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驗屍
九里隨着陸星除一同到了大理寺，兩人一路沉默無言，都在思考究竟是誰在暗中對魏氏下手。
若真如他們所推測的那樣，昨日的黑衣人是白皇后所派去的，那魏氏之死是否與白皇後有關？若是白皇后指使的，她為何要殺魏園，這對穩固太子之位毫無用處，反而會讓陸謙之陷入僵局。若不是白皇后指使的，那昨夜出現擄走魏園之人又是誰？此人能在白皇后所派之人和銀羽軍的重重包圍下致太子側妃於死地，說明此人的勢力不可小覷。
在九里和陸星除抵達前，大理寺內的一位女仵作替魏園驗了屍。
剛一踏入陰涼的停屍間，陸星除便擰了擰眉，他轉頭想顧一顧九里，卻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鎮靜自若的模樣彷彿見慣了屍體似的。
九里一眼便看見了位於正中間的停屍台，白色錦布密密實實地遮掩住了魏園的屍體。她剛想上前去，卻被陸星除一把攔住。
“你去做什麼？”陸星除問道。
“驗屍。”九里毫不猶豫地回答。
“自有仵作來驗屍，你無須管。”陸星除將九里擋在身後。
煜煬很有眼力見地請來了為魏園驗屍的女仵作。
“下官驗過了，太子側妃確實是溺亡。”女仵作答。
“有何癥狀？”還沒等陸星除開口，九里搶先問道。
女仵作一愣，將她所見到的屍體癥狀一一道出：“太子側妃從水中撈出，身上的屍斑呈淡紅色，皮膚皺縮，毛囊膨脹，顯然是溺亡之狀。”
九里眼神往停屍台上望去，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神色。她不經意地靠近陸星除，在他背上輕輕寫下一個“異”字。
陸星除深深地看了一眼九里，揮手讓女仵作退下。
待停屍間只剩下陸星除的人時，九里才開口道：“並非我不相信大理寺的仵作，可是這太子側妃死的過於蹊蹺，僅憑那女仵作寥寥幾句就確定太子側妃是溺亡的，實在太過兒戲。”
“所以？”陸星除挑眉看她。
“請世子殿下准在下為太子側妃驗屍。”九里說道。
陸星除早就猜到九里的意思，他看着她執着非常的神情，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煜煬有些猶豫地開口：“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罷了，躺在那上頭是太子的女人，讓錢大人為太子側妃驗屍，實在是男女有別，於理不合。”
九里垂下眼，密長的眼睫毛在她白皙的臉龐上撒下一小片陰影。
“若是我親自去求太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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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側妃魏園出事的消息在日出前便傳遍了整個京城，此時的太子府異常寂靜，甚至可以說有些森涼，彷彿只要有一點兒響動，便會驚擾到已逝的亡魂。
當陸謙之一臉蒼白的出現在九裏面前，她微微有些驚訝，不過一夜，陸謙之彷彿就老了十歲一般。他頭頂上的太子發冠有些歪斜，如瀑黑絲凌亂不堪，就連他的腳步都是虛浮無力，眼神也散漫無光，一身素白衣裳更襯得人消沉無比。
早在來太子府的路上，九里便從陸星除口裏得知，陸謙之平日裏對魏園的寵愛甚於太子妃。今日一見，陸謙之倒真有幾分為愛憔悴的模樣。
陸謙之一聽九里的來意，微微駭了一陣，很快又恢復了神情，“讓錢公子為側妃驗屍，實在是有悖倫理。”言下之意是在拒絕。
九里剛想繼續開口勸說，卻聽見後面一聲爽利女聲響起：“太子為何不準錢神醫為魏園妹妹驗屍？魏園妹妹已然香消玉損，徒留一具毫無知覺的身體在人間，如今白白沒了性命，若她泉下有知，定然也想早日查出兇手。”
九里轉身，見緋紅色綉杏林春燕錦衣裹身，髮髻上戴着孔雀銀步搖的女人款款而來，搖曳生色，寬大如燕翅的裙服迤邐拖沓，如嫵媚醉園的桃花傾灑一地。
“你怎麼來了……”陸謙之一見此人便皺起了眉，似乎對她有些厭惡。
她那一雙上翹的丹鳳眼似含着無數風情，鼻樑挺翹，上唇的珠兒泛着櫻粉，雙唇一開一合：“太子身為一國儲君，妾還望太子保重身體，切勿憂思過重。”
“下官向太子妃請安。”九里一眼便認出了她是太子妃，於是向白樂瑤見禮。
白樂瑤打探着面前的少年，嘴角翹起一絲輕浮的笑：“你就是讓鈺婉日日思慕而不得的錢九？”
“放肆！”陸謙之厲聲道。
白樂瑤假裝委屈地看了一眼陸謙之，“我總是聽七妹念起這位公子，今日一見，果然氣質超然，不同凡響。”
“本宮與錢九有要事相商，你先退下。”白樂瑤話音剛落，陸謙之便毫不猶豫地想趕走她。
哪知白樂瑤卻掩嘴輕笑出聲，譏諷說道：“太子真是疼惜魏園妹妹到了極致，就算她人死了，太子也不許其他男人碰她一分一毫，果真是情根深種呢。”
陸謙之沉默握拳，臉上的憤怒之色逐漸凝重。
白樂瑤絲毫沒有膽怯之意，“太子的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心裏認定了妾是兇手？”她自嘲笑笑，“也是，想來這偌大京城，有殺魏園之心的人就妾一人。”
“你閉嘴！”陸謙之咬牙切齒。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明媒正娶來的太子妃，若她背後沒有娘家白氏的勢力，他定然此刻就要讓人將這個善妒的毒婦拉出去施車裂之刑。
“我偏不閉嘴，如今全京城都認為是我設計殺了魏園，可我沒做就是沒做！”白樂瑤一揮寬袖，嬌麗面龐上展開一個凄涼而絕望的笑容，語氣卻是無比的堅定決絕，“若太子想讓我背上這一項罪名，我不服。”
陸謙之早已失了先前儒雅冷靜的樣子，他怒聲詰問白樂瑤，像一隻暴怒的野獸：“賞燈宴晚，偏偏就你不在祭船，那你說說，怎的如此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白樂瑤沒再搭理陸謙之，她轉頭看着正在一旁看戲的九里，語氣略低：“今日錢公子前來求驗魏園屍體，想必是也覺得此事有蹊蹺，望錢公子能還妾一個清白。”
她從袖中拿出一道金黃的蠶絲綾錦，展開后朗聲念道：“皇后懿旨，魏氏命隕，本宮甚哀。昨日魏氏入夢，哭訴死因蹊蹺，因此特命錢九為太子側妃魏園驗查屍體，助大理寺早日破案，水落石出，以慰人心。欽此。”
“你……”陸謙之指着白樂瑤的手微微顫抖，他沒想到，白樂瑤竟然有備而來，又拿皇後作靠山。
“還請太子殿下注意身體，妾告退。”白樂瑤無視太子，微微躬身向他行退禮，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到殿門前，她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太子疼惜魏園妹妹，不捨得她在死後還要被人剝皮取血。若大理寺最終查出來我就是兇手，我定以命償命，死後與她一樣受裂屍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