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也許自己是冒失了一點,紀廷元心想,畢竟只是一面之緣,卻來要求謝鳴珂去管他的弟弟,傳聞中,二人好似也不是那麼和睦……他忽地有退縮之意,或許今天不該來的,就算自己欣賞謝鳴珂,對方卻未必如此。
紀廷元正當要告辭,卻聽謝鳴珂道:「此事我會告誡二弟,不過下回請令妹注意些,但凡有我二弟在,避開着點吧,他可不是什麼善人。」
他願意了!
紀廷元大喜:「那就拜託謝大人了。」
謝鳴珂唔一聲,再無別的話。
本來紀廷元還要多說幾句,但謝鳴珂這種神態,分明是送客的意思,他還沒那麼厚臉皮,忙告辭走了。
等到紀廷元離開,謝鳴珂坐得會兒,拿起南珠去見謝鳴韶。
雖然同在謝家,這一對堂兄弟卻很少見面,故而聽說他來,謝鳴韶有些意外,起身迎到門口:「今兒刮什麼風呀,大哥?」
「有事找你。」
「哦,是嗎?請坐。」
謝鳴珂也不客氣,坐了下來。
「這東西是你的吧?」
謝鳴韶見到那南珠,怔了一怔,皮笑肉不笑:「大哥,你這是哪裏得來的?突然來此一說?」
「我與紀家有些淵源。」謝鳴珂淡淡道,「你若是喜歡紀大姑娘,大可以去提親,何必用這種法子?別人收到了,也不知如何處置,報官吧,怕查出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報官,收下了,心中有愧。」
一段話,謝鳴韶也沒仔細聽,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在珍珠湖的事。
在他見到紀玥之前,謝鳴珂也在那珍珠湖,許是早也發現這美人了!
是了,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呢?他涼涼笑了一下:「這是我跟紀大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謝鳴珂挑眉:「你以為我想插手,我只是提醒你。紀大人雖然出身不顯,可父子二人皆是朝中官員,你若是生出什麼事端來,未必能善了。」
可這關他什麼事情?
說實話,謝鳴韶是從來看不起謝鳴珂的,一個賣花的姑娘生出來的孩子,根本不配成為謝家的嫡長子,都是大伯固執,寧死要娶,鬧出這種笑話!
現在,還來他面前充什麼大哥。
「此事我自有分寸,不管是娶妻納妾,你就不要操心了。」謝鳴韶一擺手,「送客。」
執迷不悟。
謝鳴珂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你不要後悔。」
謝鳴韶一愣。
謝鳴珂已經起身離開。
只是短短五個字,卻莫名的叫謝鳴韶心頭一涼。
這個人,雖然身上有低賤的血脈,可他從來都是說到做到,他想拿解元,就能拿到解元,他想高中狀元,就能拿到狀元,現在又為太子講課……他該不會想對自己做什麼不利之事吧?
謝鳴韶突然有點擔心,急忙去見謝明姝。
她笑開了,有些不屑:「不過是個侍講學士,你怕什麼?再說,太子如今又不得聖心,等我以後嫁給宋昀,他謝鳴珂如何死得都不知道。」
在她心裏,太子早晚要被廢掉的,宋昀以後會是新的儲君。
「我也不是怕,不過紀家不識抬舉,竟然求去謝鳴珂那裏!」謝鳴韶心想,他又送花,又送南珠,也是一片心意,那紀玥定是猜到的,卻偏偏不領,「她這樣不聽話,我更是不能放過她了。」
他向來任性,又自負,仗着家世,栽在他身上的姑娘也不少。
「哥哥放心,只要你能幫我,我自有主意。」謝明姝承諾。
妹妹的鬼點子向來多,謝鳴韶握住她的手:「我聽聞宋昀過兩日就要從靈州回來了。」
皇上去年派他去靈州處理地方事宜,在別人看來都是在為宋昀積攢威望,太子地位岌岌可危。
「是嗎?」謝明珠嬌羞一笑,「那我也指望哥哥了。」
卻說紀廷元回到紀家,告知謝鳴珂願意幫忙,廖氏鬆了口氣:「那就好,不過我得去叮囑下門房了,下次再有人送東西過來,務必攔着,不然就扔到街上去,豈能擺在門口?」
「應該不會再送。」謝鳴珂既然答應了,憑着他的能力,肯定能解決,紀廷元還是很相信他的。
這事兒紀瑤十分意外,原本以為哥哥會碰一鼻子灰,沒想到,謝鳴珂居然會伸手援助,實在是太奇怪了。
難道是因為姐姐幫他包紮之故?
那還算是有點良心!
等到下一個休沐日,紀廷元終於有空,紀瑤纏着他去買水缸。
這幾日,百年老龜沒什麼地方住,委屈的在一個盆里蹲着,看着也極可憐,紀瑤叫周嬤嬤每日去集市帶一點小魚小蝦,安慰下老龜。
答應過的,紀廷元自然不會反悔,跟父母說一聲,領着紀瑤去花市。
在路上,紀瑤問起查賑災糧一事。
「哥哥,這事兒也不能拖太久,有證據了,早些去彈劾!」她記得,似乎在六七月就有定論了,當時此案牽扯到百名官員,丟了烏紗帽的,光是京官就有數十位,所以急需人才補缺,這樣父親才有機會陞官。
小丫頭什麼時候喜歡談論政事了?紀廷元好笑:「你知道什麼,哪有這麼容易就彈劾?說到這彈劾,也是有門道的,不是說有證據就行,也不是說沒證據就不行。」除了順應時勢,還得揣摩聖心。
說得頭頭是道,總是比她了解朝堂,紀瑤只提醒:「反正你不能拖晚了。」
「為何?」
「神仙託夢於我,你記着了!」
紀廷元一陣笑:「好,我記着了,也就在端午節之後,必有所為。」
哥哥還是很敏銳,只要他有心,定會做成。
紀瑤放心了。
花市在京都是極為熱鬧的一處地方,但普通百姓很少前來,日日都為填飽肚子奔走,哪來工夫伺弄花草?故而來得多是富貴人家,或者是像紀家這種家世的公子小姐,偶有閒情逸緻,過來親自挑選幾盆鮮花,一隻畫眉。
兄妹兩個邊走邊看,紀廷元比較熟悉,領着她來到一處比較僻靜的店鋪。
「這裏的瓷缸用得上好的陶泥,不易損壞,模樣還好看,你定會喜歡。就是價格稍許貴一些,不過哥哥還買得起。」
紀瑤心頭一暖,去拿自己腰間的荷包:「我也有銀子的,不用哥哥的錢,你留着喝酒吧。」
「你是看不起我?都說我買了,我有俸祿。」紀廷元拉她進去,「你自己挑一個。」
木架上,地上擺滿了瓷缸,什麼圖案的都有。
紀瑤專門挑矮的,老龜可以透透氣。
不過花樣太多,她看得眼花繚亂。
選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一個合心意的,那是個大約十寸的水缸,扁扁的,有二人寬,缸邊上畫著一個小娃娃躺在睡蓮上。那娃娃長得像個小金童,閉着眼睛,嘴角翹着,說不出的可愛。
荷花的樣子也好,栩栩如生。
她越看越喜歡,正要叫紀廷元買下,卻聽見一個清脆的童聲:「表哥,你給我買個水缸嘛!我要養魚!」
「養什麼魚?」
「大鯉魚,養得胖胖的。」
小孩子奶聲奶氣,另外一個聲音卻清越動人,好似穿過竹林的風,紀瑤渾身一僵,難以置信。
怎麼會遇到他?
她下意識側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