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誒……”蒼南城雖然在地理位置上比較偏僻，但是因着商業發達的緣故，城裏很大一部分人不是本地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的。

會唱這種吳儂軟語小調和喜歡這種吳儂軟語小調的人，不在少數。這家專門表演、奏唱秦淮地區節目的茶樓是新建的。

剛剛開業不到半個月，這家上下兩層的茶樓，幾乎是只要開門就是滿座的。

近來有個朋友找到陶辭，想合著他一起盤下蒼南城東邊的一家酒樓。那家酒樓開了有十來年了，老掌柜在去年春天的時候去世了。之後家業傳到小兒子手裏漸漸敗落。

酒樓生意原來鼎盛的時候，也是家喻戶曉的存在。現在敗落了，想出手，卻在遇見陶辭他們之前無人問津，境況凄涼。

生性謹慎，陶辭原來沒有接觸過酒樓這個行業，在他決定要不要出手將城東那家酒樓盤下之前，他已經走訪了蒼南城裏大大小不下十家的酒樓。

這家酒樓是陶辭計劃里最後的家。在所有走訪過的酒樓里，這家酒樓開業的時間最短，在蒼南城的根基也是最淺的。聽說老闆原來只不過是一個秦淮地區曾經在地主家幫過工的廚子。

“客官，請問您需要點什麼？這午飯時間還沒到我們這有提供小食的。無論您是喜歡甜的還是鹹的，酸的還是辣的，我們應有盡有，一應俱全。”夥計一上來就殷勤地給陶辭上了茶，在陶辭喝茶之時滔滔不絕地說著。

“客官您請看，這是我們小店的菜單——”菜單和別處的不太一樣，是用兩指寬的竹片製成的，十幾片竹片排在一起組成了菜單，客人點中哪道菜便可以將那個竹片抽出來。招牌菜是用硃色墨寫的，普通菜則是黑色墨。

“這個蟹粉湯包的原料來自千里之外的江南地區，絕對貨真價實；這個桂花糕用料也是講究，桂花是去年秋天採摘的新鮮桂花，一直用蜜漬着，用到才取出來；這個粉蒸牛肉，牛肉是早上市集剛買回來的，絕對不是隔夜肉……”

陶辭覺得，這人甚是聒噪。拿起餐單，照着推薦的招牌菜點了幾樣后便揮手示意那個夥計退下。

“好嘞，客官稍等我們馬上給您上菜。”夥計拿起陶辭點菜的幾個竹片，一溜煙地退下了。

耳邊總於清凈了。趁着菜還沒上的時候，陶辭坐在靠着二樓圍欄的座位往酒樓四周打量着。

這家酒樓總體格局是外方內圓，跟大多數酒樓沒什麼兩樣。但是細節上很到位，一些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都用花草點綴着。

中間往下看是個稍稍懸空的戲檯子，此時正有人站在台上對唱表演。咿咿呀呀的戲詞唱曲，對陶辭來說，跟噪音沒什麼兩樣。他不喜這些，樂聲也沒什麼是喜歡的。

“客官，菜上齊了，請您慢用。有需要伺候的地方您再叫我。”說完夥計又麻溜地退下了。

陶辭還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站在旁邊說個不停。現在看來沒有，這正和陶辭心意，他就是那種食不言寢不語之人。

看着桌上用碟子、蒸籠裝着的各色糕點，陶辭還沒吃就覺得賞心悅目，菜品外表美而精緻。

沒有人會去刻意排斥美的東西，他也一樣。他對美的挑剔也比一般人更甚。要是第一印象不好，他基本不會給人或物第二次機會。

舉起筷子，陶辭開始用心品嘗這些美食。在他看來，既然是美的東西，那自然也該用心對待。

就在陶辭用心品嘗的同時，剛剛對着陶辭滔滔不絕的夥計開始拉着別人滔滔不絕了。

“小老闆你回來了？要不要試試徐師傅剛剛做好的涼皮？這可是徐師傅新制的涼皮，他加了山楂進去，酸甜可口的，來一口馬上能讓您疲憊全消。”

“幫我送到后廳吧。對了，你讓碧雨過來找我一下。你說我都說了多少次了？給院子裏的薔薇修枝要小心點，小心點。最近花快開了，修剪更是要小心。你說她跟了我那麼久怎麼就記不住？薔薇這個時候修剪是要從……”小夥計的聒噪在這個女人面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快要受不住了，小夥計趕緊討饒，“小老闆，我立馬去給你找碧雨！”說罷馬上開溜，比剛剛上完菜開溜還快。

看了眼小夥計離去的方向，遲知知覺得很是無奈，這些人說了又嫌棄她嘮叨，不說他們又干不好，真是難管教。

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台上唱着小曲的人，遲知知看着看着也不由得跟着哼了起來。她醒來快有三年了，這三年可是學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戲曲。

沒事的時候就這麼咿咿呀呀地自己唱着，有些聲音也就安心了。這樣就好像能把那段除了腦子之外，其他地方毫無知覺的時光扔掉了。

哼着曲子，遲知知悠哉悠哉地穿過人群，往後院走去。

有人會覺得這個院子位於城郊，人員往來魚龍混雜的，有些吵鬧，但是遲知知就是喜歡這種吵鬧，這才是人間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