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我很早就出門了，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

在進店裏前，我重新照了下鏡子，確認自己的服裝儀容整齊，唇角勾起既誠懇又陽光的微笑，拿出了最有自信的樣子，準備面試。

可是我不曉得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捉弄我？我的微笑都還沒保持五分鐘，就垮掉了。

在這之前我會覺得有這通面試電話是無比的幸運，現在我卻只有，又被老天開了一個玩笑。

「歡迎光臨……言胤芯，是你？」那顆發光體李昭陽，他居然在這間咖啡館，還穿着他們的制服，嘴裏喊的招呼詞，更加讓我確定了他是店員的想法。

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沒有很小啊，為什麼求職也可以讓我遇見不想見的人？

……現在逃跑來得及嗎？

我尷尬地乾笑，「哈哈，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說完，我轉身就要跑，李昭陽卻拉住了我。

「我又不是瞎子，自己同學還會認錯？雖然少了粗框眼鏡，化了妝打扮也有點不同，不仔細看還真有點判若兩人。」他說得相當肯定，語氣中毫無半點質疑。

怎麼可能因為少了眼鏡，他就認出來是我？

明明上次去書店時，我也是沒有戴鏡、化了妝遇見了班上的同學，但他們並沒有認出來，頂多懷疑。

我聽見他們在窸窸窣窣討論我是不是言胤芯，正擔心會被揭穿想要逃走時，其中一位同學解救了我。

她肯定的說：「拜託，才不像好不好，言胤芯那麼俗，哪有對方那麼正啊？只是長得像而已吧。」

那麼，李昭陽又是從何處肯定我就是言胤芯？他沒有見過沒戴眼鏡時的我不是嗎？我從來就沒有在學校脫下眼鏡過。況且，不是很多人都說化妝堪稱易容術嗎，這樣他也認得出來是我？

算了，我暫時不想去細想這件事。

既然被發現了再狡辯也顯得多餘。我嘆了口氣，說出自己來的目的，「我是來面試的。」

也許是察覺我沒有要逃跑了，他鬆開手，用手指畫了自己的臉一圈，「哦，原來啊。所以你才要打扮？」

不想回答他，我說：「可以麻煩你幫我通知店長嗎？」

他應了聲，把我安排在靠近廚房的座位，要我稍等一下，幫我倒了杯水就離開去忙了。

面試的過程很順利，負責面試的是副店長，他要我稱呼他阿彥哥，我以為可能要等候通知，殊不知他直接問我明天可不可以開始上班。

我並沒有做太久的掙扎，雖然我秘密保護的另一面貌被李昭陽發現了，自然日後也免不了被他追問，那現在又何必要因為他而放棄我喜歡的工作呢？

我冷靜下來把優缺點相互比較之後，很快就做出了決定。點點頭，我給了阿彥哥確切的答案。

離開SmileCafé前，我擔心會被李昭陽纏問，但幸好他正在忙碌。但我明白，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翌日早上上班除了店長阿武哥跟阿彥哥以外，只有他跟我最早到，即使他是剛來不到一個月的新人，但他是負責帶我熟悉環境的前輩。阿彥哥還稱讚他，雖然是新人，但他學得很快，記得也快，所以不懂的就問他。

對我來說，簡直噩夢。

「欸，你為什麼在學校跟在外面的裝扮不一樣啊？」

不出我所料，他抓到空隙時間，就問了我昨天的事情。

「上班時間，我不想談論私事。」我以為這樣的回答已經是非常婉轉的拒絕了，殊不知，只要有任何空檔，那怕僅有三秒鐘，他也不放過的重述一次問題。

一開始我好聲好氣的回答，到後來真的被問的煩了，我乾脆自動裝忙。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沒想到李昭陽竟然也和我一起。

我換好衣服，他正好進休息室。

「下班時間就可以談了吧？你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我瘋了才跟他一起走！

當他一進更衣間，我馬上拔腿就用賽跑的速度離開，朝捷運站狂奔。

06、比強力膠的黏性還強！

可惜才離SmileCafé不到八百公尺的距離，他就騎着他的單車追上了我，在我面前甩尾煞車躍下單車，「欸，言胤芯，叫你等我你還先偷跑。」

我氣喘吁吁，胸口上下起伏，語氣不爽地道：「你叫我等，我就要等嗎？」

「你這人態度怎麼那麼差啊，好歹我們是同學，現在又是同事，不能好好相處嗎？」

我笑了，反問他：「你現在才發現我態度差？」送他一對白眼，我越過巨型障礙物繼續往前走，他也牽着單車把手跟着我。

為什麼甩掉他有這麼難啊？「只要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好好相處了。」

「為什麼？」

「沒有原因。」

「少騙了，怎麼可能沒原因，你只是不想說。」天呀，真是令人驚喜，李昭陽總算開竅了！是不是該買個煙火慶祝一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問？」調整了向下滑的包包背帶，我在心裏偷偷竊喜，他總算是不用再問廢話了。

「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在學校你要戴眼鏡，現在的你卻沒有戴眼鏡。」他頓了頓，「不用我明說，你自己應該比我清楚，不戴眼鏡的你，漂亮多了。今天有不少男客人向你要社群帳號，你卻沒有半點驚訝的樣子，可見這不是你第一次被搭訕。」

腳步倏地打住，我驚愕地瞪大雙眼看他，他也不再前進，側身凝眸着我。

這個李昭陽……一直以來都在裝笨嗎？

他說的完全正確，這不是我第一次被陌生人搭訕了。只是這個故事好長，必須回朔到好久以前，可我沒有必要向李昭陽鉅細靡遺交代我的過去，以及我這麼做的理由！

望着我驚訝不語的模樣，他勾起微笑，「我猜對了嗎？」

看他得意又驕傲的跩臉和笑容，簡直讓人火冒三丈！

我用鼻子冷哼。「猜對又怎樣，猜錯又怎樣？總而言之，你離我遠一點，不要來招惹我。」

「我不要。」

「你、你說什麼？」我挖挖耳朵，覺得自己得了幻聽。

正常人被這樣冷淡對待，不揍那傢伙都算運氣好了，我提出遠離的要求他居然說什麼？不要？

究竟李昭陽是真的笨，還是再裝笨？讓我們繼續……不對！那是盛竹如的台詞，我可是一丁點都不想要繼續！

「我說我不要啊，」他痞痞的揚起嘴角，「和同事同學好好相處是我的原則，所以你的要求，辦、不、到。」說著，他突然拿出手機對着我，喀擦一聲。

「你幹麼拍我！」抬起手要搶奪他的手機，他卻像是預先到了我的動作，快我一秒高舉他的手。

「我們和平相處，交個朋友吧。」

我踮起腳尖，不管怎麼跳，還是構不着。長得高就可以欺負人嗎，剛剛是誰說要和同學同事友好的啊！

「我如果說不要，你是不是就要用照片威脅我？」我猜，他大概是要把我沒戴眼鏡的這一面發佈在臉書上，向同學廣而告知吧！

卑鄙！這樣的人竟然一堆人搶着說他好？哪裏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