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十
程一念的表情,非常的不好看,可是偷表的事太過湊巧了,又剛好被女學生說中,這一件有證據的事,甚至可以顯得她的辯白更加無力。
明明不是她做的,她不該心虛的,可是這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把自己的頭埋的低低的。她看着地面,出口有些無聲:“不是我。”
陳嚴一看,心底冷嗤了一聲,這終於是不笑了。
“陳嚴,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全部了,我不能失去它,所以這件事,你一定要為我討回一個公道。”女學生隱忍的哭着,“我不需要對一念怎麼樣,我只需要她給我道個歉,然後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陳嚴微微挑眉:“只是這樣?”
這就是還可以商量的意思,或者是他本人也覺得這樣的懲罰低了。女學生考量了片刻,故意有些遲疑的對陳嚴說:“這樣有……的女人,我勸你最好不要留在身邊了。”
大概是顧慮到“友情”,到底什麼樣的女人她沒有說出口。
陳嚴掃了眼程一念:“承不承認?”
她咬着唇沒說話。
“手錶拿沒拿?”
“拿了。”
“那你推她沒有?”
程一念說:“我沒有,她自己摔的。”
陳嚴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按照你以前的性格,要真做出這種事,我倒是不覺得稀奇。”
程一念不知道陳嚴的話是不是在暗示她什麼,她只知道有句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或許他是相信了女學生的話了。
她看見女學生的嘴角扯起了一個笑容來,好不得意。
程一念在一瞬間突然就有點難過,她可以辯解的,但當一個人不願意再相信你的時候,辯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徒勞而已。
她控制了會兒情緒,笑道:“反正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見她,你要是也覺得我會害她,那我去很遠的地方就是,當然,我理解你,她肚子裏的怎麼說也是你們陳家人,你信她是應該的。”
女學生的表情有些歉疚:“一念,如果不是你做了錯事,我肯定會留你,我為了我的孩子着想,所以……,一念,我勸你以後善良一點”
程一念諷刺的扯了扯嘴角,“你不覺得你自己噁心么?”
女學生要是不繼續說話,她原本都懶得還嘴,程一念覺得陳嚴已經相信了女學生的話,她要是咒罵,陳嚴指不定就會教訓自己。她不想在她面前看她得逞的神氣。
但她是真的很生氣,所以說出這種話她也就讓自己說出口了,憑什麼一副被害人要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態?
程一念說:“就是我害的了,怎麼了?我還後悔沒有把它給害死了,我當初就應該把你往桌子的尖腳上推,早死了世界上少一個禍害。”
她說到最後,眼淚直掉。
程一念知道自己今天很衝動,陳嚴可能會教訓自己,但是她不想管了。她看向陳嚴,偏過頭擦了擦眼淚,最後平靜的說:“你要怎麼解決我?”
女學生也期待的看着這一邊,他跟陳嚴也是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知道他這個人非常的護短。
陳嚴盯着面前的人,沒好氣的笑了笑:“我為什麼要解決你?”
程一念微頓,疑惑的抬起了頭。
陳嚴恨不得把她拎過來打一頓,他看着就像是那麼傻的人么,再者,他會偏袒誰,她心裏也該有點數才是。
“她說我害了她的孩子。”程一念重複了這個話題。
“又不是我的孩子,關我什麼事。”陳嚴相當的無情,“你要是真害了也就害了,我爸外面也不缺這一個兒子,大不了咱們生個孫子賠他。”
女學生:“……”
程一念:“……”
陳嚴道:“這個道理你自己想一想,我連我爸出軌都不管,哪裏有心思管他的孩子?前段時間要不是他特地求我幫他護着,我都懶得管。”
大概沒有人可以把這麼沒良心的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
女學生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事情的發展顯然沒有在她的預料之中。
陳嚴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又轉過頭來看程一念:“何況,她說的半個字我都不相信。”
“那你……”
陳嚴:“我就想看看,她能瞎扯到什麼地步。”
程一念:“……”
女學生:“……”
陳嚴說:“挺搞笑的,這個智商我很服氣,我們搬都要搬走了,誰有時間來推你一下惹事,嫌自己太清靜了么。”
他鄙夷的看着女學生,道:“本來不想把你怎麼樣,但是你連自己的好朋友也捨得下心去利用,我真的得勸你一句,善良一點。”
陳嚴雖然不覺得人太過善良是什麼好事,但是做事太沒有底線了,最後害了的只會是自己。
他在走之前,只留下一句:“至於你,我會讓我父親自己來處理。”
——
……
程一念一直被陳嚴拖出去了好遠,都沒有意識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連上了車,安全帶都忘了系。
還是陳嚴替她細心繫上,他漫不經心的說:“以前你跟這女的交朋友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可能不太聰明。”
陳嚴記得第一次看見女學生,她的視線就若有似無的往他身上瞄,然後總藉著程一念的身份來接近他,其實他老早知道了她的心思,卻一直沒點破,想看看能鬧出什麼么蛾子,順便想着怎麼樣可以替她解決掉這一號人。
不過女學生那個時候還算安分,沒有害過程一念。
然後,女學生勾搭上了他的父親,有了孩子。陳父又拜託他照顧下她,陳嚴才好心施以援手。
到了現在,女學生惹到了他,他當然不會放過她。
程一念也很認同陳嚴的話:“我也覺得自己不太聰明。”她大方的承認了。
陳嚴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至於陳父,他找上陳嚴是在兩天以後,那時候程一念還沒有起床,陳嚴也不過剛起,身上還穿着睡衣。
父子見面,也不用在意那麼多。
陳嚴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怎麼有時間特意來找我?”
陳父怎麼會不知道他這是在裝傻充愣,只是到底還是要來商量一下:“那個孩子,真的就不能留下來?”
陳嚴淡道:“如果您要是下不了手,那我自己來。只是既然我動手了,很多事情就不太好控制了。”
妥妥的威脅。
只是如今陳家的產業全部都掌握在陳嚴手裏,明面上他這個父親是一家之主,但誰不知道陳嚴才是掌握實權的人。
左不過只是一個外人,沒必要傷了和氣,反正孩子也沒有生下來,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這樣的情況陳父早就不是第一次面對了,他嘆了口氣:“也罷,你放心,事情我還是能解決好來,只是希望你不要驚動你母親,她上了歲數,身體不太好。”
“我心裏有數。”陳嚴道。
好好的休息日,陳嚴可沒有早起的打算,送完陳父,就重新回到卧室,打算睡上個回籠覺。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程一念,沉思了片刻,琢磨着自己的確是應該要有個孩子了。
陳嚴回到床上的動靜不小,程一念也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陳嚴,叫了一句:”陳叔叔。”
陳嚴“嗯”了一聲,沒什麼語氣的說:“我還有筆舊賬沒有算。”
“我會拿你的手錶,是因為我需要錢,我媽生病了。”程一念解釋道。
陳嚴也沒有多想到底是什麼病,只是轉身去拉了床頭櫃的抽屜,裏面擺滿了手錶,他掃了一眼,回過頭去:“你還真會選。”
賣的還是當初她送的那隻表。
程一念如實說:“我看它比較眼熟。”
陳嚴聯繫了秘書去將那隻表找回來,然後重新躺回到床上:“這筆債你還是得還。”
程一念想了想,說:“你這次打算給我開多少工資?”
“你覺得我還會給你開工資么?”
程一念不做聲了。
得,越來越摳了。
以前好歹還有五千塊,現在乾脆什麼都直接沒有。還好她偷了一隻表,她母親那邊暫時沒有什麼問題。
“那我應該沒有辦法把錢還你,或許我可以出去做點工作。”至於找其他金主,經過蘇刻的事,徹底算是給她留下心理陰影了。
“不需要那麼麻煩。”陳嚴慢吞吞的說,“你現在把衣服脫了,躺好就成。”
程一念:“……”
往後的日子,總離不開這項活動,且頻繁。
程一念覺得,陳嚴像商紂王,她像蘇妲己。
只不過他搶不了他的錢,也奪不走他的權力。
她可真是一隻沒用的蘇妲己。
但陳嚴當然也有忙的時候,忙到根本就顧不上她。
程一念其實很多時候也不太想跟他在一塊,難得一個人她的心情會很好,但陳嚴顯然不這麼想,一般他忙的時候,他就想法設法的帶着她一起。
公司的人對程一念也越來越熟悉了。
並且看着陳嚴對她的架勢,也再也沒有人會相信陳嚴當初說的,程一念只是個小朋友。
但大家都挺意外的,畢竟陳嚴花名在外,這一下子安分下來,說不吃驚是假的。
整整一個周的時間,程一念幾乎都是在陳嚴的辦公室里渡過的。老男人以前還會把她關在休息室,久而久之,越來越放肆,就直接把她提溜到辦公室里來了。
傅競城過來談生意的那天,跟往常的習慣一樣,直接朝陳嚴的辦公室走去,不過推開門,裏面並不是空蕩蕩的,而是有一個小姑娘坐在陳嚴的位置上。
他頓了頓,輕咳了一聲,程一念聞聲抬頭去看他,說:“陳叔叔還在開會,你可以進來等一會兒。”
傅競城“嗯”了一聲。然後剛坐沒一會兒,陳嚴就過來了。
程一念這會兒才洗好澡,穿着他的襯衫,縮在位置上一動都不敢動,陳嚴涼涼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上前把人抱進了內間。
程一念拉住他:“你給我找一件正常一點的衣服。”
原來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正常呢?
陳嚴的臉色冷了冷,“知道自己穿得不正常,還敢請他進來坐?我覺得我很有必要讓你長長記性。”
“我也是怕怠慢了你的客人。”
那也總比身體被別人看去了好。
陳嚴冷哼了一聲,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着。”怕她亂折騰,又找來筆和紙,“我記得你以前特別喜歡畫烏龜,今天就給我畫上一百個。”
程一念還真沒有想到陳嚴居然記得這件事,那是他們第一次做了以後,她趁着陳嚴沒有醒,在他的腹肌上畫了一隻大大的烏龜,那時候的陳嚴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件事,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
她也不敢不聽陳嚴的,畫烏龜而已,也不難。
陳嚴終於解決完了這麼號人,才抬腳往外走去,等了很久的傅競城依舊很平靜的坐着。
他是來跟他談一部劇的投資的,陳嚴如今也有往圈裏發展的意思,剛好方便了兩個人的合作。
但陳嚴還是有些好奇:“你怎麼沒去找周司白?”
按道理來說,傅競城跟周司白的關係比較好。
“這部劇的主演是蔣正。”
陳嚴就懂了,周司白這人平時看着冷冷的,不太有什麼情緒波動,但一扯到他的太太,就喜歡亂吃飛醋,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能醋上半天。
這一點,他還覺得挺好笑的。
但陳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以後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天這番想法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何況,如今他也沒有什麼鬥志,偶爾一兩個月生意好點,大部分時候華紗已經沒有過去輝煌了。”整個公司,應該差不多可以用佛系來形容,什麼都好說。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直都以為他是個有野心的男人。”
傅競城也沉默了,好半天道:“還是有野心的,比如在娶媳婦這方面,應該沒有人比的上他。”
除去他生病的時候不算,早些會兒,周司南被他擋着蔣正也被他玩沒了,再有些花花草草,他都料理得乾乾淨淨,再沒有比這更利落的手段。
而最讓人大跌眼鏡的一點,他平時還什麼都不說,平常人根本就不覺得他動了手腳。
陳嚴只是再次感慨,周司白都已經有二胎了。
“現在我這邊金錢周轉還是容易的。”陳嚴道。
傅競城點點頭,知道裏面還有一個小姑娘在,並不多留,很快他就告辭了。
陳嚴送人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程一念探出頭來看,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後者立刻就把頭給縮了回去。
他進去時,她跟往常一樣帶着甜笑,喊他陳叔叔,只是這次又多補了一句話:“我覺得傅競城長得挺好看的。”
陳嚴眯了眯眼睛,看着她在本子上畫的密密麻麻的烏龜,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再畫一百隻。”
程一念:“……”
這一百隻烏龜到最後也沒有畫成。
因為程一念時隔很久,頭一次跟陳嚴撒嬌了:“陳叔叔,我手疼。”
演技實在是假到不能再假,跟她當年的實力完全沒法比。
但陳嚴雖然在心裏嘲笑她,嘴上卻赦免了她:“下次再畫,我餓了,先陪我出去吃東西。”
——
……
傅競城來了青城,卻沒有直接回去。
青城北區的城鄉交界處,有一座老宅,老宅的四面都被綠綠的爬山虎纏着。
裏頭已經有很多念頭沒有人住過了。他進去時,蜘蛛網纏得到處都是,叫他寸步難行,但他還是成功走到了裏面的卧室里。
傅競城當初在這裏住了很久。
這座屋子的主人,是一個會算命的有名老頭,以及同樣百事通的孫女,叫俞洗。
他曾經在這裏發生過很多很多事。
比如,有人曾經在這裏脫光衣服勾.引他,事後她笑着說:“阿城,你娶我吧,不會讓你吃虧。”
傅競城當時恨極了她,因為她剝奪了他自由去喜歡別人的權力,也恨極了自己,連這麼點小小的誘惑都忍不住。
所以後來每一次床事,他都會恨不得折磨死她。
俞洗說:“阿城,別被心中的不甘蒙蔽了雙眼。”
她說,“阿城,你再恨我,我也喜歡你。”
她說:“阿城,你信不信,你喜歡我。”
傅競城沒有相信。
後來,她站在高樓之上,平靜的對他說:“阿城,我可以為你死。但是若是此次大難不死,世界上就沒有愛你的俞洗了。”
他也沒有相信。
以前他覺得,那段日子是他的屈辱。
可是現在想來,這一段回憶卻是扎心的疼。
傅競城小心翼翼的在屋子裏四處打量,每一個角落裏,都有他跟俞洗相處的回憶。在他最討厭他的時候,他曾經一晚上不讓她上床,可俞洗跟個傻子似的,竟然也不生氣。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
其實那個時候他會那樣生氣,只是因為發現了心底的蠢蠢欲動吧。
真的奇怪,俞洗長相中等,他竟然會喜歡。
房間裏的擺設大致都沒有變過,一旁的老柜子上,還擺着俞洗的照片。
傅競城看了兩眼,同樣覺得俞洗不算好看。
真的是個平凡的姑娘,他想。
傅競城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笑,過了一會兒,他覺得眼眶有些潮濕。
他鞠了把眼淚,把照片拿起來,正準備往外走,卻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
那人見到他時,有些吃驚:“城少爺。”
傅競城頓了頓,“薌姨。”
她是俞家以前唯一的女佣人,傅競城買下這裏以後,還是把這裏交給了她打掃。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奶奶了。
“城少爺,阿洗好不好?”
老年人不接觸網絡,她甚至還不知道,傅競城和俞洗,老早就不相往來了。
傅競城說:“很好。”
“你也好。”她看了他一眼,下了結論。
傅競城沒有反駁。
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好,從來都不好。
“前段時間阿洗也來了,沒想到這麼快你也過來,哦,對了,你們怎麼不一起呢?”
傅競城猛地一頓,“她來過?”
“可不是,就是你生日的那天,她回來給你算了一卦,替你祈福。”
……
幾天之前,他生日,a市。
他看見有一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瘦的離奇的女人隨手遞給他一串佛珠。
“生日快樂。”伴隨着的是粗礫嘶啞的聲音。
傅競城嫌棄的揮開了她,沒接。
總有些騙子喜歡用迷信的方式騙錢。
但他在即將拐彎的時候回了頭,那個女人摔在了地上。
他明明沒用力。
那女人卻像是雙腿殘疾似的。
——
……
陳嚴努力了一個月,都不見程一念的肚子有任何的動靜,忍不住就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他年紀的確也不年輕了,難不成是他……
只是檢查結果出來,他好的很,什麼問題都沒有。
醫生道:“也有可能是女方的問題。”
陳嚴也帶着程一念去檢查了一番身體,她的身子確實是不太好,但影響不大,只是稍微有些體寒,調理一段時間就沒什麼問題了。
醫院是做好的醫院,醫生給程一念配了些中藥,托陳嚴的福,很多需要明天來取的葯,今天就能夠煎好。
等葯的途中,陳嚴就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一直到屏幕顯示了程一念的名字,陳嚴才站起來走了過去。
他長得帥,恰好今天邊上又坐着些女生,有幾個好奇的拍了拍程一念的肩膀,小聲說:“你男朋友長得真帥。”
她頓了頓,一五一十的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程一念可沒有那個本事,以陳嚴“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以前她還是大小姐的時候都做不到,她現在都落魄成這個樣子了,就更不可能了。
她說完話的時候,陳嚴正好回來,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應該什麼都沒有聽到。
兩個人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程一念一直回到車上,都沒有聽到陳嚴說一句話,反問了一句:“陳叔叔,你心情不好么?”
陳嚴先是掃了她一眼,道:“不太好。”
“公司出什麼事情了么?”
陳嚴淡淡的說:“就是被睡了這麼久,連個男朋友的身份都沒有混到,心情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