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3.回去
“鳳禧宮可有消息傳出來?”男人負手而立,冷聲問道。
阿百略一遲疑,最終垂首還是稟道:“孫太妃傳信說,這段日子皇帝召見了不少醫術過人的大夫進宮,可娘娘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怕是凶多吉少了……”
男人負在身後的手不由緊緊的握成了拳,青筋暴起,異常猙獰。
當年的一幕幕似皮影戲一般,在他腦海里不停的閃過……
十五歲那年,她彎着眼,滿心歡喜的拉着他,求着他:“哥,你就送我進宮嘛!你放心,無期哥哥說過,他會一心一意待我的。”
他冷笑,罵她傻。最是無情帝王家,天家口中的一心一意,也能信得?!可是到底拗不過她,還是親手送她上了鳳攆。
她進宮第二年,原本不諳世事的皇帝褪去了偽裝,開始大肆清掃朝中勢力。內閣老臣被罷黜,重兵在握的幾位大將突然暴斃。
太后以為姜氏血脈開枝散葉為名,大肆選秀。大約是先前的承諾被打破,姜無期心中有愧,為了安撫她,封她為後。
彼時,他正在邊境與蠻族鏖戰,得了消息寫信與她。
她卻說:“哥,我沒關係的,不過是多幾個妃嬪,這偌大的皇宮太冷清,正好也讓我熱鬧熱鬧。”
可他心裏清楚,自己的妹妹看似鬧騰,可骨子裏卻是個喜靜的。
她入宮的第五年,太后的笑裏藏刀,妃嬪間的勾心鬥角,以及姜無期的喜怒無常,終於把她熱烈的愛意澆熄。她變得成了安靜而端莊的淳婉皇后。
在封后大典的前夜,她站在鳳禧宮華麗的大殿中,目光悲切的看着他:“哥,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鳳禧宮,也不喜歡這鳳冠后位,這深宮之中,我唯獨喜歡他一人而已……”
而在第二日的封后大典之上,毒箭破風而過,直指高位之上的帝王。他想也未想,飛身擋在了姜無期的身前。
可就是那一瞬間,姜無期嘴角一閃而過冷笑讓他恍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陸家世代守護的重霄殿,也終將成為他的葬身之所。那個需要他扶持的小皇帝,早已長大了……
最後一眼,他回首望向了陸非晚。她穿着繁重的鳳袍,頭戴鳳冠,踉蹌着朝她跑來,絲毫沒有顧忌着她身為一國皇后的儀態。
她抱着他滑落的身子,任由鮮血將她華美的鳳袍染濕,滾燙咸澀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他臉上,她渾身顫抖,撕心裂肺的哭着:“哥,我錯了,我不該進宮,我不該嫁給他,我該聽你的話的!都是我的錯,哥,求你別死,求你……”
大概是他死的不甘心,不情願,所以陰差陽錯的復生。
在他死後的百日,他頂着一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鳳禧宮的時候,他問她:“非晚,你可願意同大哥離開這兒?”
陸非晚又驚又喜,呆愣愣的看了他半晌,而後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哥,今生就讓我在他身上把這些苦都吃完吧,若有來生,我一定跟你走,絕對不會再犯傻了……”
非晚,大哥來接你了。這次,不會再給你反悔的機會了……
東夷,鳳禧宮。
姜無期將跪在殿內的御醫院院首扯着領子拽了起來:“告訴孤,解藥到底是什麼?!”
院首被皇帝略顯瘋魔的模樣嚇得瑟瑟發抖,不住討饒:“聖上恕罪,老臣真的不知。這胭脂醉連帶着那配方,早在太皇太后在世的時候就被盡數銷毀了,並且明令禁止御醫院不可再配製。這毒,無解了……”
那一句無解,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無力的鬆開手,不禁倒退了兩步,紅着眼看着跪在殿內的一眾御醫,低聲斥道:“廢物!都是廢物!給孤滾!滾下去……”
“聖上息怒……”
空蕩蕩的殿內,只留下他一個人。
他眼睫微垂着,幽深的眼眸似是不見底的深淵,冷厲的面容忽的閃過一絲冷笑。
“結束吧,一切都該了結束了……”
陸漸離潛入東夷境內的當夜,長安城便傳出了消息。
左相死了,死在了自家寵妾的榻上。
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左相頗為器重的嫡子也在當夜失足掉進了護城河,溺亡。
再說與左相連枝同氣的幾位內閣元老,不是卧病不起,就是回鄉奔喪。
一夜之間,前朝變了天,左相一派就此聲勢不復。
而後宮,亦是人心惶惶。
太后因痛失重臣,急火攻心,聖上為保其鳳體康健,忍痛將其送往行宮休養。並命後宮之中除去皇后以外的十幾位妃嬪一同隨行盡孝。
至於那些未曾封品級的才人,皆以為太后祈福之名送去了奉國寺。
這旁人不知內情,皆以為是天降厄運於東夷。而朝中的諸位,心中卻都一片清明。這是龍椅上頭的那位動了怒,不惜動搖東夷的百年根基,也要將左相一派連根拔起。甚至,連重用左相的太后也一併波及在內。
君心莫測,伴君如伴虎啊……
“少主,如今左相已死,太后也被皇帝變相囚禁在了行宮,我們可還要回去?”阿百看着神色不明的陸漸離,低聲問道。
半晌,陸漸離道:“回去,即刻便走,我答應過非晚,得帶她離開。”
阿百一愣,應了聲“是”。
與此同時,南楚京都,陵王府。
陵王面色黑沉如墨,額角青筋暴跳,將密信狠狠拍在了案上:“桓祺,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告訴為父的萬無一失?!”
穆桓祺蹙着眉,慌忙拿過那張紙,匆匆掃過,臉色大變,不禁搖頭道:“不!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什麼?!”陵王沉聲質問道,“明明在花城城郊做了埋伏?”
穆桓祺臉色青白,拳頭緊攥着,咬牙道:“是。”
“你就沒有想過,提前埋伏等於打草驚蛇?!”陵王恨鐵不成鋼道。
穆桓祺啞然失聲,的確,他沒想過。他一心想着,只是一個女人,只要在她出城之時便動手殺了她,那麼一切還沒開始,便會徹底結束……
而沒想到的是,他的人會悄無聲息的被抹殺掉。他甚至連消息都是從父王口中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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