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江山一笑4
陸堯看着那個女孩子,笑着說:“你也來了。”
看來還是認識的。
那個女孩說:“我祖父讓我來的,他說機會難得,說我在原來趙國的時候就請了武師學武,現在有正規的學院教習,不來就可惜了。”
陸堯道:“確實。”
那個女孩說:“快結束了嗎?我等你一起吃飯?”
陸堯問:“你不回家嗎?”
那個女孩笑道:“遇到陸哥哥了,當然要請陸哥哥吃飯了。”
陸堯竟然沒拒絕,他說:“好,你等我一會兒。”
然後指了一個位置,讓她先坐那。
燕廣寧側頭看到這一幕,別提有多氣憤了!她呼的一下子站起來,抱着書冊就走了。
回到宮裏,想着陸堯現在在跟別的女孩吃飯,簡直氣的心口都疼,她去找趙懷雁,向她發牢騷,卻沒有直接說自己為啥生氣。
趙懷雁聽了半天才聽出來她是在學院裏受了氣。
她低聲問:“你不是報武班去了嗎?”
說到這個,燕廣寧就難受,她雙手環抱趴在桌上,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說:“去報了。”
趙懷雁看她一眼,試探地問:“有人欺負你了?”
燕廣寧眼眶微微泛起了紅,她倔強地把臉埋在雙臂里,嗡聲道:“沒有。”
可說著沒有,哪裏像沒有的樣子,渾身散發著一股灰敗的氣息。
趙懷雁沖喚雪和藍舞揮了下手,讓她二人先下去,她挑了裙擺,勾了一把椅子坐在燕廣寧的旁邊,溫柔地道:“有什麼委屈不要藏在心裏,說給七嫂聽聽。”
燕廣寧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咬住下唇,將頭低了下去。
她想說,可又不好意思說。
總覺得特別丟人。
但不說心裏就十分的難受,她又不可能找燕行州和燕遲說這事,他們也沒功夫管她這檔子事,燕樂還沒回來,就是回來了,她也不想跟燕樂說,只能找七嫂說。
不說她就一直難受。
而且不說的話,她怎麼得知那個姑娘的身份?
讓她去直接問陸堯,打死她也不會去的。
讓她去堵那個女孩?她自問,她沒想拿身份壓任何人。
所以,只能問七嫂。
聽那女孩跟陸堯之間的對話,她應該是原先的趙國人,而且家世不弱,能問陸堯喊陸哥哥,證明以前他們肯定很熟悉。
為了弄明白陸堯跟那個女孩之間的關係,幾番掙扎之後,燕廣寧還是支支吾吾地道:“不瞞七嫂,我去報武班,是衝著陸堯去的。”
一句話,把趙懷雁說的神情一驚:“啊?”
燕廣寧微紅着臉,卻大膽地道:“八妹妹喜歡陸將軍。”
趙懷雁回過神,盯着燕廣寧,忽然就笑了。
燕廣寧的小臉越發的紅了,又羞又惱,她跺了一下腳,難得不再那麼沉悶穩重了,露出了女兒家的嬌態,急道:“七嫂笑什麼呀!”
趙懷雁緩住笑,站起身,走了幾步路后,返身看着她,笑道:“這是好事呀。”
燕廣寧皺眉,又悶悶不樂起來,她把今天在天錄書院所見所聽全都道給了趙懷雁聽,趙懷雁聽了,支着下巴想了想,喃喃道:“難道是上官丞相家的上官倩?”
她對燕廣寧說:“七嫂明天問一問陸堯。”
燕廣寧急了:“不能問。”
趙懷雁笑道:“你放心,七嫂有分寸的,如果七嫂猜的沒錯,應該是上官倩,上官丞相家四代從文,對以前的趙王室忠心耿耿,這一代府里有一個孫女,很喜歡舞刀弄槍,上官言就給她從宮裏請了一個厲害的武師傅,那武師傅還是從陸堯手下調撥的人手,他們確實很早就認識了。”
燕廣寧神情一下子就萎靡了。
趙懷雁看她一眼,笑着寬慰道:“你也彆氣餒,七嫂覺得陸堯跟上官倩之間應該沒男女感情,若真有,以前就有了,不會等到現在。”
燕廣寧被趙懷雁的一席話寬解的心情稍微好受一點兒,但還是緊揪着心。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是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裏,唉聲嘆氣。
趙懷雁也不勸她,因為再勸也沒用,陷入情愛迷霧裏的姑娘,酸甜苦辣都在自己心裏。
趙懷雁不管她了,任由她坐在那裏唉聲嘆氣,她提着裙擺,出了門。
喚雪和藍舞看她一眼,見只有她一個人出來了,燕廣寧沒出來,喚雪問:“王后,寧長公主呢?”
趙懷雁道:“心情不好,讓她坐一會兒,你守在這裏,等她出來了,送她回宮。”
喚雪哦一聲。
趙懷雁叫上藍舞,去看燕九臨和燕無憂,陪兩個孩兒玩了一會兒后就去御書房,找燕遲。
趙懷雁經常有事沒事會來御書房陪燕遲坐着,偶爾也會幫他看看奏摺,幾乎每天都會來,雖然時間不定,但一定會來。
今天趙懷雁也來了,燕遲沒覺得什麼,把她拉到身邊坐下,讓元興擺了茶水和點心,又把元興轟出去后,他就抱着她親了一會兒,這才拿起剛放下還沒看完的奏摺繼續看。
趙懷雁吃着春桃,想着陸堯跟燕廣寧的事情。
陸堯是原趙國名將,如今也是上將軍,又擔了皇家學院武師一職,在如今朝中也算響噹噹了,若他真能跟燕廣寧琴瑟和鳴,倒不失為一樁美事。
但陸堯,向來不近女色呀!
趙懷雁蹙了一下眉頭,想着怎麼開口跟陸堯提這事。
雖然她是王后,又是他曾經侍奉的王,但這種事情,她一開口問了,陸堯會不會覺得她有心給他賜婚?
他或許秉着尊敬她的原則,二話不說應了她的賜婚。
但是,他不愛他的妻子,不愛燕廣寧。
如今不是情勢所迫的戰亂年代了,不需要這種沒有愛情的賜婚聯姻,不管是燕廣寧還是陸堯,他們都有自由戀愛的權利。
趙懷雁想的太專註,以至於桃子吃完了,手就那般拿着牙籤一動不動,燕遲幾次看完奏摺轉頭過來,都見她是一個動作。
他擰了擰眉,伸手把趙懷雁手裏的牙籤拿了下來,說道:“也不怕扎着了。”
趙懷雁回神,說道:“哦。”
燕遲好笑,放下牙籤在水果盤裏后,眯着眼問道:“在想什麼?坐在我面前都能走神,難不成在想我?”
趙懷雁白了他一眼。
燕遲摟住她的腰,俯下身親了她一下,又親一下,低聲問:“沒在想我嗎?”
趙懷雁道:“沒有,在想今天皇家學院開院,一定有很多人去報名。”
燕遲道:“那必然的。”
趙懷雁道:“八妹妹和九妹妹都去了。”
燕遲笑了笑,胳膊使力,將她抱坐在腿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夠桌上的奏摺,拿在手裏之後,沒翻開,回應着她的話說:“燕樂愛玩,打小就不愛呆宮裏,這下子她終於有場子玩了,而且裴孝儀擔了文師,她應該會去報文班,廣寧沉穩,又素來喜歡照顧燕樂,一定也跟着報文班去了。”
趙懷雁笑道:“非也,廣寧報了武班。”
燕遲翻開折本的手一頓,咦道:“廣寧報了武班?”
趙懷雁笑道:“是呀。”
燕遲將摺子合住,擁着她靠在後面的龍椅背上,問道:“哪個武班?”
趙懷雁道:“天錄院的。”
燕遲把腦子裏有關皇家學院各個院落的老師名單過了一遍,說道:“陸堯那個班?”
趙懷雁道:“是呢。”
她小聲衝著燕遲的耳朵說:“廣寧是衝著陸堯去的,八妹妹心喜陸堯。”
燕遲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竟是……這樣?”
趙懷雁點頭,把剛剛燕廣寧在她面前糾結愁眉的事情說了,燕遲聽后,淡淡地哦了一聲,說道:“這種事就不好管了,總不能拿皇權去威逼陸堯娶她,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又看她一眼,說:“你別插手。”
趙懷雁道:“不插手,我只是想着怎麼幫她把那個姑娘的身份弄清楚。”
燕遲道:“不用管。”
趙懷雁道:“但陸堯的性子……”
燕遲又說一遍:“不用管。”
趙懷雁只得聳了聳肩,不管了,但還是藉著機會,旁敲側擊地打探出了那個姑娘的名字,還真是上官倩。
趙懷雁把這件事告訴了燕廣寧,燕廣寧聽了,心裏有了底。
燕樂和平玉雅還有平香雲三個姑娘報了名之後,又拉着裴玲玲一路去逛皇家書院的其他院落,逛一圈回來,裴孝儀就在收拾書名冊子,大概結束了。
裴玲玲很有眼力見地說:“哥,忙了一下午了,累了吧?我們去喝點茶,休息一會兒?”
裴孝儀抬頭看她一眼,繼續有條不紊地整理着人名冊、課表冊子,以及筆墨紙硯等。
因為裴孝儀教的是文班,故而,報名就在教室里進行。
這個教室,也是學員們即將要每天呆的地方。
但裴孝儀辦公不在這裏,而且,報名表還得上交到總院那裏,故而,他搖了搖頭,說道:“哥還得忙一會兒,你們去吧!”
裴玲玲嘟了嘟嘴,說道:“還忙什麼呀,不是都結束了嗎?”
裴孝儀又抬頭看她一眼,笑道:“報名是結束了,但哥還得把人名冊子交到總院大人那裏,總院大人還得上呈給皇上,我也得先回一趟私塾堂,將這些人名表重謄一遍,方便第一天開學喊名用。”
這麼麻煩,裴玲玲嘀咕了一聲。
燕樂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插一句:“那我們就跟先生一起去私塾堂看看吧,私塾堂既是先生們辦公的地方,一定有茶水喝的吧?”
剛剛燕樂也看了皇家學院的介紹簡章,知道私塾堂是書院裏的老師們共同辦公的地方。
她這麼一說,平玉雅和玉香雲拍手附和。
裴玲玲也跟着道:“對呀,反正還沒開學呢,今天不算打擾老師吧?”
裴孝儀低咳一聲,眼見推脫不掉,只好應了。
於是,裴孝儀在前,燕樂、平玉雅、玉香雲、裴玲玲在後,五個人一前一後進了私塾堂。
此刻私塾堂里已經坐着不少老師們了。
基本上報名都在這個時間結束,老師們也陸陸續續地回了私塾堂。
裴孝儀進來后,各位老師抬起頭沖他打了一聲招呼,看到他身後跟着燕樂,都擱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向燕樂行禮。
燕樂道:“各位老師不用行如此大禮,在這裏,我只是學生啊。”
老師們愣了愣,紛紛笑了。
裴孝儀盯了她一眼,默默地拿着東西回到自己的桌子,然後坐了下去。
既然她說她只是學生,那他就不招呼她了。
陸堯已經離開了,羅業和賀偵還在,還有幾個文師,一些是從太子府出來的文僚,還有一些是從民間挑選過來有名望的學者,因為學員多,老師們就比較多,桌子與桌子之間隔着兩人的距離,左右間也跟着兩人的距離,大概擺了不下三十多個桌子。
此刻坐着的,有二十多個人。
燕樂既說不用行如此大禮,老師們就自各坐回去,繼續忙碌。
羅業跟裴孝儀比鄰,這邊是杜詩山,前面坐着李達,後面坐着馮閻,緊挨着馮閻坐的是西門狂刀,跟着西門狂刀比鄰的是楚鄴,楚鄴這邊是銀面,再過去是季子,然後是康逸和楊素沉,再之後就是叫不上名字的幾個人,不過,有一個少年比較特別,坐在季子的後面,燕樂打聽了一下,驀然就一驚,他的名字居然叫盛無雙。
這些老師們,個個官身顯赫,武老師們一圈掃過去,全是真刀真槍殺過人的,而且是從血腥的戰場走出來的。
燕樂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下,觀察着裴孝儀。
平玉雅圍着她,看向楚鄴。
平香雲找老朋友杜詩山聊天去了。
裴玲玲為了不表達的太巴結,想了想,沒圍到燕樂身邊,而是去了裴孝儀的桌前,問他有沒有要幫忙的。
裴孝儀讓裴玲玲幫他整理書匣里的書,放到後面的書櫃裏去。
裴玲玲說了一聲哦,很認真地整理起來,整理好,抬手就要抱書,旁邊的羅業大手一伸,將她欲要抱的那摞書從底部掂了起來,說道:“我來就行了。”
然後又對裴孝儀道:“這種粗活,男生做就行了,幹嘛讓你妹妹做。”
羅業是原陳國大將,裴連甫是原陳國丞相,裴家的這兩個兄妹跟羅業是認識的,而且關係很好,羅業早年娶過一個妻子,並不是相愛娶的,是從軍前娶的,因為從軍的時候,家裏老人不放心,怕他一去不回,就給他娶了妻,但其實,他沒有跟妻子圓房,後來妻子也改嫁了,故而,他就一直單身着,即便如此,他年齡也不大,剛近三十歲。
羅業是武老師,不用整理那麼多書籍,他剛剛在看學院裏課表的安排情況,替裴玲玲將書放回書櫃后,回來繼續看那課表。
裴玲玲沖他笑着說了句:“謝謝。”
羅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搭理她。
裴玲玲訕訕,總覺得羅業雖然好心幫了她,她還是覺得他有點凶神惡煞,她喜歡文儒書生,像她哥哥這樣的,真沒辦法接受那些孔武有力的大漢。
裴孝儀也沖羅業說了一聲謝謝,羅業照樣淡聲說了一句沒事,然後就專註自己的事情了。
燕樂無聊,起身去倒水。
私塾堂里有專門的茶水間,燕樂去了茶水間,倒了一杯水,喝了后,又倒一杯,就用自己剛喝過水的那個杯子,然後,端着杯子,來到了裴孝儀面前,她把杯子放在他的手邊,說道:“喝一杯吧,你一個下午都沒喝一口水。”
燕樂的這個動作出,這句話出,私塾堂里有不少的老師們都望了過來。
裴玲玲趕緊讓開身子,坐到平玉雅旁邊去了。
裴孝儀斯文的臉微紅,頭不抬,只道:“我不渴。”
燕樂支着下巴看他:“臉都紅了,還不渴?”
裴孝儀輕咳一聲,抬頭迅速地看了她一眼,只得拿了杯子,往嘴裏送水。
剛喝了兩口,燕樂忽然一個俯身,嘴巴抵着他的耳朵,小聲說:“這個杯子是我剛剛用過的,水香不香?”
裴孝儀倏然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手中的杯子也因為燕樂的這句話而驚的受不住,啪的一下子跌落在了桌面上,將他剛剛寫到一半的人名冊子給弄濕了。
明明應該是沒有女人脂香的,可這個時候,他只感覺喉嚨里全是燕樂身上的脂粉香,他猛地咳嗽起來。
燕樂退開,笑眯眯地看着他。
裴孝儀低頭收拾着桌上的殘渣,又拿出桌底的抹布擦着桌上的濕痕,人名冊子毀了,他又得重新寫。
他無奈地低嘆一聲,對燕樂道:“樂長公主……”
燕樂歪頭:“叫我什麼?”
裴孝儀看她半天,憋一句:“燕樂。”
燕樂笑道:“裴老師要跟學生說什麼?”
裴孝儀原本想說,你出去吧,但想着這句話說了,燕樂不一定會聽,只得拿着濕抹布起身,對燕樂道:“很晚了,去吃飯吧。”
燕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還不是很晚,但想着裴孝儀還算聰明,知道再繼續坐着,她還得搗亂,她就笑嬉嬉地站了起來。
裴玲玲自燕樂俯身差一點吻上她大哥耳朵然後她大哥手中的杯子又猝然砸向桌子把桌子弄的一團亂的時候就緊緊地提着一顆心,她想上前問下怎麼了,可又不敢去,只得懸着心坐着。
這會兒看到裴孝儀和燕樂一同過來了,她連忙站起身。
裴孝儀道:“去吃飯吧。”
裴玲玲沒弄明情況,木然地道:“哦。”
平玉雅笑着問燕樂:“介不介意多喊個人?”
燕樂道:“不介意,你隨便喊。”
平玉雅就去喊楚鄴。
楚鄴是原楚國太子,長的自英俊不凡,雖然從一國太子變成了一府少爺,但那天身的貴氣並不是這些私塾堂里的老師們可以比擬的,他換下了太子袍服,只穿着尋常的襦衫,卻依然風度翩翩,貴氣不減。
平玉雅要邀請楚鄴,燕樂眉頭皺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平香雲不跟她們一起去了,她晚上有自己的飯局。
燕樂一行人離開,去了星酒樓。
星酒樓是天星酒樓搬過來的,去掉了天字,改名為星酒樓,星酒樓幕後老闆不再是天星,而是趙懷雁,這是一家皇家酒樓。
管事的掌柜還是辛掌柜。
辛掌柜之前在秦國,認識的都是秦國的一些達官顯貴,如今來到了燕都,廢寢忘食地熟記燕國皇都里的所有達官顯貴,一看到燕樂,趕緊迎了上來。
燕樂道:“一間雅廂。”
辛掌柜趕緊親自領着她,上了五樓。
天星酒樓在秦國的時候,是秦國最高酒樓,搬來燕都,依然是燕國的最高酒樓,只不過,從秦國的五層,升華到了十層。
五層到七層,是雅廂。
七層到九層,是貴廂。
五層以下,是廳廂,也就是對外客人自行挑選的意思。
燕樂來星酒樓吃飯,那是不要錢的,不管吃多少,全是免費,而好巧不巧了,等她們一行人吃完,出來,碰到了也正出來的陸堯和上官倩。
燕樂不認識上官倩,但認識陸堯,還知道陸堯是她八姐姐心儀的男人。
所以,她八姐姐心儀的男人剛剛跟一個陌生的女人吃完飯,出來?
燕樂瞪眼,瞪着陸堯。
陸堯感受到了一股憤怒的視線,回頭看去,看到燕樂,微微一愣,還是上前見了一個禮。
上官倩也跟着見禮。
燕樂看看陸堯,又看看上官倩,哼一聲,走了。
裴孝儀、裴玲玲都看出來燕樂在生氣。
平玉雅和楚鄴也看出來了。
但楚鄴沒打算上前去問情況,他向裴孝儀、裴玲玲還有平玉雅告辭,然後走了。
平玉雅跑上去,問燕樂怎麼就生氣了。
燕樂沒吭聲,只腳步一停,沖裴孝儀說:“你送我回宮。”
裴孝儀沒有推辭,讓平玉雅和裴玲玲先回去,又對裴玲玲說,他送了樂長公主回宮后就回去,讓她告訴父母,不要擔心。
裴玲玲嗯了一聲,讓他路上小心,就拉着平玉雅走了。
裴孝儀問燕樂要不要雇個馬車,燕樂搖頭說不用,裴孝儀就不問了,並排跟她走着。
燕國因為大統一的緣故,街道十分的熱鬧,行行色色的人穿梭,自然,達官顯貴隨處可見,在大街上隨便拎一人出來,都可能是某個侯府或是某個將軍府或是某個王侯將相府里的公子,隨處可見衣衫貴氣的少爺小姐們。
燕樂和裴孝儀融入其中,並不顯眼。
也沒人特意去注意燕樂。
故而,二人一路安靜地走着。
走着走着,燕樂就出聲問:“你有另外喜歡的人嗎?”
裴孝儀眼神微頓,看了身側的姑娘一眼,她說:另外?
裴孝儀道:“樂長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燕樂道:“你知道,我皇兄和皇嫂有意將我賜婚於你。”
裴孝儀低聲道:“嗯。”
燕樂腳步一頓,看向他:“所以,你如果有鍾情的姑娘,不妨直說,我雖然調皮任性,但不會奪人所愛。”
裴孝儀看着她明亮且純真的眼睛,想到她剛剛抵在他耳邊說話的那一幕,他驀地臉一紅,飛快地將眼睛轉開了,他略顯生澀地道:“你不覺得我是書獃子嗎?”
燕樂一愣,接着就忍不住笑了,她哈哈道:“你也知道你是書呆啊!”
裴孝儀尷尬地臉又紅了,但還是清楚地說:“所以我比較喜歡讀書,別的,從來沒想過。”
燕樂其實是很聰明的,她一下子就聽懂了裴孝儀的話,不免笑的越發的眉開眼裂了,她道:“那你也沒想過成親哦?”
裴孝儀一愣,低咳一聲,不應話。
燕樂道:“那皇兄若是賜婚於你我,你願意嗎?”
裴孝儀低聲道:“嗯。”
這下子換燕樂愣住了,她原本覺得這個書獃子是真呆,遇到這個問題,他肯定是獃獃地不回應,卻沒想到,他那麼利索地丟了一個嗯字。
平時真是呆的古板,但不該呆的時候也真是毫不含糊。
燕樂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七哥那麼看中裴連甫了,不單因為裴連甫忠誠,還因為他世事洞明,而他的兒子,也遺傳了他這一點。
燕樂笑了一笑,轉身繼續往前走。
回到宮裏頭,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趙懷雁了,趙懷雁這個時候剛與燕遲吃完飯,二人打算去看看燕九臨和燕無憂,然後順着去燕行州宮殿的路逛一圈,去看看燕行州。
結果,二人剛起身,燕樂就衝進來了。
燕遲眉頭微蹙,看她風風火火地跑到趙懷雁身邊,抓住她的手,一臉激動的樣子。
趙懷雁短暫鬆開了燕遲的手,拉着燕樂,問她:“笑成這樣,遇到什麼好事了?”
燕廣寧今天回來哭喪着一張臉,她倒好,臉上開了一朵明媚的大花。
燕樂把趙懷雁拉到一邊,小聲說:“七嫂,裴孝儀今天說願意娶我呢。”
趙懷雁盯着她,一臉匪夷所思地道:“你直接問他的?”
燕樂道:“嗯啊。”
趙懷雁笑了,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頭:“真是不知羞。”
燕樂摸了摸頭,嘿嘿直笑。
趙懷雁道:“那你跟你七哥說去,讓他賜婚吧。”
燕樂道:“不急,我就是高興,過來跟七嫂說一聲,好了,我要回去睡了,你跟七哥是不是又要去恩愛纏棉了,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我走了。”
趙懷雁打她,竟然敢消遣他們來了。
燕樂跑開,一下子就風風火火地消失了。
燕遲頭疼,覺得這個妹妹不管長到多少歲,都難改她的調皮本性,他過去拉住趙懷雁,問她:“說了什麼?”
趙懷雁只笑不說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燕遲沒問出來,也不問了,反正燕樂憋久了,遲早要找他說的,他二人相牽着手,去看燕九臨和燕無憂。
燕遲先抱燕無憂,抱到懷裏就忍不住親了一口,實在是他覺得這個女兒哪裏都長的像趙懷雁,縮小版的趙懷雁,簡直讓他喜愛到不行。
他對趙懷雁說:“你小時候是不是也長的這麼好看?”
趙懷雁道:“那還用說嗎。”
燕遲低笑:“我是想說,你小時候肯定比女兒還好看,你這麼不謙虛,我也不好意思再誇你了。”
趙懷雁佯裝生氣地打了他一下。
他拿住她的手,吻了吻,然後又笑着鬆開。
旁邊的奶娘和宮女們每天都目睹帝后二人之間相親相愛的細節,也不驚訝驚嘆了,起初皇上和王后這般在她們面前打情罵俏的時候,她們着實驚的目瞪口呆,眼睛紛紛找地方安放,就是不敢去看皇上和王后,真怕誅眼珠啊。
後來,就習以為常了。
皇上仁德,王后寬厚,帝后的愛情在整個皇都都傳為佳話,皇上不納妃,只獨寵王后一人,雖然有點違背祖制,可這樣的德行,卻是所有男子們的典範,很多達官顯貴或是王侯將相之家也開始效仿皇上,尊妻重道,不再納那麼多的寵妾了。
奶娘和宮女們笑着站在一邊兒,看着皇上和王后抱着皇子和公主出了門,她們拿了一些備用的衣服和尿布,還有吃的喝的等東西,跟在後面。
燕遲起初在抱着燕無憂,趙懷雁在抱着燕九臨,後來就把燕無憂給了趙懷雁,他改成抱着燕九臨。
燕九臨比燕無憂沉一些,也壯一些,抱久了胳膊會累。
雖然燕無憂不太重,但走了一小截路后,燕遲還是喊奶娘,讓奶娘把孩子接了過去。
他把燕九臨也交給了奶娘,改成牽住趙懷雁的手,去燕行州的宮殿。
進了燕行州的宮殿,一股沉悶的氣息就傳了出來,燕遲的手微微一緊,臉上的笑容也落了下去,他薄唇微抿,臉上顯而易見透着深沉的悲傷。
趙懷雁扣緊了他的手。
燕遲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一起進去看燕行州。
燕行州靠在龍床的床頭,周別枝坐在他手邊的床沿位置,端着葯碗,在給他喂葯。
荀公公拿着帕子,隨時準備伺候。
燕遲走進來,趙懷雁走進來,奶娘抱着燕九臨和燕無憂也走進來。
燕行州看到他們,沖周別枝揮了一下手。
周別枝道:“得喝完。”
燕行州道:“人之將死,喝再多葯也沒用。”
周別枝眼眶一紅,嘭的一聲將葯勺打回碗裏,端起葯碗就走了。
趙懷雁伸手從奶娘懷裏抱起燕九臨,坐在燕行州手邊的龍床邊沿,把燕九臨遞給他。
燕行州伸手,燕九臨也伸手,笑着往他身上撲去。
荀公公心驚膽顫啊。
可趙懷雁沒動,燕遲也沒動。
燕九臨撲過去后,燕行州扶住他的小肩膀,聽他咿呀不清地喊着:“爺爺~”
燕行州高興地將他抱到懷裏。
另一邊,燕遲也將燕無憂抱了起來,放在燕行州的另一邊,燕無憂也要跟爺爺親近,踉里踉蹌地走到燕行州的胳膊處,然後一撲,也撲到了他的懷裏。
燕行州就笑了,低頭親了一下燕無憂的臉。
那一刻,他看着燕無憂,似乎看到了仙如華,他的眼眸染了濕意,鬆開了燕九臨,將燕無憂抱緊了,低聲道:“如華,我馬上就能來見你了。”
燕行州無懼死,他其實還盼望着死。
只不過,抬頭,看到一個一個面色驚惶的臉,他低嘆道:“人老了都會死的,這是自然規律,你們不要露出那樣的神情,讓我去的不安心啊。”
燕遲道:“你只想着你安心,又何曾想過我們會不會安心?”
他伸手將燕九臨抱了過來,遞給奶娘,又去搶燕無憂。
燕行州抱着不丟。
燕遲輕掀眼皮:“你都想死了,還抱着憂兒做什麼,給我。”
燕行州瞪着他:“我抱我皇孫,你管得着。”
燕遲道:“那是我的女兒。”
燕行州才不理他,沖趙懷雁道:“你看看他,欺負我這個老人,我如今都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他不說多順順我心,還跟我搶孩子。”
趙懷雁道:“這幾天讓憂兒陪爹吧。”
燕行州一愣。
燕遲眉頭一蹙,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趙懷雁卻不看他們二人,伸手拉了拉燕無憂肉嘟嘟的小手,跟她商量道:“睿兒,我們在皇爺爺這裏住幾天好不好?答應的話就舉手哦。”
燕無憂才一歲多,當然聽不懂,趙懷雁就拿起她的手,舉了起來。
燕遲:“……”
燕行州:“……”
趙懷雁道:“睿兒同意了,那就這麼說了。”
趙懷雁讓奶娘下去準備,晚上就把燕無憂搬過來。
因為燕無憂住在了燕行州身邊,確實讓燕行州有點戀戀不捨,生命延續了兩年,但兩年後,他還是駕崩了,享年八十九歲。
兩年後,燕樂許配給了裴孝儀,這個時候,男有情妾有意,自是濃情蜜意。
繼燕行州離開而悲傷了一個夏天的皇宮,終於迎來了大喜事。
燕遲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趙懷雁鬆了一口氣,帶着燕九臨和燕無憂去吃喜酒,因為女方是長公主,來的客人就特別的多,有巴結奉承的,有趕熱鬧的,有真誠祝福的,也有想一睹皇上和王后聖顏的。
燕廣寧坐在喜房裏,看着蓋着紅蓋頭的燕樂,簡直鬱悶的不行,她道:“八姐姐還沒嫁人呢,你倒先嫁了。”
燕樂沒掀紅蓋頭,手裏捏着燕廣寧時不時塞給她的零嘴,一邊吃一邊笑:“八姐姐如果像我這麼積極主動,就不會兩年了還毫無進展了。”
燕廣寧不甘地說:“裴孝儀是個書獃子,架不住你的積極主動,可陸堯不是,我若積極主動了,他大概會視我如蛇蠍。”
燕樂道:“八姐姐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你主動了,陸將軍會視你如蛇蠍?”
燕廣寧撇嘴:“我原來請他吃過飯,他拒絕了。”
燕樂悶笑:“他拒絕了你就沒再請了?”
燕廣寧氣道:“他拒絕了我就不會再請了。”
燕樂道:“照八姐姐的做法,你就是耗掉一輩子也沒辦法嫁給心上人。”
燕廣寧氣的站起來打她。
燕樂笑道:“哎呀,打我沒用,得陸將軍喜歡才行。”
燕廣寧氣的拿東西塞住她的嘴。
燕樂伸手接住嘴裏的東西,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鳳冠上的紅蓋頭都跟着飛起來。
燕廣寧提醒她:“別笑了,小心紅蓋頭落地,婚姻不吉利。”
燕樂立馬閉嘴,端端正正地坐好。
燕廣寧道:“我出去了,找七嫂去。”
燕樂嗯了一聲。
燕廣寧出去,關上門,讓宮女們守好,她去找趙懷雁。
趙懷雁跟燕遲坐在單獨的廂房裏,是上賓中的上賓,客人們不敢來敬酒,來敬酒的是裴孝儀和裴連甫。
而除了這兩人外,還有韓瑜、楚荊和陳野,趙顯也來了,只不過,他不再喝酒,坐在趙懷雁的左手邊,專心地吃着菜。
因為皇上和王後身份尊重,不能隨便灌酒,但又不能不去敬,故而,大臣們就推舉了幾個代表,去向燕遲和趙懷雁敬酒,這代表裏,就有陸堯。
在門口,燕廣寧與陸堯撞上。
其他的幾個代表們看見了,紛紛說了句:“你等會再進,我們先進去吧。”
這兩年,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寧長公主在追求陸堯,但陸堯鐵石心腸,似乎,不為所動啊。
陸堯看了燕廣寧一眼,本分地打了一聲招呼,並不理會其他代表們的話,跟着一起進了門。
敬完酒出來,燕廣寧不在了。
羅業也是代表,他拍了一下陸堯的肩膀,說道:“你眼瞎嗎?看不到寧長公主對你的情義?”
陸堯蹙眉,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是喝醉了?開始胡說。”
羅業道:“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
陸堯道:“看來你真喝多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羅業道:“好啊,我正想跟你說道說道呢。”
陸堯無奈,知道他要說道什麼,只當充耳不聞,扶着他上了馬車,自己也坐進去,然後先送羅業回去,見他安全進了府,他才打道回陸府。
剛回去,馬車停穩在門口,他還沒下去,車夫就咋呼一聲:“將軍,有個人睡在門口!”
陸堯掀開車簾下去,走上前,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變,他蹲身,伸手將地上人的頭髮撥開,然後看到了燕廣寧那一張喝的醉熏熏的臉。
大概真的醉的不行,嘴裏一直在喊着:“陸堯,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喜歡我……”
陸堯鬆開燕廣寧的頭髮,往車夫看一眼。
車夫立馬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陸堯道:“把馬車趕近一點兒。”
車夫哦一聲,即刻跳上馬車前欄,驅鞭將馬趕近,陸堯抱起燕廣寧,上了馬車,然後說:“去皇宮。”
車夫又哦一聲,揚鞭趕馬。
車廂內,陸堯要鬆開燕廣寧,把她橫放在榻上,雖然他的馬車沒有皇家馬車舒服,有像床一樣的榻可以躺,但至少,有一個長榻,可以躺她這個嬌小的人。
可是,他的氣息燕廣寧是十分清楚的,哪怕每回他都離她很遠,可他當了她兩年的老師,他的氣味,她睡著了都能分辨,即便醉的不醒人事,燕廣寧還是嗅到了陸堯的氣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會有陸堯的氣息,她只覺得這個氣息能讓她沉溺,她緊緊地抱着這個氣息,死活不丟。
陸堯一開始沒用力氣,可幾次拉着燕廣寧的手,拉不開,他就用了點力。
燕廣寧吃痛,卻還是抱他抱的緊緊的。
陸堯微怒,掌心蓄力,強硬地拉開她,結果,嗤啦一聲,胸前的衣服被她扯了下來。
陸堯面色一寒,額頭青筋直蹦。
還沒想好是直接把她丟了還是直接將她扔出馬車,燕廣寧感覺那股氣息遠了,她又猛然一下子往前,伸手抱緊了他。
這一次的力量有點大,喝醉的人,完全憑本能做事,幾乎是撞着撞上來的,馬車陡然往後一翹,嚇的車夫連忙吁馬,而陸堯也被燕廣寧這一撞,直接倒在了榻上,被燕廣寧撲上來,一下子吻住了。
那一晚,馬車內發生了什麼事誰都不知道。
車夫只覺得他度過了一個特別心驚的夜晚,等把寧長公主送到皇宮門口,陸將軍的衣服已經碎的不像話了,而陸將軍的唇,似乎也破了,再看陸將軍的臉,咳……他不敢想像那一晚陸將軍的臉是何等的駭人,只知道,那一晚,寧長公主衣服整整齊齊,頭髮整整齊齊,但是唇……好像也被咬破了。
哎呀天,他在瞎想什麼,一定什麼都沒有發生,畢竟,第二天陸將軍很正常,而寧長公主似乎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