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堂辯論
待群臣起身來，始皇帝在宣佈大朝會開始之前，總不免要多說兩句。
“朕即皇帝之位，於正殿之上，舉辦大朝會，目的有二，其一者，延續先輩之遺風，大朝會乃秦國之傳統，每年這個時日都會舉行，而今年的意義則更為重要，朕不必多言。”秦始皇說道。
“其二者，觀後輩之風采。大朝會是我朝選拔人才的重要手段，朕希望爾等年輕一輩，可暢所欲言，如尋常辯論一般，盡可豪言壯語，無需忌諱。於此，朕特此恩赦，言者無罪。”
蒙毅的心情自然不在於此，他心猿意馬，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聽到秦始皇的聲音，已是震駭驚嘆，忘卻了自己身在秦朝，心說道：“哇塞，那可是秦始皇呀，我竟然跟秦始皇站在同一個大殿裏面，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作為一名歷史系學生，對於秦始皇有着無限的崇拜，如今見到了本尊，不免他情緒會是如此。
……
又是說了一通客套話后，秦始皇才說道：“寡人所言至此，接下來，便是年輕人的時間。大朝會，開始！”
群臣就座，各位年輕的後輩們到了辯論的區域內集中聚集，躍躍欲試。
大朝會的規則很簡單，由學子們辯論，最終決策權交由皇帝和臣子們決斷，最終選出第一名。
不多時，公佈大朝會辯題：
“帝國治式之道！”
“果不其然。”蒙毅暗自心說。
如今天下初定，追隨始皇帝攻打天下的將領，以及皇帝膝下的子孫兒女，無不需要封賞得到他們應有的賞賜。
八百多年前，姜尚提出了“分封制”，被世人所教授，而今論調帝國的國家制度，無不是對於分封制的衝擊。
而在場之人，大多信封《呂氏春秋》，視分封製為王道。
而秦始皇統一六國，成就千世之功，又怎會遵循古道？復辟大周之制？因此，求新便是嬴政最為迫切的。
只不過，他沒有明說而已。
……
朝會伊始，有一位年輕世子站了出來，道：“學生，博士學宮王博，有此一策，請陛下指教。”
“說來！”
“學生敢問陛下，自古以來，治式之道為幾何？”王博率先發問。
始皇帝答道：“大道三千，卻終歸為二，王道、霸道。”
王博又道：“陛下，可知王道、霸道又如何取捨？”
始皇帝沒有回答，也不能回答。見陛下不語，王博繼續說道：“今大秦一統，威儀四海，陛下之功德，可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乃千古第一人也。故學生以為，治式之道，當舍霸道，而取王道也。”
“緣由何為？”始皇問道。
王博回道：“四海皆平，然憂患於內，九州天下，情勢風習各異，難為一統之治。然則，《呂氏春秋》乃為王道，欲安天下，必遵而循之，效仿周制，封諸多皇子各位諸侯，輔以良臣，因時因地而推治，如此天下可定也。”
一言點落，舉殿驚訝。
甚至不少大臣們都在小聲說：“不愧是丞相王綰之子，博學之才，頗有先輩之風。”
眾人皆驚嘆，卻獨有一人不屑，蒙毅心說：“謬論。”
嬴紫蘇於暗處聽聞，微微地點頭，她便是看好王博之才，此番言論說來，確實沒有讓自己失望。
而此時，嬴紫蘇不忘多留意了蒙毅兩眼，可沒想到，這廝竟是在哪裏打哈欠，根本沒有將王博的治國之策聽在耳中，對他這般輕蔑態度頗為不悅。
在一片讚許聲中，王博面帶得意的坐會原位。
稍時，又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道：“學生，博士學宮鮑白令之，亦有一言。”
“說來。”
鮑白令之躬身道：“天下一統，我朝新開，今皇帝君臨天下，四海歸一，當繼三代之絕世，興湮滅之封國，使諸位皇子、開國功臣，皆有封國之土，皆有勤王之力。如此封藩建衛，土地皆有主，民皆有君，陛下亦可省卻治民之勞，可謂一策多用，泱泱乎大哉！！”
他的言論，與王博所說之法一般無二。
然而……
他們或許不知聖意，可蒙毅卻是知道，秦始皇之所以將此次辯題為：帝國治式之道。就是因為嬴政看到了分封制的弊端。
如今天下一統，再行分封，其必然會踏上周朝的後塵，數十年後，數百年後，後輩之子孫必受自己之苦，歷史又會重新上演。
因為，始皇帝召開大朝會，其目的便是為了尋求新的治世之道，可這群傻乎乎的白痴，還一個勁兒的攛弄皇帝繼續分封，簡直是笨的可以。
怕是朝野上下，也只有蒙毅讀懂了嬴政的心思。
此時，又有一人不長眼的站了出來，蒙毅撇了一眼，聳了聳肩，肯定是博士學宮的人，聽他說道：“學生，博士學宮叔孫通有話要說。”
“說！！”
“學生乃為布衣遊學之士，痛感天下失治之苦，而今大亂初定，天下思治，流民思歸，懇請陛下分封諸侯，我等願各為良輔，使四方有治，黔首有歸。如此，則天下之大幸也。”叔孫通說道。
“民心即天心，陛下使其分封，可得民心，而士為天下之根本，吾等之輩，願效犬馬之勞，民、士之心皆是得知，天下當盛世安平也。”
此次參加朝會學子，多授之《呂氏春秋》，所謂的王道之策，就是分封制。
隨後，又是不少人提出了分封制的想法，無一個人提出異議。
……
秦始皇聽到清一色都是效仿古制，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
可就這時，於眾多後輩之中，一個人的聲音，尤為的“刺耳”響了起來：“不要臉，此等犬言吠語的治世策略也好意思說出口來，簡直自取屈辱。”
沒錯，此人便是蒙毅。他坐在座位，聽的乏累，實在忍不住道了一句。
他刺耳的言論，落在了其他人的耳中，頓時被群起而攻之。
反倒是秦始皇則表現出了異樣的神情。
“蒙毅，此乃大朝會，朝堂之上滿嘴粗鄙之言，實在有傷風化。”見機會來了，王離當即站出來斥責蒙毅。“我等在此，諫言治式之策，而你公然侮辱在座之人，此中行為，乃是不敬之罪。”
卻見蒙毅回道：“朝會之上，暢所欲言，又何來罪過呢？況且陛下說過，言者無罪。”
“一個只知道花天酒地、大字不識的人來吠語侃談，妄論我等之言辭，不覺可笑嗎？”李由也是毫不客氣地嘲諷說道。
……
一時間，蒙毅成為了眾學生的攻擊對象。
出門前，蒙恬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亂說話，可他就是不聽，現在好了，成為了他們的靶子。
被博士學宮的一群人攻擊，蒙毅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走上前來，不卑不亢，觀眾臣子和學生，而後向秦始皇行禮，說道：“小子蒙毅叩見陛下，方聽他們之言，恕小子不敢苟同。”
聽聞蒙毅有着其他想法，始皇帝饒有情致地問：“蒙毅，難道你有其他治世之策？”
“回陛下，是否為治世之策，小子不敢居高，卻亦可稱得上一家之言。”蒙毅說道。
不知為何，始皇帝瞅見蒙毅，心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感覺，這小子雖說名聲不太好聽，卻總給人一種豁達的明朗。
“那便說來聽聽？”
這時，蒙毅反駁道：“方聽他們之言，實在可笑至極，名為天心天意天下士子？殊不知是群小私心罷了。”
“胡說！”立時有人站出來說道。
“是否胡說且聽我慢慢說來。”蒙毅說道：“於戰國之時，爾等入仕，本為好事。然則，戰國士風雄強坦蕩，無論政策為何，所論皆發自肺腑，是故合則留，不合則去。今日，朝會論治策，爾等竟能異口同聲贊同封建諸侯，而獨無一人異議？豈非咄咄怪事乎？”
“這是因為……”
不等他解釋，蒙毅又說：“今六國皆滅，一班狗蠅之士失卻奔走依託，又自覺才具不堪為陛下大用，於是乎，唯求天下諸侯多多，好謀得一立身之地，此本無苛責之意。”
“然則，爾等卻嘲諷他人異議，偏以玩弄天下大計為快，以民議天心為名，實謀一己之出路，可要臉乎！！”
蒙毅言辭犀利，一氣呵成，可謂是一鳴驚人，全場所有人都傻了。
大家都說他是敗家子，大字不識，可誰家大字不識的人竟然能夠說出這些話來。
贏紫蘇也是不可思議地看着蒙毅，外界說他沒文化，怎會說出這番另闢蹊徑的話語來呢？
蒙毅的話，哪裏是辯駁，根本就是打臉，尤其是打了那些守舊派的學子和大臣們的臉。
這時，學子們還未答言，有朝臣們坐不住了，他們憤然起身，忘記了此為大朝會，他們不能隨便說話：“無知小兒，一派胡言。”
“犬犬吠語，無妄之論,竟也敢否認先賢之策，庶子之談不足與之為謀。”
“此為野議，算不得議政。”
說好是年輕一輩較量，結果那些大臣們反倒是激動了起來，怒懟蒙毅，還真是亘古未見的畫面。
見如此，秦始皇非但沒有阻止，反而任由發生下去，嬴政暗笑：“有點意思。”
蒙毅不以為然，反而挑釁說：“各位大人，小子之言，是否為無妄野議，何不辯上一辯？若小子輸了，自當磕頭謝罪；若小子贏了，這第一名我要定了。”
第一名可是皇帝說了算，眾臣請示后，見嬴政首肯，說道：“好，如你所願。不知是如何辯法？”
“很簡單，你們一起上吧，小子願舌戰群臣。”
嘩！！
此話一出，朝堂上沸騰了，他一人單挑所有人，包括嬴政、扶蘇以及嬴紫蘇在內的所有人驚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蒙毅，心說，這小子瘋了吧。
這時，老丞相王綰憤而起之，道：“好一個狂妄的小子，老夫先來領教你的本事，且看你是否真有三寸不爛之舌？”
“丞相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