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本王守着她

第五十六章 本王守着她

“我的殿下啊您可是出來了,現在外頭的情況可是不簡單。”

成鈺急匆匆的迎上來,衣服上有別人飛濺到他身上的血,臉頰上還帶着箭刃的擦傷,可想而知外頭的戰鬥有多激烈。

“梅捷求的那些人沒有傾力而為?”司徒熠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道,他對他自己的人有信心,他雖然帶的人少,但是他的人各個都是精英,就算不敵也吃不了虧,若有問題,那多半是梅捷尋的那些人有問題。

渭國皇城中的貴族,大多過慣了安穩日子,有銀兩也盡想着享用,對兵力上很是怠慢。

成鈺搖搖頭,“殿下,梅老將軍怕是中了那狗皇帝的圈套了。”

成鈺跑的急,上氣不接下氣的繼續說道:“和上官家但凡沾點親帶點故的王侯,上官熙泓全給哄上來了,現在一窩蜂往皇城涌,據咱們的探子說有的還在路上!”

“現在皇城裏亂成一鍋粥,估計着上官熙泓是狗急跳牆答應了他們不少好處,這一回實力相差太懸殊了,搞不過了。”

司徒熠覺得成鈺這個“狗急跳牆”的比喻很形象,又氣又笑。

氣的是上官熙泓這傢伙不按套路出牌,笑的是這個上官熙泓竟然如此沒有遠見,自斷後路。

皇位沒有坐穩就把自己的天下當成大餅給那些原本就虎視眈眈的狼分,解決的了眼下,卻是給他自己未來的治理埋下了巨大的隱患,這樣的對手,容他一時得意也罷。司徒熠果斷道:“傳令下去,救出梅秉軒,保護好梅家人,和梅捷匯合了就撤。”

“是!殿下!”成鈺一邊答應着一邊鬆了口氣,殿下還是殿下,睿智不減,沒因為一個女人自亂陣腳,再看那個為了女人把自己的江山弄成這副模樣的上官熙泓……

成鈺掃了一眼戰火紛飛混亂狼藉的皇城,眼神難得有了幾分認真,不用等太久了,跟着司徒熠,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看見司徒熠吞掉渭國。

榮華宮。

“嫵妍……你還在生朕的氣么?”上官熙泓像只狗一樣湊過來拱雲嫵妍,雲嫵妍的一雙眼睛裏沒有一點神采,失魂落魄,她多想相信梅秉軒沒有死,但是梅秉軒沒死這話任何人告訴她她都可以逼着自己相信,唯獨上官熙泓,她要怎麼說服自己去相信。

整顆心像被掏空,呼吸都像刀割着胸腔,肉糜一次次浮上腦海,她的身體在低低的哭泣中戰慄。

“嫵妍……”上官熙泓抱着雲嫵妍輕輕的晃,努着嘴指了指外頭,“朕待你看看皇城,保證你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皇城這麼熱鬧。”

雲嫵妍的眸色微微亮了亮,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站起來跑向外頭。

“哈哈哈哈……別急么,我們到瞭望樓上去看,看的清楚。”上官熙泓跟上去,兩個人去到宮牆上的瞭望角上,一前一後上了樓。

雲嫵妍在宮牆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官熙泓糾集的皇親貴族給他們帶來的壓倒性勝利,一時失神。

她從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會出於生氣把哪些罪名都壓在梅秉軒身上,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絕不會那樣允許自己那樣對待他。

“怎麼樣?看到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馬上就要臣服在我們面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嫵妍心裏開不開心?”上官熙泓的聲音很溫柔。

雲嫵妍顫抖着聲音道:“你去捉梅捷了是么?”

上官熙泓的笑容凝了凝,“那老賊通敵,定是要捉的。”

“你要殺他我就死給你看!”雲嫵妍哭叫着往後退,離宮牆的邊緣近在咫尺,危險至極,嚇得上官熙泓連連擺手。“嫵妍!你冷靜點!”

“你不要過來!”雲嫵妍大吼着,上官熙泓這才停住,萬分焦急。“好!嫵妍,你別動,朕答應你,朕不殺他,好么?朕寬恕他,朕感化他,好不好?”

雲嫵妍哭着搖頭,“我不信,你不要捉他,你讓去捉他的人回來。”

“嫵妍,朕愛着你,但是你不能因為朕的愛,就讓朕放虎歸山,做違背原則的事情啊。”上官熙泓說的十分痛苦。

雲嫵妍被上官熙泓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驚的難以置信。

在剛和上官熙泓成親的時候,雲嫵妍看到上官熙泓那樣善良容易感化,心裏不知道有多竊喜,以為上官熙泓可以為她所用。

但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上官熙泓所謂的原諒她,寬恕她,根本不是因為他善良仁慈,而是因為雲清芷拒絕他,他心裏有恨!所以他願意相信她被雲清芷虐待,願意相信雲清芷才是害人的那一個。

現在就更是如此,她能那麼成功的把罪責嫁禍給梅秉軒,不是她高明,而是因為上官熙泓心裏恨着梅秉軒,他願意相信梅秉軒就是那個作惡多端的人。

雲嫵妍哭着罵他:“上官熙泓!你是這天下,最偽善的人!”

上官熙泓一愣,目光複雜的看着雲嫵妍,“嫵妍,你怎麼能這樣說朕呢?這條帝王之路孤獨寒冷,朕想同你一起走下去的。”

雲嫵妍捂住耳朵,若是以前,她也許真的會為至高無上的權力所動,那樣她就可以把傷害過她的人踩在腳下,就可以把愛而不得人據為己有,但是現在……

她做錯了很多事,她愛而不得的那個人,深深的恨上了她,而且生死未卜。

她唯一能為他做的,能彌補的,就是不讓上官熙泓傷害他的父親了。

“上官熙泓,梅捷已經七十歲了,他不是虎。”雲嫵妍流淚道:“你放過他,這條路,我陪你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上官熙泓望着雲嫵妍,雲嫵妍亦望着上官熙泓,戰火紛飛的皇城做了陪襯,兩個人對視着,像一場相遇,一次結盟。

“好,朕答應你。”

**

梅捷和司徒熠的人還在做最後的頑抗,“殿下!梅老將軍回來了!”成鈺跑在前頭,一行士兵護在周圍,一群人有些狼狽的衝過來,司徒熠正在穿護體的軟甲,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吃驚,這麼快就救出來了,比他預想中順利。

梅捷趕上前,見到司徒熠直接給司徒熠單膝跪了下來,兩行熱淚潸然而下。

“梅老將軍!?”司徒熠見狀,心中已經瞭然,進宮談判亦是上官熙泓的幌子,梅秉軒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梅捷在司徒熠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強忍着劇烈的悲慟,“殿下,上官狗賊根本沒有打算談判……他殺了小兒,還將小兒……”

眾人都同情的看着這位被昏君斬殺了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可憐老英雄。

“將小兒……!”梅捷幾乎說不下去,眼裏滿是眼淚,臉上所有的肌肉都在顫抖扭曲着,司徒熠拍了拍梅捷的肩,“您慢慢說,本王在這裏。”

梅捷慟哭道:“將小兒做成肉糜,讓臣去嘗啊!”

所有人都驚在了原地。

如此喪屍人倫,滅絕人性的事情,眾人都是第一次聽,雖然各個都是司徒熠手底下的精兵強將,戰場上殺人不眨眼,但是聽到這樣的事,還是都驚的難以置信,面面相覷,為梅捷憤怒到極點。

司徒熠先是努力平復自己心裏翻湧的憎惡,而後冷靜地對梅捷道:“梅老將軍對上官狗賊的話不可盡信。”

“上官狗賊此番糾集城內城外的王侯貴族,首要條件是您先動手,他們才能有護駕的理由對不對?”司徒熠極其冷靜的說道。

梅捷淚中點了點頭,“是,盟約如此。”

司徒熠繼續道:“你的兒子在他手中,所以他為了讓您先動手,就要想方設法的激怒您,對不對?”

梅捷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一點。

“如果他真的將令郎做成肉羹,他為何不將令郎的死訊公之於眾,好讓他的盟友更加放心,為何不將令郎的頭顱懸於城門之上,以增士氣?”

司徒熠說的雖然殘忍,但是他和梅捷同為將領,對於這些戰術熟的不能再熟,眼下司徒熠提出來,梅捷也意識到了問題的蹊蹺。

“殿下是說……”梅捷抬起臉,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血色,是理智終於回歸。

“如果上官熙泓是個聰明人,他這次成功騙住了您,便會將令郎作為人質,日後備用。”司徒熠道。雖然他也不能確定梅秉軒是死是活,因為他推理的這些建立在一個前提上,那就是上官熙泓是個聰明人。

他不能確定上官熙泓對雲嫵妍的心思會不會讓上官熙泓失去正常的決斷能力,同時也對上官熙泓的腦力持懷疑態度,但是,肉羹之事,能說過去就說過去,如果一直讓梅捷想着這件事,梅捷恐怕命不久矣。

“殿下……”梅捷也意識到了自己被上官熙泓利用了愛子之心,他剛才太過悲痛,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若不是司徒熠這一番話將他點醒,他很有可能殺出皇城就暴斃了。

“梅老將軍,無論令郎真實情況如何,您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司徒熠目光灼灼的看着梅捷,周圍的人也都好奇的看向他們,想知道司徒熠會如何處理。

“殿下請講。”梅捷堅定的說。

司徒熠道:“炎國,是您最強的後盾。”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裏都燃起了一團火,眼中忍不住浮上淚光。

“殿下!臣……”梅捷含淚望着司徒熠,抱拳,字字鏗鏘:“三生有幸!”

站在士兵後頭的凌風和拂月上前,拂月道:“涼王殿下果然名不虛傳,黎山居士果然沒有走眼。”

司徒熠看了看他們,道:“你們來的正好,她很久沒見你們了,見到你們應該會很高興,這次梅大公子的事情你們不用跟她透露太多,她恐怕接受不了。”

拂月和凌風應聲拱手,很是尊敬。因為黎山居士的託付,他們雖然是雲清芷的人,但也對司徒熠敬重有加。

“那我們這就去見小姐。”拂月帶着凌風上前。

司徒熠點頭,對拂月低聲道:“勞請你……安撫一下她。”

拂月愣了愣,這個涼王不是傳說中那樣不近女色的嘛,對小姐還挺上心的樣子。

“是。”拂月應聲。

司徒熠的人帶上了梅捷,兵分兩路,一路游擊,一路護送他們出城,雲清芷,林殊慎這樣的女眷還有上了年紀的梅捷,都是喬裝乘馬車。

馬車上,雲清芷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拂月和凌風。

“小姐!您受苦了!”拂月一見雲清芷,明顯感覺雲清芷消瘦了不少。

“你們終於回來了……是你們自己找到的么?司徒熠可說什麼了?有沒有為難你們?”雲清芷緊張地問。

拂月和凌風都搖了搖頭,拂月苦笑道:“上一次見您還是在梅秉軒出征之前,回來就聽說您被捉進了宮裏,拂月和凌風都要急瘋了。”

凌風也無奈的說:“本想守着您出宮,結果沒想到梅家剛將您從宮裏帶出來,您就失蹤了。”

雲清芷嘆息。被司徒熠那傢伙劫走,可不就是失蹤。

凌風皺眉道:“屬下沒用,根本找不到您的行蹤……”他低落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哽咽,讓人心疼。

拂月道:“不是我們自己找到您的,是涼王殿下要出城了,特意來派人找的我們。”

雲清芷心頭一暖,他居然還會記得她有屬下,居然會記得她惦記的人。

拂月道:“小姐,您在涼王殿下這裏,想必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吧。”

雲清芷點點頭,“他什麼也不讓我知道,若不是我偷聽侍女說話,恐怕連三日之期我都蒙在鼓裏。拂月,你快告訴我,皇帝為什麼將梅秉軒關起來,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凌風和拂月互相看了看,還是由拂月開口了,“小姐……皇帝之所以把梅秉軒關起來,是因為……”

“雲嫵妍說,是梅秉軒殺了雲廷翰。”

雲清芷一震。

說話有些結巴,“雲……雲廷翰死了?”

凌風和拂月嘆息着點了點頭。

他們知道黎山居士對雲清芷很上心,每一步要如何走黎山居士都規劃的明明白白,小姐的身世想必黎山居士也告訴過她,但是他們不能確定雲清芷對雲廷翰有沒有感情,此刻也就都不敢多說什麼,怕惹她傷心。

雲清芷愣了好一會兒,眸子低垂着,“他……怎麼死的?”

凌風道:“朝廷一口咬定就是梅秉軒殺的,凌風後來自己去找線索,一無所獲,凌風私以為這事蹊蹺,不是梅家公子所為。”

雲清芷含淚點了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這是圈套。”

眼淚沒有忍住,雲清芷的呼吸戰慄着,扶額閉上眼睛。

上天真是誰也沒饒過……

她以為她對雲廷翰早已看透,厭惡嫌棄到極點,每回他裝模作樣的讓玉夫人和她三個人一起用膳,三個人演一副家庭和睦其樂融融的模樣,她都極為不耐煩。

她以為她離了雲家此生會跟雲廷翰少有交集,年少時對他的怨恨和不甘都會隨着時間慢慢變淡,最後成為演過一場父女的,熟悉的陌生人。

她以為他老奸巨猾城府頗深,會是炎渭兩國交鋒到最後的倖存者,在新的統治者開闢天地時在做一回八面玲瓏的牆頭草。

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死了。

死的不明不白,死的無風無浪,死在那個一個女人一個孩子都沒有的冷冷清清的雲府了,死了也被人利用到極致!

雲清芷難以自制的流淚了,捂着眼睛,黑暗中偏偏要浮現他每一個裝的慈愛的假笑,每一件和藹慈父無懈可擊的事,每一句虛偽漂亮的話。

她不斷提醒自己,他不過是一個精於做戲的虛偽的人罷了,但這個人,這個曾經被她以為是父親的人,佔據了她前世今生十幾年的時光,參與過她迄今為止所有的人生,他驟然立場,她的心竟然始料未及的像被一雙手狠狠撕扯。

面具呆的久了,會不會長在臉上?

他的那些虛情假意里,有沒有過真的父女之情……像她一樣?

拂月和凌風看着雲清芷這樣,心裏都難受的很,拂月輕輕抱住雲清芷,雲清芷在她懷裏低低的釋放起自己。

馬車在全速行駛,司徒熠一行人做事霸道,能混過去的關卡就混,混不過去的就打,上官熙泓的大部隊在後頭追,時而被游擊戰術打得找不着北,追他們追的很是費勁。

連夜奔逃,待雲清芷平息了悲傷,向外看去,已經出了皇城很遠。

“就這麼走了?不行,我要去找司徒熠,梅秉軒還沒救回來!”雲清芷咬着唇道,凌風見過了雲清芷便在外頭騎馬護送了,這也是司徒熠的意思。拂月在一旁嘆了口氣,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讓小姐怎麼受得了呢。

“小姐,別想了,這事兒已經有結果了。”拂月嘆息道。

她和凌風被司徒熠的人接來的時候正好碰上梅捷說梅秉軒的事情,她看得出來司徒熠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她也看得出來司徒熠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寬慰梅捷,想讓他老人家心裏好受些,梅秉軒是死是活沒人知道,但是……

凶多吉少。

雲清芷望着拂月,有些啞然:“你知道秉軒怎麼樣了?”

拂月點頭道:“拂月和凌風回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梅老將軍,三日之期,根本就是上官熙泓為了絞殺梅家作出的幌子。”

雲清芷整顆心懸在嗓子眼,手心止不住的冒汗,緊緊看着拂月,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拂月道:“上官熙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激怒梅老將軍,至於梅家大公子……”拂月在腦中糾結了一下,她總不能給雲清芷說實話,雲清芷要是聽到肉糜之事,估計能直接暈過去,還是學一學司徒熠關愛老人的做法吧,於是拂月道:“梅家大公子,上官熙泓是不可能放的,您想啊,這梅老將軍都跟着炎國走了,他不得留個人質呀。”

雲清芷含淚瘋狂搖頭,“不是的……雲嫵妍恨透了秉軒,上官熙泓也是個性子扭曲的人,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有遠見的人,只顧着眼前,他們會折磨死梅秉軒的!”

拂月臉上僵了僵,這雲清芷和司徒熠還真是……冷靜的有點相似。

“我得去找司徒熠,如果不救出梅秉軒,他一定會死的!”雲清芷說著便要起身去叫車夫,拂月趕緊一把攔住,“小姐!您先別激動,您先聽拂月說!”

事到如此,不說點真話恐怕穩不住雲清芷了。拂月只好道:“上官熙泓已經放出來話說殺了梅秉軒了……梅老將軍都是聽了這話悲痛欲絕的回來的,您讓涼王殿下怎麼救啊……”

“你說什麼?”雲清芷如着雷霆,猛地抓住拂月,拂月被雲清芷的激動嚇到了。

雲清芷聲淚俱下,“上官熙泓真的說他殺了梅秉軒?!”

拂月看到雲清芷一雙眼睛裏滿溢着悲慟,不忍回答,半晌,才點了點頭。

雲清芷頹然的坐回了位置上。

拂月連忙安慰道:“你先別難過啊,涼王殿下分析了,上官熙泓這麼說只是為了激怒梅老將軍。”

雲清芷痛苦的搖了搖頭,“不,不是的……司徒熠……那只是在寬慰梅將軍。”雲清芷仰起臉,忍住淚水,“我們都知道,秉軒他……已經死了。”

拂月皺眉看着雲清芷,“小姐,你怎麼就這麼肯定呢?也許真的會有好消息。”

雲清芷還是搖頭,整個胸腔都是沉沉的痛在作祟,她不再說話,因為沒有人知道三日之期第二夜,她的那場夢。

滿天的血光,他只有聲音,卻不成.人形。

他很可能死的很痛苦,連全屍都沒有,不知道上官熙泓和雲嫵妍想出了什麼樣慘絕人寰的招數對他,現在想來,他許是剛走,便以魂魄入了她的夢境。

他能想起她前世的事情,也是因為……

他死了。

雲清芷痛的喘不過氣,渾身都在不自主的發冷。

她沒有想到,見他最後一面,竟然是穿着嫁衣坐在轎子裏看他的那一眼,沒有想到重活一世,她還是沒能風風光光的嫁給他,即使她用盡一切,哪怕是自己的身體,也沒能換回他的命。

在晚一些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停在驛站換馬。馬車上的人也紛紛走下來,一路顛簸,身子骨都要散架。

雲清芷下了馬車便看見了司徒熠,他本來看向她,見她看過去,便轉過頭和成鈺說話。

雲清芷徑直走了過去。

兩個人站近了,沉默無話,夜風吹拂,涼意透滲,他的五官在清冷的月光下更顯堅毅冷峻,雲清芷的心涼了些,就算是照他所說,她當著他的面勾引了林謙雪,傷了他的心,他毀她清白,也算是兩清了吧?

雲清芷靜靜望着司徒熠的眼神有些像討伐,看的司徒熠有些渾身不自在。

“拂月都給你說了?”司徒熠聲線清冷,無波無瀾。

也是,梅秉軒的死活,本就和他沒什麼關係,無論是雲廷翰還是梅秉軒,無論對於雲清芷來說遭遇了多大的風波,在司徒熠這裏,都不過是無波無瀾。

“梅秉軒失蹤,未能救回。”雲清芷也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無波無瀾,甚至透着些涼意,“殿下,失信了。”

司徒熠眉心一蹙,看向她道:“本王答應你去救他,但本王有不是神仙,如何保證一定能救的回!?”

司徒熠忍着慍怒,差點脫口而出上官熙泓都把他殺了,怎麼救一個屍體回來。

雲清芷苦笑,不過只是意味上的苦笑,臉上絲毫沒有笑意,“清芷自然知道涼王殿下也是凡人,所以但凡涼王殿下為這約定上心,在三日之期之中先去搭救,而不是不停的拒絕清芷,會不會有更大的可能,更多的機會,救回他呢?”雲清芷腦海中,那些天她百般求司徒熠的模樣歷歷在目,他若是能早點放在心上,梅秉軒也許就不會死。

想到這裏,雲清芷難過的聲音都有些不穩,“如今塵埃落定,他下落不明,涼王殿下用一句不是神仙就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真是推脫的一把好手。”

司徒熠緊咬牙關,拳攥的發響。

“雲大小姐啊……”蒼老的聲音傳來,盛滿了悲傷,“你,不能怨涼王殿下。”

雲清芷猛的轉過身,看到的是梅捷。

他比上一次見蒼老太多了。

“梅……梅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裏?”

“老夫……”梅捷看雲清芷這樣怪罪涼王,實在想為涼王分辨幾句,涼王怎麼不為此事上心呢?三日之期未到便讓人去劫牢房,那是多兇險的事,他求的那些王公貴族哪一個願意派人去做,唯有涼王讓自己的心腹去救。

“將軍。”司徒熠冷冷的打斷梅捷,“朝堂之事,沒必要讓這個女人知道這麼多。”

梅捷知道司徒熠指的是策反他之事,但看涼王生氣的模樣,想必是救秉軒的事也不願讓他跟雲大小姐細說吧。

梅捷點了點頭,畢竟他現在是臣。

司徒熠轉身就走。

梅捷嘆了口氣,也罷,自己心裏的結旁人要如何開解呢,這些誤會,還是得讓他們自己解開吧。

雲清芷還想跟梅捷說些什麼,梅捷擺了擺手,也離開了。

也罷……梅捷看着天邊的月,心裏蒼涼如寸草不生的荒原。雲大小姐能有涼王保護,秉軒……你也該能放心了吧。

其實在梅捷的心裏,已經不敢相信梅秉軒還活着,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兒子死的痛快,別被上官熙泓攥在手裏折磨,若是來日梅秉軒真的成了人質,讓上官熙泓傷害給他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條老命還挺不挺的住了。

對月凝望,白髮在風中飄動,一雙渾濁蒼老眼睛裏滿是淚水。

暗處注視着雲清芷的林殊慎挪動腳步,看着雲清芷的目光厭惡到了極點。

真的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把涼王拿捏在手心裏。

林殊慎從懷中掏出錢袋,轉身給了隨行的侍女,耳語了幾句,侍女笑着答應了。

**

雲清芷和拂月立在馬車旁邊等候,雲清芷吹了吹涼風,剛覺得胸中憋着的那一股淤氣略微開解了些,一旁幾個出來拿糧食的侍女的聊天聲便入了耳。

“你聽說了么?梅家大公子走的實在是太慘了。”

“聽說了,梅老將軍說的時候我就在搬東西呢。”

“你說那狗皇帝把人千刀萬剮,那得是多大仇啊。”

“是啊是啊,不過肉糜里弄得到底是真肉假肉啊,他也真的吃得下去啊?”

雲清芷心頭一震,“你們在說什麼?”雲清芷直接衝過去,拂月一個倒吸氣,不好!

“小姐,這夜深露重的,您趕緊上馬車去,本來身子就不好,再風寒了。”拂月一邊拉着雲清芷,一邊給幾個侍女使眼色讓她們快滾。

誰知那幾個侍女是看不懂顏色還是怎麼回事,傻獃獃的也不知道走,就等着雲清芷過去。

雲清芷的心狂跳着,那個夢一直在她心頭環繞,什麼樣的死法,會讓一個人屍骨無存,入夢都只能浮於天空,化作天光?

“你們告訴我,梅公子是怎麼走的?”雲清芷這個人顫抖着,聲音都快要被哽住。

侍女們面面相覷,沒人敢出聲。

拂月趕緊拉着雲清芷,“她們知道什麼啊,都是亂猜亂說。”拂月凶道:“還不快滾!一個個瞎說,小心涼王殿下治你們罪!”

“不!”雲清芷叫回她們,“我聽到了,你們聽梅老將軍說的。”雲清芷眼底血紅,死死抓住侍女的衣服,“什麼千刀萬剮?什麼肉糜?你們說清楚才能走!”

“小姐!”拂月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人死都死了!您何必給自己找這些不痛快!”

雲清芷死死抓住她們,一口氣綳在弦上,種種猜測如走馬燈一般在腦內閃過,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

侍女眸光一閃,開口道:“梅公子被渭國皇帝千刀萬剮,做成肉糜,還讓梅老將軍嘗。”

拂月一巴掌打在侍女的臉上,當場把侍女的嘴打出了血。

“小姐……小姐?你別信她……”拂月焦急的望着瞬間像被抽了魂一樣的雲清芷,手足無措。

雲清芷猛地嘔出一口血來,臉色頓時慘白如紙,輕輕搖晃了一下,暈了過去。

拂月抱住暈過去的雲清芷,泣不成聲。

幾個時辰之內讓她連續承受雲廷翰和梅秉軒兩個人的死訊,還要給她說這種常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情,她要怎麼受得住呢!

“來人啊!我家小姐不好了。”拂月鮮有哭的時候,但此時此刻,她一想到雲清芷承受的這些,她就想哭。

第一個衝過來的凌風,二話不說把雲清芷打橫抱起,對拂月道:“找林醫仙,快,帶路!”

馬車裏閉目養神的司徒熠微微挑眉,“外頭什麼動靜?”

成鈺打開車窗看了看,撇了撇嘴用餘光掃着司徒熠,“您休息吧,沒什麼事,就是雲清芷暈過去了。”

三。

二。

沒等成鈺心裏倒數完,司徒熠已經不見了。

林謙雪處。

林謙雪把完脈,眉頭緊鎖。

“醫仙,我家小姐怎麼樣?”凌風焦急的問。

林謙雪道:“急火攻心,悲傷過度。情況很不好,她需要多休息,我得給她用一些葯,但是路途遙遠,藥材不好找,你們一定要小心伺候。”林謙雪沉着臉,雲清芷這一個急火攻心如此嚴重,其實也是以為他之前給她用的“固原丹”配參湯。這會兒,他有些自責。

不用那麼大的量,固原丹還是能起到些正面作用的,他想到這裏說道:“今天她留在我這兒,我看着她。”

“不可能。”斬釘截鐵的堅定聲音傳來。

闖進來的是司徒熠,看着雲清芷憔悴的樣子神色有些恐怖,“怎麼好端端的成這樣了?”

拂月秀眉緊鎖,“小姐聽到了侍女們討論梅公子的死因,一定要問個清楚。”

“那你就帶着她聽?帶着她問?!”司徒熠火上心頭。

拂月咬着唇,自責的低着頭,“拂月無能……”

司徒熠大手一揮,“今夜沒管住自己的嘴巴的侍女全都拉出來,還有你,全部軍棍仗責四十!”

軍棍不同於雲府家法,雲府將綠玉打的半死用了四十,但和軍棍比起來,還是顯得低級太多。

凌風同情的看着拂月,軍棍四十,打殘拂月也未嘗可知,自己是男子,又有武藝,能抗便扛些。於是凌風對司徒熠拱手道:“小姐出這樣的事,實屬屬下玩忽職守,屬下願意替拂月受罰。”

司徒熠的目光移向凌風,凌風是男人,是他不允許凌風在雲清芷身邊伺候的,出這樣的事,實則跟凌風沒什麼關係。

凌風心裏也知道這事和他沒關係,但是看到雲清芷痛苦至此,他覺得這樣的方式,也算是陪着她了。

司徒熠火氣未斂,道:“好,那就一人二十,領罰去吧。”

凌風和拂月謝了恩離開了,司徒熠對林謙雪簡單的說:“有什麼要注意的需要什麼都告訴侍女,今晚本王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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