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喪失理智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寒風一日比一日猛烈。

莫子玉在給戰士們包紮傷口，這些時日，羋梓似瘋了一般，進攻的非常猛烈，彷彿要跟她同歸於盡一般，只可憐這些木蘭的將士們了。

“陛下，我會不會死？”

面前的小士兵不過十來歲而已，莫子玉瞧着他殘缺的下肢以及拖出來的一截腸子，心裏面就明白了了以現在的條件不可能給他治癒，只是能夠給他吊著幾日的性命而已。

“給她一個痛快吧。”司徒摘星嘴裏面吊著一根枯草，目光憂慮的看着遠方，“你也知道，他活着也是痛苦。”

莫子玉吸了吸鼻子，快速的包紮着。

“何必白費功夫呢？”司徒摘星嘆了口氣，“你不能夠因為你的不忍心，叫別人痛苦啊！”

“閉嘴！”莫子玉突然轉過頭兇狠的罵道，“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去定奪別人的性命？”

這些日子見到了太多的傷亡，連日的勞累加上心裏面的負擔，讓她的精神基本上已經瀕臨崩潰了。

司徒摘星從箱子上面跳了下來，沒有說話，吊著枯草出了帳篷。

她將頭髮胡亂的壓在耳後，吸了吸鼻子，起身跟着司徒出去，將他叫住：“對不起，我的情緒有點激動。”

司徒摘星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能夠理解，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莫子玉有些崩潰的蹲在了地上，舔了舔乾枯的嘴唇，說道：“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幹嘛要為別人的錯誤去承受到道德壓力？”司徒摘星蹲在了莫子玉的身邊，“你要知道，發起戰爭的是羋梓，不是你。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大家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讓人大吃一驚了。”

“羋戚的人馬果然被攔截了，他們根本進不來。”莫子玉說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劉旭真的沒有派援兵前來。雖然一開始我就想到了這個結果，我告訴自己不能夠依靠別人，靠自己也能夠挺過去的，可是現在城內的人越來越少，大家的士氣也越來越低，我覺得不一定能夠挺下去了，而這個時候劉旭是我們唯一的救星，可是他還是選擇放棄了我！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結局卻是如此！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可是我不想連累別人跟我一起死！”

“哎。”司徒摘星無奈的嘆了口氣，“人啊，一旦把道德這種東西的位置放得太高，就很難覺得快樂了。”

“羋梓他只是想要報復我而已，我想今晚去找他，用我的命換取木蘭的安危。”莫子玉看着陰沉沉的天空說道。

“你倒是越發的糊塗了。”莫子玉抬眼，只瞧着紅娘在不遠處看着她，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陛下想要用自己的命換取木蘭的平安，可是羋梓肯嗎？如今北夏的兵力都集中在南楚邊境之上，他只要攻破了木蘭，便可以從木蘭長驅而入，直奔北夏京城而去，一路之上無可用阻擋他兵力，如果木蘭丟了，北夏的京城也有一定的危險，除非劉旭能夠趕在他攻破木蘭之前取得勝利，分兵過來阻攔。”

頓了頓，紅娘走近幾步，繼續說道：“這幾日臣想了一下，北夏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或許只是時機的問題。”

自從知道了莫子玉或許破壞了齊幕煊的計劃之後，紅娘一直都在生她的氣，今日還是她頭一回主動過來說話。

“紅娘，你不生氣了？”莫子玉抬眸問道。

紅娘咬了咬唇，說道：“不管如何，還是先把這一次的困難度過去再說。”

她走過去，朝着莫子玉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是木蘭的女王，不可不能夠先崩潰了，不管如何，我們都會在你的背後的。”紅娘微微一笑。

莫子玉整理好心情，再一次回到帳篷內。

方才受傷的士兵朝着她笑了笑：“陛下，我很疼。”

“馬上就不疼了。”莫子玉苦澀的笑了笑，將他的腦袋輕輕的抱在了懷中，隨後抽出了一根銀針，插入了他頭頂的一個穴位，這個穴位會讓他緩緩的睡去，一點痛苦也不會有的離開這個世界。

南楚軍營內。

羋梓冷漠的看着面前的沙盤，心裏面演習着接下來的戰事。

這個時候郝鼎入內，羋梓瞧了他一眼，說道：“天亮之前，必須攻破木蘭。”

郝鼎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有些憐憫的看着羋梓，說道：“陛下，方才太師傳來的消息，皇貴妃歿了。”

羋梓渾身僵住了，過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死的？”

“是皇后，是皇后殺了皇貴妃。”

“什麼？”羋梓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同時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居然還有這等事情！”

“太師已經將皇后軟禁起來了，如今兩位皇子都安好。”郝鼎說道，“此事該如何處理？若是此事讓士兵們知道了就不好了……”

“你先退下吧。”羋梓說道。

“是。”

事實上羋梓腦子裏面已經無法思考這件事情讓南楚與西魏的將士知道之後的後果，他到現在還無法相信孫平靈已經死了的事實。

這些年來，她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雖然沒有真正去了解過她，去關心過她，去看過她，但是他心裏面明白，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會在自己的身邊。

他就是這麼的自信的認為她不會離開自己，才有恃無恐的冷落她，才只是將她當做一枚制衡錢琰的棋子，一個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才，從未真正的將她當做自己的女人。

她應該不會離開自己啊，她怎麼會離開呢？

就在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的時候，她怎麼敢丟下她一個人離開呢？

肯定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一定是的！

為什麼！為什麼！

“啊！”羋梓將桌子上面的沙盤推到了地上，他抽出了手上的劍，冷着臉走出了營帳，騎上馬喝道，“今晚必須攻破木蘭！給朕殺！”

郝鼎立即上前勸道：“陛下，攻城的事情交給屬下吧！陛下你現在的情緒很激動，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冷靜下來！”

羋梓彎下腰，一把抓過了郝鼎的衣服，雙眸猩紅，喝罵道：“朕不需要任何人教朕做任何事情，你若是再敢多言，朕現在就宰了你！”

隨後，他一鞭子打在了馬臀上，直接衝到了最前線的地方。

羋梓的理智已經完全喪失了，他現在只想要發泄而已，揮着劍吼道：“跟朕沖啊！”

士兵們見到陛下衝刺在先，自然是信心倍增，吆喝着跟着他們的君主一起開始新一輪的進攻。

“怎麼回事！”莫子玉站在城牆上看着下面，“為何他們這一次的攻勢如此的猛烈！難道他們打算在今夜攻破不成？還是出現了什麼變故？”

“守住，大家一定要守住！”莫子玉高聲道。

長箭，滾燙的烈油，石頭，木樁，大家將身邊的一切都往下扔着。

下方的士兵哀嚎聲不絕於耳，然而雲梯卻從來沒有停過。

這一次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勢，讓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第一次有南楚的士兵通過雲梯爬上了高聳的城牆，雖然被砍到，推到了雲梯，但是立即第二架雲梯，第三架雲梯，第二個士兵，第三個士兵接踵而來。

危機，最大的危機終於到來了。

木蘭將士拚死禦敵。

平日裏面有羋梓坐鎮，前後的戰場都能夠控制住，眼下羋梓將自己置於前線的位置，後方的漏洞便是一下子都凸顯出來了，而這也給了羋戚機會，讓他終於可以帶着大軍衝破了重圍，可以趕來支援了。

郝鼎騎馬趕到了羋梓的身邊，說道：“陛下，不好了，羋戚帶着大軍前來支援了！陛下，我們現在必須撤退了，如果他們將城門打開，我們可能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眼下羋戚前來支援，咱們繞到凌雲山旁撤離，不然等這裏的局勢稍變之後，羋梓退兵回去，將凌雲山旁邊的路堵住了，咱們就撤離不了了！”

“怕什麼！”羋梓喝道，“這一夫關馬上就要破了，城內根本沒多少人了，咱們只需要佔領了這一夫關，羋戚那五萬人馬只會成為無家之犬！”

“陛下！”郝鼎見羋梓現在的情緒非常的激動，想必是因為皇貴妃的死對陛下的打擊太大了，他嘆了口氣，喊道，“保護好陛下！”

“不好了！”一個士兵前來稟報道，“陛下，咱們糧倉被燒毀了！”

“什麼！”羋梓看着遠方，果然是大火衝天，羋戚不過五萬人馬，而且也應該是第一時間趕往一夫關的方向，怎麼可能去突襲他們的糧倉！

“陛下，不好了！”有一個士兵前來稟報道，“木蘭的援軍不僅僅只有羋戚帶回來的五萬人馬，還有三萬的北夏士兵，他們從右方繞過來了！”

郝鼎的臉色變了一下：“羋戚的人在左邊，他們想要包抄我們！陛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羋梓咬了咬牙，他看着城樓之上，莫子玉的身影若隱若現，雙眸之中儘是不甘心：“撤！”

隨後，退兵的號角聲響起，還剩下的幾萬南楚大軍開始撤離。

紅娘一劍刺進了一個南楚士兵的腹部，血水將她的戰袍都染成了紅色，她幾步來到了莫子玉的身邊，奇怪的問道：“南楚怎麼撤兵了？”

莫子玉擦了擦臉色的血水，咽了口唾沫，說道：“或許是援軍來了！”

過了最黑暗的時候，夜色逐漸的褪去，第一縷晨曦慢慢的從天邊射出來。

“是援軍！”有人喊道，“咱們的援軍來了！”

“是羋戚！”紅娘激動的喊道，“羋戚將援軍帶回來了！那是，北夏的旗幟，北夏也來人了！”

莫子玉瞧着飛揚的北夏的旗幟，嘴角微微一勾，他到底還是沒有將木蘭放棄掉。

“開門！”莫子玉說道，“讓援軍入關！”

“是！”

莫子玉急忙跑到了樓下，站在城門口迎接援軍的到來。

只是叫莫子玉沒有想到的是，劉旭竟然親自來了這裏，她吃驚的看着他，問道：“你怎麼來了？”

劉旭下馬，朝着她微微一笑：“你有男，我如何能夠不來？”

“那前線的戰事怎麼辦？”莫子玉追問道。

劉旭挑眉說道：“羋梓不在，錢凌燕不過是個草包，用不着我親自對付他，把他留給青躍練練手吧！”

羋戚也從戰馬上下來，跪拜在了莫子玉的身前，抱拳道：“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莫子玉急忙將他扶了起來：“不遲，來得正好！先入關再說吧！”

一行人入內之後，都是一夜未睡，不過這會兒也沒什麼睡意，不過倒是免不得先飽餐一頓。

紅娘奇怪的問道：“你們怎麼知道羋梓今夜會發動這麼瘋狂的攻擊？”

羋戚說道：“事實上我們一直都在等着這個機會，從時間上推算，羋梓再也耗不起了，必然會在這兩日誓要將一夫關拿下的，再者，南楚出了些事情，讓他方寸大亂，故而才讓我們得了機會，能夠將他一舉挫敗。”

“南楚出了些事情？”莫子玉蹙眉，“什麼事情？”

“錢琰殺了孫平靈。”劉旭淡淡的說道。

“什麼？”莫子玉驚訝的站了起來，“孫平靈死了？怎麼會這樣？”

“若非如此，豈能夠讓羋梓理智盡失？後面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羋戚說道，他又看着劉旭，“不過為何要放開一道口子讓他離開，將其活捉不是更好嗎？”

劉旭喝了杯酒，淡淡的說道：“他現在即便是帶着殘餘的部隊回去邊境的戰場也改變不了什麼了，而我需要他活着，他若是死了，南楚會出現大問題的。”

“對於北夏來說，那不是更好？”紅娘問道，“這不是放虎歸山么？”

“北夏，南楚，西魏的戰事打得如此猛烈，犬戎早就虎視眈眈了，如果羋戚不能夠活着回去南楚，南楚朝廷或許還有一次巨變，這會給南荻機會的，如果與犬戎勾結，中原或許會陷入一場危機之中。南楚乃是南荻的屏障，這道屏障現在還不可破，因為北夏無法分兵去對抗南荻！”

提到犬戎，莫子玉的心抖了一下，只怕是到了父親跟哥哥出場的時候了。

“難道你還想要對付犬戎？”紅娘蹙眉看着劉旭，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是的。”劉旭坦蕩而自信的回答道，“而且我還會將犬戎徹底的趕出去！”

沒有想到孫平靈居然會死了，莫子玉感到惆悵又無可奈何，那是個好姑娘，一心一意愛着羋梓的好姑娘。

不知道羋梓是否看清楚過自己的心意，非得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看清楚自己的最珍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嗎？

“我敬你們一杯！”莫子玉端起酒杯對眾人說道，“這一次多虧了你們，不敢的話木蘭就真的保不住了，若是如此，我便是萬死難辭其咎的。”

劉旭溫柔的看着她，說道：“你救了昶清，也解了北夏的為難，是我該先謝謝你才是。”

“你們先吃着吧，吃完之後好好的休息一下，戰爭還沒有停下，鬆懈不得。”莫子玉起身說道，“還有許多的傷員在等着我呢，我能夠做的有限，只能夠稍微為他們減輕痛苦而已。”

“陛下，你休息一下吧，你已經今天為未曾合眼了。”紅娘起身心疼的說道，“有軍醫在呢，你放心。”

“沒事，能夠為他們多做一點，我心裏面的負擔也少一點。”莫子玉淡淡的笑着，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的眼前忽然一黑，暈了過去。

劉旭手疾眼快，急忙起身將她接住了，一把抱在了懷中，急忙說道：“快起請大夫。”

“我去找軍醫，你將陛下抱回裏面的卧室休息吧。”紅娘急忙起身說道。

劉旭隨後將莫子玉抱回了裏面的卧室內，等待着軍醫的到來。

這一刻，兩人的形象都不怎麼好，莫子玉的臉色憔悴晦暗，眼底有紫青色，衣服上到處都是血漬，雙手的指甲裏面也是黑色的凝固的血液，因為多日未曾換洗，這會兒已經有了一股異味。

劉旭也是一臉的疲憊，衣服上的血漬結成了塊兒，下巴上是青色的鬍渣，一點都不像個帝王，倒像個一個流浪漢一般。

他溫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思念如狂，彷彿怎麼看都不夠一般。

他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了一個吻：“玉兒，你要乖乖的，你要好好兒的，知道嗎？”

這個時候，紅娘領着軍醫過來為莫子玉把脈，好在她只是勞累過度，休息幾日就好。

劉旭鬆了口氣，此刻紅娘說道：“陛下要休息了，你好像不方便待着這裏，請便吧。”

羋戚將紅娘拉了一把，輕聲道：“咱們出去吧，讓他陪着陛下吧，陛下心裏面需要誰，你應該知道。”

紅娘咬了咬唇，有些氣憤的轉身離去，羋戚拍了拍劉旭的肩膀，隨後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