銀浦做到了,把日月玄女救出來了!”紅花撫着臉色蒼白的日月妾,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長庭銀浦,興奮地對着我說。
“小白......你......”日月妾的聲音依舊悅耳好聽,只是藏不住虛弱。
我的目光緊緊盯着神帝,不敢有絲毫分心,急急道:“有話戰後在說,你雖有神體,卻沒了神格,是萬萬不能在這裏獃著的。紅花,立刻將她與銀浦送往下界,好生保護。”
“遵命!”
紅花大聲回答,立刻攜帶兩人沖往下界,等到他們走後,我才稍微放寬了心。
神帝厭惡道:“你們是老鼠嗎?什麼都能找到?”
我回道:“只有老鼠才會偷藏別人家的東西。”
神帝轉頭問魔主:“你又怎麼知道他是詐降?”
魔主反問:“他是怎麼告訴你五魔的信息的?”
神帝看了眼底下打鬥的三神三魔,疑惑道:“難道這所謂第五魔......並非無中生有的?”
魔主大笑:“沒錯,就是我假扮的,從始至終就沒有什麼第五魔,我猜狐狸還騙你第五魔隱藏起來,他能找出來解決掉。”
神帝將自己的臉色隱藏起來,重新變得沉穩,但我相信此刻他的心中一定有一團想要燒掉我的火焰。
“動手!殺!”我一聲厲喝。
除我之外的戰場開始發生了驚天轉變,黑王殿終於展露了真正的實力,迅速控制戰局,隱藏在普通妖族裏的幾百妖王爆發實力,輕易滅殺掉了所有魔人,配合沖將出來的滅絕百萬仙妖與十萬黑奴秩序整齊地往三神揮舞兵器。
看起來神帝彷彿大勢已去。
但神帝未有絲毫慌亂,冷哼一聲:“凡夫庶子而已。”
他對黑王殿除我以外的人不屑一顧,認為根本不可能威脅到他用神格打造的三位假神,而我面露意味不明的笑,對神帝道:“那我們拭目以待吧。”
說罷,我也不動手,負手俯視,魔主似乎對三魔的狀態也很在乎,緊緊盯着下方的戰場,神帝眉頭一皺,很快鬆開,也跟着看向下方。
三魔與三神的戰鬥,是打幾千年都不會有結果的,但是有了黑王殿的橫插一腳,就多了一點變數,真的只是一點,至少天傾雲是這麼認為的。
戲台的角色陸續走上枱面,他們站好了位置,開始演繹屬於他們的劇本,這將成為往後人間裏傳不斷的舞颱風雲。
“裂雷!今日,我颯沓風來殺你了!那一筆筆的賬,今日就讓它算完吧!”
裂雷正與一隻快如閃電的魔戰得難解難分,驟然聽見颯沓風的話有些愕然,抽空看去,咧嘴一笑:“小崽,你算哪根蔥,跟我算賬?叫你的黑王大人來,我或許會給一分薄面。”
颯沓風面如冰霜,緩緩後退,身形隱蔽在持着長槍的紅花身後。
神帝看見紅花時食指一動,我的目光如影隨形,讓他又不敢妄動。
只見紅花身上火焰衝天而起,膨脹成一根火柱,貫穿天地,烈焰焚天,唯有寒芒一點,如星如針,使得人在意不得,卻蓄勢待發,弓滿不射。
氣勢越來越強烈了,紅花燃燒了自己的妖力與壽元,面對裂雷這尊活了幾萬年的神,她不敢不如此拚命,就怕威脅不到他,就怕會打亂制定了那麼久的計劃,使得這漏網之魚繼續威脅着黑王殿。
這一槍終於射出去了,夾雜着龐大爆音與半邊天的火焰,還有她自己。
這一槍不會對裂雷造成任何傷害,最多最多只會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微不足道的白印,但他還是轉身出手,拼着承身後魔的一擊,也要誅殺紅花,他實在太恨我了,非要在我面前殺掉我的人才足夠暢心。
他不會明白的,紅花是我準備的餌,他是咬餌的魚。
當紅花這一槍被輕鬆抓住捏碎,裂雷繼續伸手要捏碎紅花時,他終於看見了,躲在紅花身後的刀聖颯沓風早已經握緊了用星辰石打造的神刀,他學了熟了畢生的刀法,只為了這一刻、這一刀。
斬下神的頭顱。
紅花的身體倒飛在空中,收斂到極致的刀芒砍透了裂雷的脖頸,毒珠從天而降,捧着九瓣黑蓮,安放在斷掉的脖子處,然後離開。
一槍一刀一放,都是同時進行的,就像排練了無數遍一樣,沒有給裂雷一點點的反抗時間,裂雷的頭飛出去重新連在脖子上,九瓣黑蓮瞬間炸開,他的身體膨脹成一個大球,又重新恢復原來的體型,只是全身變得僵硬漆黑,動彈不得了。
裂雷面色驚恐,色厲內荏道:“你們做了什麼?”
颯沓風抱着失去意識的紅花,目光銳利,沒有一點解釋,順着風兒往下掉,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看見他顫抖的手,代表他已竭盡全力以至於再無力裝那些表面上的功夫,而虛弱的時候別逞強,更別告訴敵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讓敵人在無知中滅亡。
這是我教給他的。
與裂雷對戰的魔剎那間取得了絕對的上風,面對一個動都不會動的對手,再好的鎧甲都給它扒下來,也不必再看,裂雷輸了。
神帝目光看着毒珠手上的九瓣黑蓮,心中不安,明白這點變數終究還是牽動了全局。
看到手下的人旗開得勝,我心中難免有些得意,對神帝說道:“這毒如何?”
“這是毒?”神帝冷笑:“這分明就是濁氣。”
“能害人的東西就是毒。”
“是毒就有解藥,神格可演化清氣,清氣可解濁氣。”
“裂雷解不了的。”
“為何?”
“因為毒珠將濁氣化做九瓣,入體化作九個濁氣旋渦,除非裂雷演化出九個同樣的清氣旋渦,將之同時抵消,否則解不了這毒。”
神帝思考一會後,說出一個裂雷解開毒的時間:“十年。”
我笑道:“差不多吧。”
下方,在颯沓風與紅花落下雲層之後,兩個人影又飛了上來,面朝天水神女與魔的方向,明明是脆弱的凡人之軀以及蝶妖之軀,卻敢在這浩瀚危險的神魔戰場中縱橫來去,眼裏是生死看透的毫不畏懼,似乎早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東皇紀二!蝶兒!
東皇紀二的手中緊緊握着軒轅劍,劍身煥發七彩的光芒,它僅僅只是人界三大人器之一,以神為對手簡直太過狂妄,好在那位神現在並沒有時間答理這種屈指能碎的小兵器,給了提升氣勢的時間,它顫動着,低鳴着,霞光大放,毫無節制地展示自己的鋒芒。
蝶兒在東皇紀二的懷裏,緊緊抱着他,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即便霞光刺痛了她的雙眸,也不願意閉上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輪廓,她明白那些霞光都是他燃燒自己的生命所揮發出來的,就像兩百年前他救她一樣,但這一次是為了蒼生。
“蜂......”
巨大的震動與聲響從底下傳來,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趕來,近了,近了,眾人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五柄巨大的飛劍,比最高的大雪山還高,比最寬的天雲海還寬,如同黑王的尾巴一樣龐大,它們被軒轅劍驅使着,慢慢地平指天水神女。
這着實令人震撼。
但卻沒有威脅。
神帝看了我一眼,說道:“不會吧,凡鐵?你想用這種東西來弒神,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們這種存在了吧。”
“我在人界下令,廣徵精鐵,要求鐵匠一年只敲一塊鐵,保證質量。而為我打鐵的鐵匠共計五百萬名,代代更迭,百年後,我有了五億塊精鐵,以人界最強功法招式虛無大劍為型,以星辰劍為五核,刻畫了過載充能陣法,做成了五把人器,這人器的使命只有一擊,這一擊后,陣法報廢,精鐵失靈,星辰損壞。這是人間之力,神帝,與你戰鬥的,從來就不是我或者黑王殿,不是一方勢力,而是整個三界,你且放眼看看,除了被你操控三神之外,還有誰會心甘情願地為你而戰?”
神帝冷聲道:“沒人有資格為我而戰,我是三界最強的人,你們只需要聽從我的命令就好了。”
東皇紀二聽不見我們的對話,他開始動手了,五柄巨劍合為一體,其長度橫跨整個天界,若要使劍有足夠的攻擊力,必須有足夠的靈力來驅動劍產生衝擊力,燃燒了生命,獲取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靈力,他七竅流血,劍為他衝鋒。
“啊啊啊啊啊!”
“轟隆隆隆!”
天水神女單手擋住了巨劍,在她面前,人器脆弱不堪,那些因為撞不過去的碎片如岩石滾滾一般傾瀉在她曼妙的身體上也傷不了她分毫,還有一隻魔化作影子不斷糾纏她,想要吞噬她,腹背受敵,她有些煩躁,索性不管那傷害不了她的人界巨劍,專心與魔纏鬥。
巨大的碎片不停掉落在天界,化作連綿不斷的山脈,往後將會成為歷史的遺迹,記載曾今這場曠古爍今的大戰。
可憐東皇紀二耗盡生命,勉強將那巨劍完全打在天水神女身上后,肉身再也支撐不住,化作飛灰而散,蝶兒傷感的目光流連在那飛灰上,又抬頭看着我,無聲地祈求我以後要兌現許給他們的諾言,之後轉身離去,再不留戀。
天水神女放鬆了肩膀,準備乘着這黑蒙蒙的鐵屑遮擋住魔的視線,給自己喘口氣,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什麼樣的鐵屑能遮擋住她這一雙上達九霄下通九幽的神眼?
“這可不是什麼鐵屑。”
清寒的女音從身邊傳來,天水神女大吃一驚,身形爆退,卻還是晚了一步,在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一個溫潤的東西已經從她的嘴巴划入她的喉中。
“砰!”
沉悶的打鼓聲從天水神女的胸膛中響起,九瓣黑蓮在她喉中炸開,濁氣污染了她的神體,四肢末、腦海、咽喉、體中、氣海、腹下九個部位匯聚了九個濁氣旋渦,讓她原本白皙的皮膚瞬間變得漆黑無比,冰冷的感覺充斥全身,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厭世的情緒如污水灌滿了她的心臟,噁心,憎恨,暴躁,苦惱,幾萬年不知痛苦,竟然在今天重新憶起凡人時的模樣。
天水神女恨恨地看着捨棄一條手臂從濁氣爆炸中逃走的毒珠,恨不得將地府的所有酷刑都用在眼前的始作俑者身上,讓她明白冒犯一位神是多麼可怕的罪行。
好在天水神女已經沒有機會了。
髮絲倒飛貼在臉上,望着天水神女眼眸中惡毒的恨意,毒珠無奈一笑,臉色蒼白,她自爆了一條手臂才得以避開九瓣黑蓮的籠罩範圍,幸運地沒有沾上濁氣,她的肉身可不如那些永生的神一般強橫,如果染上了濁氣,不消半刻她就得化作黑氣,魂飛魄散。
今日毒珠已無再戰之力。
“啪啪啪......啪啪啪......”
“不錯,真不錯。”
神帝拍掌,讚歎道:“不虧是戰神,各路陰險戰術信手拈來,那麼大的架勢,居然只是為了一步險棋。”
我說道:“我與你們天生就無敵的神不同,一出生就在戰鬥,摸爬滾打,會死會痛,好不容易積蓄了八千年的妖力,你們又告訴我天地有大限,萬年皆壽終,只好跑去替你賣命,最後還不讓我活,幸得主人憐惜,賜我神格,然後人間又是一遭生死路,不停地殺人殺人殺人......不做卑劣庸俗的戰神,我早就死了。”
神帝說道:“螻蟻就該死。”
我說道:“那你也該死。”
神帝不願再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嘆了一口氣,道:“三神已被你用計敗了兩個,想來大地尊者你也是安排妥當了。”
“那是當然,我用十年的時間讓十萬黑奴娶妻生子,然後在今天命令他們親手殺掉妻子兒女,待會他們會自爆,化作最凶戾的血煞,去玷污你那件寶鎧,十萬人,全都有仙靈之上的修為,等同於半個天界的力量,你覺得我這一計能不能成功。”
神帝想了一會,點頭道:“能。”
他抬起頭舒了一口氣,說道:“沒想到在戰局的安排上,我竟然會輸給你,你的才能出乎我的意料,我現在......很後悔。”
“後悔當初沒授予我神格。”
“後悔當初沒有殺了你。”
神帝語中透出濃濃殺機,金絲大袍無風頓起,我與魔主搶先出手,利爪與鎖鏈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齊齊攻去,卻見神帝雙指合併,清濁兩氣如陰陽交替,延生出一把長劍,橫掃,輕而易舉便擋住我與魔主的合力一擊。
“再來!”
我身形大漲,現出通天妖身,魔主也以鏈鎖天,魔氣暴漲,左右合擊,勢必將神帝圍剿得滴水不漏。
神帝果然左右不支,出手稍慢便被我巨爪撕下幾片衣物,尊為卑犯,怒由心起,清濁之劍橫於頭頂直透九天,我與魔主正欲追趕上去,卻見神帝雙手泛白,猛地合十,巨大的白玉手掌由虛化實,遮天蔽日,將我倆拍個正着。
我體型縮回,吐出一口鮮血,魔主魔氣潰散,狼狽後退,抬頭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我不由心中大駭。
“你以為你天生濁體,取得神格,法力三界第一就一定能贏了我?”神帝哈哈大笑,道:“到了我們這種境界,對天道的理解多少等於武器的銳利程度,我拿着長劍,你空有一身力氣,但只用拳頭,怎麼跟我斗!”
虛空中,無數清濁之劍射出,視空間為無物,快到了時間的極限,其上面所蘊含的法則賜予了此劍無限威能,可刺穿一切,也輕而易舉地洞穿了我所有防禦,在我的肉身上肆意撕扯,那是一種連靈魂都要被消滅的痛楚。
“怎麼......回事......”
身體麻痹了,神帝的清濁之劍在我身後洞開虛空壁壘,身體朝裏面下墜,墜入一片混沌,意識都有些模糊,咬下舌尖,鮮血侵染了我的味覺,強烈的危機感讓我炸開了經脈中的法力,成功將那些插入身體裏的劍分開,脫離了被五馬分屍的下場。
傷口很快痊癒,下墜也很快結束,我從混沌中離開,出現在人界的天空,緩住下墜之勢,雙腳穩穩踏地,四周傳來嘈雜聲音,抬目看去,自己竟降臨在一片鬧市之中,人聲鼎沸,到處都是圍過來觀看的凡夫俗子,他們好奇是什麼東西從天而降。
三把飛劍從頭頂鑽來,我心中微怒,往前走了三步,無人見到我是如何走的那三步,只覺時間靜止,大地震了三下,三個腳印土塊橫飛的出現了,又瞬間出現了三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凡人們慌亂大叫,終於知道害怕逃跑。
與此同時,天上金光大放,彷彿太陽貼近了地面,神帝現身,無數清濁之劍朝此處射來,目的不僅僅是我,還有那些凡人。
我仿未察覺,身上的青木古鎧在手臂延伸出一把劍,三三兩兩的飛劍倒是容易擋掉。
神帝似笑非笑,對我說道:“我還以為凶名昭著的黑王會有一點同情心,願意接下我所有的劍,讓這些凡人免於苦難呢。”
我往前重重淡然道:“我沒有興趣救那些你擬化出來的幻象,況且現在這種局面,有些犧牲在所難免。”
在我的話說完之後,那些原本血肉橫飛的凡人們頓時停下腳步,上半身猛地一轉,詭異地朝我跑來,撕開了他們虛假的面具,化作厲鬼欲要向我索命。
我一劍掃蕩,破開這些幻象,周圍一片模糊,升起層層白霧,吹了一口氣后,無垠的沙漠出現在我眼前,海市蜃樓,恍如夢境。
透過粒粒紛飛的微塵,我看見一團巨大的黑霧陡然佔領了天空,魔主追着神帝來了,趁其不備抱住神帝,濁氣大開,想要污染天傾雲的神體,神帝眉頭一皺,手指上清濁之劍揮動,削掉魔主身上一大塊,好在鬆手及時,才沒有被砍成兩半。
“你有什麼辦法?”我縮音成線,詢問魔主。
魔主痛苦地捂着半邊身子,說道:“我需要一個機會。”
我眼裏餘光見到砂礫正在蒸發,整個沙漠在我們三方法力的對峙中逐漸崩潰,人界實在脆弱無比,怕是隨便的一招一式,就能讓大陸四分五裂。
“去天界,我有辦法!”
我留下這句話,便撕開混沌壁壘,回到之前天界的戰場,後面有一柄清濁之劍緊隨不放,我左掌一攤,十方閃電匯聚,轟向神帝的清濁之劍,不曾想這毀天滅地的一擊,竟然沒有轟碎劍體,只是讓劍的軌道稍微偏離一點,在我臉上劃出一道極深極細的傷口。
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朝傷口匯聚,如乾裂的土地一樣醜陋,白氣蒸騰,傷口痊癒。
我舔了舔乾涸的嘴唇,緊緊盯着神帝,默默記下他法力是如何運轉的,清濁之劍又是怎樣幻化射出的。
無窮無盡的攻勢來了,我根本擋不住神帝用幾十萬年歲月參悟天地大道的劍,青木古鎧碎了又長,長了又碎,面色蒼白,揮汗如雨,身軀如破布一樣,法力大泄,節節敗退。
我狠狠咬牙堅持,望去魔主那邊,也和我差不多糟糕的處境,眼見魔主越來越疲憊,雙目半睜,理想逐漸消失,即將被惡念主導身體,我心中一橫,決不能再如此被動,大吼:“天傾旭!清醒點,你不是想結束那漫長痛苦的歲月嗎?我們要主動進攻,既然他鑽研天道理解得比我們深,那我們就撿現成的,試着演化他的劍,我控清劍,你控濁劍,二者合璧,必能勝他!”
魔主使勁搖頭,強打精神,抵擋那可怕的睡意,勉強道:“試......試試......”
我閉上眼睛,靈力注入體內神格之中,妖力與神格產生共鳴,使我能感悟到天地間清澈醒神的清氣,微一操控,令清氣凝而不散,勾玉旋轉,化作劍柄,射出無形劍氣,往神帝處衝去,途中遇見一柄清濁之劍,對撞三招之後,清劍消散。
這是唯一能對抗神帝的東西。
我睜開雙眼,無窮金光射出,背後無數清劍懸浮,鋪天蓋地,無窮無盡,論神通強度我不如神帝,但論神通數量,有強大法力的我可不會輸,更別提有魔主這位與神帝同時代的古神助我。
清劍與濁劍合力,與清濁之劍戰在了一起,如三國的士兵交手,一方裝備精銳,一方數量龐大,一方詭而游擊,大家各有優劣,一時僵持不下。
神帝皺着眉頭看我與魔主竟齊心協力演化他的清濁之劍,不由得感到頭疼。
這就好比你辛苦創造了馬車,別人有同樣的工具,不管你是怎麼創造的馬車,也不跟你買,照葫蘆畫瓢也創造了一輛,雖然質量上差了點,但是一次能造四輛,在市場上的利潤還更高。
“砰!”
一聲野獸的嘶吼從旁邊傳來,我轉頭看去,剛才神帝的攻勢讓魔主的法力大幅度流失,惡氣的反噬終於來了,魔主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一隻眼睛染上了暴戾,化作血眼,只剩下一半的理智在苦苦掙扎,黑煙漸漸籠罩他的身體,那濁劍也隨之顫抖,攻勢頓減。
神帝一看,心中雖有警惕,卻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如果能把魔主打成敵我不分的狀態,以一敵二的窘境消失,他有信心將我鎮壓。如果再等一會,魔主重新掌握理智,那麼勝負將又將難算。
神帝伸出一直負在身後的左手,五指微屈,一把清濁之劍又浮在掌心,匯入劍流之中,霎時局勢傾覆,排山倒海的氣勢卷着敗劍席捲而來,清劍與濁劍根本不是一招之敵。
彷彿整個天都壓了下來!
看着那劍潮襲來,我眼瞳微張,臉露厲色,眼眸轉成一黑一白,體內妖力與靈力震蕩而出,忍着劇痛,沉默着往前頂住那浪潮,狂風暴雨中,咬碎的牙根流淌鮮血。
雙方已是拼盡全力!
“萬古如一夜。”
一隻沾染了黑氣的手,從神帝的背後出現,似拿着書卷,似拿着纖筆,並不粗壯的手,輕輕撫摸上神帝的心臟。
“夜夜雙夢來。”
跳動的心臟被那隻手緊緊拽緊,從後背穿透前胸,捏爆后,掌心中,光芒萬丈。
“一夢千秋在。”
神帝僵硬地低下頭,胸前的那隻手他是多麼的熟悉。
“一夢塵埃來。”
出生時,他曾握着那隻手,迷茫時,五隻手一起往前伸,哪怕劃得血淋淋的,也能相互安慰前進,最後的最後,他把這隻手撕爛了、丟掉了。
所以現在被這隻手殺掉,也是理所應當吧。
無數黑絲在神帝的皮膚下流動,飛快地吞噬他的生機,他眼瞳裏面的光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他放棄了抵抗,整個人毫無生氣,宛如變成了一座黑色的雕像,被他曾經所深愛的濁氣徹底同化,成為慾望的附庸品。
神帝死了。
天傾雲的背後站着天傾旭,他的眼眸一黑一紅,極其詭異,隨之將濁氣注入天傾雲身體后,他的理智終於完全恢復,鬆了一口氣,對着我笑了一下,然後將天傾雲的神格按在天傾雲的額頭上,無數黑氣被吸進神格中,虛空震出無數波痕,神帝彷彿被燒灰的紙一般,片片飛走。
剛才的戰局只是一瞬間而已,神帝大意了,他忘了我擁有演化濁氣與清氣的能力,還以為那些濁劍是魔主演化的,魔主在我的掩護下,成功潛到全力攻擊我的神帝身邊,一擊必殺。
底下也傳來同樣的震動,我低頭看去,三神早已經被控制,三魔毫不猶豫地剝掉了三神的神格,按在自己的身上,以此吸掉自己身上的濁氣,了結自己漫長而痛苦的一生。
他們的動作十分利落,就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失智一般。
終於要結束了嗎?真是不容易啊。
仔細想想,似乎很多東西我還沒有搞懂就結束了,比如說三魔為什麼要等到神帝戰敗才使用神格,比如說九幽之女到底是誰,比如說為什麼三魔不能只使用一個神格就化解魔氣,比如說為什麼他們對陣的是各自的神格......
不知為何我有些心悸,仔細觀察三魔,他們身體中不竭的濁氣被神格強行吸出,然後為清氣所化,其過程中中龐大的數量以及眼花的速度簡直令人不可思議,而最後,光芒中出現了一條條細微的黑線,還在不斷擴大。
那是神格在開始龜裂。
我的腦中頓時炸開了,整個人也要跳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抬頭看去神帝的方向,那個神格也在裂開,而應該手握神格的人卻消失不見。
眼睛一黑,我有些眩暈,即便心中有點恐懼,但逃避並不能改變一丁點的現實,我低頭,看見了一隻黑色的手,那隻手中,掌握了我的命。
“對不起,小狐狸。”天傾旭的聲音中帶着歉意,以及不得不這麼做的堅定:“只有自己的神格才能毀掉自己,濁氣會毀掉神格,而你的神格......是我的。”
消散,撼天動地的力氣從我身體中散去,被剝奪神格竟然會這麼的痛,令我虛弱到手指都無法動彈地程度,我又感受到了天地對我的壽限,死亡如嗅到氣味的野狼,朝我疾奔而來。
“我幫了你,你卻要害死我。”
天傾旭沉默一會,嘆了一口氣,拔出自己沾滿了鮮血的手,我的身體直直往下掉,如墜深淵,冰冷黑暗。
“對不起,我只是在拿回原本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我在絕望的狂風中,親眼看着天傾旭將神格吞咽入喉,悲憫的眼神如利箭射來,穿過我空蕩蕩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