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你家在幾樓
春節的清晨，叢慢慢起了個大早頂着一身冰冷的晨露帶着外婆來到了墓園。
墓地是雙人的，裏面葬着叢白書和藍迪，旁邊的兩個墓碑上，分別貼着叢子安和叢天靈年輕時候的合影。
外婆在低聲嗚咽，時過境遷，那些沉重的痛意依然沒有逝去。
叢慢慢無聲地把墓碑擦了一遍，一一打了招呼后，鄭重其事的把手裏的花放在墓碑前。
“爸、媽、姑姑、哥，”叢慢慢：“我帶着外婆來看你們了……”
來的着急，早晨沒顧上吃早飯，叢慢慢被酒泡壞了的胃開始隱約地抗議起來，她嘆了口氣，沒讓外婆察覺出自己的異樣。
一手按住隱隱作痛的地方，她在啜泣的外婆身邊蹲下來，聽着外婆事無巨細的跟藍迪說著近年來發生的事情。
“……慢慢大學畢業了，先前開了家什麼……，”茫然的看向叢慢慢，得到提醒后，這才想起來。
“哦開了家咖啡店什麼的，還行，賺錢的，最近又在忙其他的，我也不曉得是什麼，反正她怎麼開心怎麼做吧，我上年紀了，也不了解現在這社會……”
外婆絮絮叨叨的說著，叢慢慢胃部不適感漸漸消失，她仔細盯着幾個人的照片看，而後，目光落在了叢子安年輕的笑臉上。
沒有和外婆一樣嘮叨起來，叢慢慢對着叢子安的照片笑了一下，忽的又想起了顧有樞。
幾年前，叢慢慢回W城的時候，曾經來到過叢子安的墓前。
她知道叢子安和顧有樞關係一向很好，便對着他的墓碑將自己和顧有樞的感情倒了個徹底明白。
原以為她和顧有樞也就到那時為止了，可誰知，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竟然還是愛着顧有樞。
本來以為自己早就對誰都提不起什麼興趣，可是等那個人再出現。
她才後知後覺發現，什麼提不起興趣都是胡言，真正的原因是她心裏早就被顧有樞佔滿。
叢慢慢沉默了一會，在叢子安的墓碑上拍了兩下，扶着冰冷的石板站起來，而後才扶起已經說完話的外婆。
“以後我再帶您來看，今天天氣冷，還是先回去吧。”
說完，叢慢慢裹緊了外婆的大衣，攙扶着年邁的她往停車場走去。
才將外婆送上車，看到出現在墓園的一個不速之客，叢慢慢的腳步陡然頓住。
顧有樞？他怎麼到這裏來了。
“你怎麼來了？”心裏這樣想着，叢慢慢跟外婆交換了個眼神，上前一步看着顧有樞，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這裏。”
聽見顧有樞說：“我過來看看。”
他輕笑了一下：“想要知道子安躺在哪裏，並不是很難。”
也是，叢慢慢頷首，“哦。”
叢慢慢回過神來，避開他的目光，“不辭而別很抱歉，我沒有你的聯繫方式，外婆這邊很着急……”
自叢慢慢接到外婆的電話后就趕回了W城，她要趕在叢家一家人的忌日這天來為他們掃墓，只是沒有顧有樞的號碼，沒來得及和他道別，更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來看看子安。”
這若是以往的顧有樞，勢必第一句就要質問叢慢慢為何不告而別，可是現在，他更想要上去看一看。
叢慢慢讓司機先送外婆回家，自己帶着顧有樞再往山上走。
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她回頭補了一句：“有心了，謝謝。”
顧有樞：“應該的。”
接下來的路，兩人一直沒再吭聲，叢慢慢把顧有樞帶到叢子安的墓前。
光亮的石碑上反射着陰沉沉的天，墓園裏一片寧靜，並沒有什麼陰森氣。
顧有樞將早早準備好的花放下，規規矩矩地對着墓碑看着，一抬頭，發現叢慢慢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臉色有點蒼白，正盯着遠處的槐樹林發獃。
叢慢慢打起精神，從顧有樞打車過來這點事開始借題發揮，根本不用別人搭話，她就能順暢地把話題引申下去，天南海北地侃一堆，就是絕口不提掃墓的事。
她不問顧有樞是怎麼知道今天是叢子安祭日的，不問他為什麼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自己過來。
他是有汜哥的弟弟，知道這些很正常。
等到了飯店，叢慢慢已經自行替顧有樞發愁起沒有開車來出行不便的事。
她沒胃口不想吃東西，看見上的菜就反胃，於是專心致志地想起了餿主意。
“要不然我送你去機場？”
顧有樞臉色難看：“我才剛到就催離開？”
叢慢慢心驚膽戰地給他盛了一碗湯，她又說錯話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叢慢慢尷尬：“你不是也得回家過年嘛。”
這一頓飯，叢慢慢吃得生理與心理上都很不舒服，先前忽略的胃痛，這會兒毫不吝嗇的一陣一陣襲來，不想讓顧有樞看出來自己不適的叢慢慢頗有點強顏歡笑的意味。
好不容易結束晚飯，顧有樞借用叢慢慢的車子給自己送到了酒店樓下。
“我明天早上就走”，顧有樞忽然回頭對叢慢慢這麼說。
他不介意叢慢慢會認為他這次特意過來W城是找她的，因為的確是。
可叢慢慢從見面到現在卻也沒有問過，顧有樞裝作不在意，跟她道別了之後就上了樓。
剛進房間連外衣都沒脫呢他就默默地走到窗邊，探頭看樓下叢慢慢走沒走。
按理說，送人送到看人上樓就可以了，可叢慢慢居然還沒走。
納悶的顧有樞在樓上看了五分鐘，叢慢慢的車一厘米都沒有挪。
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飛快轉身下了樓。
車裏，顧有樞剛剛離開，叢慢慢鬧騰了一上午的胃終於有發揮的餘地了。
她實在難受沒法開車，就在方向盤上趴了一會，腦子裏反覆回想着顧有樞，千頭萬緒，理不出來。
突然，旁邊車門被人“呼”一下拉開。
顧有樞側身擋住灌進車裏的冷風，皺眉問：“你怎麼回事？”
他聲音太緊繃，顯得有點嚴厲，叢慢慢沒想到他去而復返，茫然地抬起頭。
顧有樞掰過她的下巴，一眼掃過她微微有汗的額角和彎下的腰。
“不舒服剛才為什麼不說？”
叢慢慢還在嘴硬：“沒……。”
顧有樞：“下車，坐那邊去。”
叢慢慢：“……”
胃疼有時候是一陣一陣的，過了一會，叢慢慢慢慢地又活過來了，突然笑了。
顧有樞沉着臉看了她一眼。
“還笑！你還笑的出來！”
“再笑你就自己走回去。”顧有樞板著臉說。
叢慢慢笑着解釋：“就突然覺得……具體也沒什麼就是挺好笑的，你別去醫院，我已經沒毛病了”
顧有樞不信她的，執意要去醫院，為了證明自己沒問題了，叢慢慢笨拙的按着胃部向他證明真的沒問題。
顧有樞勉強信了，便又送她回家。
“我們兩這到底是在搞什麼啊，我先送你回去，你又反過來送我，等我到家了，你準備怎麼回去？”
說話間，顧有樞已經聽着導航開到了叢慢慢家附近。
“……對，就是最裏面那棟樓，中間空着那車位就是我的。”
顧有樞在叢慢慢的指引下把車停好，吩咐她。
“你別動。”
他下車繞到另一邊，拉過叢慢慢的胳膊，把她扶了下來。
叢慢慢手心裏都是汗，下車的時候腳下絆了一下……其實是顧有樞拽了她一把，叢慢慢順水推舟，正好把顧有樞撲到旁邊隔離車位的樹上。
一隻手被顧有樞扶着，另一隻手撐着冬天掉禿了葉子的小樹，她將他圈在雙臂間一個小小的空間裏。
耳邊是顧有樞衣服上清洗劑的味道，很好聞。
顧有樞握着叢慢慢的手陡然一緊，略微低下頭，鼻尖幾乎碰到了叢慢慢的臉側，他神色不變，在叢慢慢耳邊低低調笑地說。
“故意撲過來的？”
他完全確定自己的心意，現在只是重新追回叢慢慢，適當的曖昧和勾引是很有必要的。
說完，顧有樞垂下眼，睫毛整齊地落下一排，貪婪而深情的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在叢慢慢身上。
那目光意圖不軌地落在叢慢慢有些乾裂的嘴唇上，有那麼片刻的光景，好像是想親她。
叢慢慢來不及回答，身體就先因為熟悉的擁抱熱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顧有樞卻輕輕地放開了她，他紳士的搭住叢慢慢的一條胳膊，另一隻手扶在她身後，半是扶持半是推着她往樓上走。
“天氣冷就別在樓下……，你家在幾樓？”
叢慢慢尋思着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沉默？心裏裝着事，她心不在焉地按下樓層電梯，臉上儘是後悔。
顧有樞將她護送到家門口，電梯剛到目的樓層，他忽然一伸手擋住了電梯門，語氣沒什麼起伏地對叢慢慢說。
“你家要是不方便有訪客，我可以就送你到這，但是你真不需要去醫院？”
“沒有，就是我外婆也在家，你不介意的話……請進。”
話音落下，叢慢慢已經打開了密碼鎖。
房子看起來蠻大的，採光還行，環繞客廳的幾間房間都是房門緊鎖，唯一一間開着門的卧室整潔得像個樣板間，裏面沒什麼人氣，一看就好長時間沒人住過了。
反倒是客廳的沙發上攤着許多抱枕和毯子。
顧有樞判斷出房主人平時活動的區域，簡直比住在賓館裏還湊合。
叢慢慢自己審視了一眼，也覺得讓顧有樞看見這一面頗為不妥，毫無說服力地解釋：“我和外婆兩個人也不需要多大空間，正好今天也沒收拾……”
她說著，企圖把亂七八糟的沙發挪出一個供人坐的地方，被顧有樞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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