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治病救人(一)
次日凌晨。
張松不停地在房間裏走動,時不時地擦擦手掌,以驅除寒冷。然而即使如此,屋外湧進來的寒氣仍讓張松不住地發抖。
房間的地面上凌亂地擺着一副碗筷,角落裏就是張松昨晚休息取暖的茅草堆。昨天傍晚扔進來的那塊石頭仍在原地,只是那塊發白的葛布已經被張松收進了懷裏。
昨天晚上石頭扔進來以後,張松很快就鑽進了茅草堆里,假裝入睡,暗中觀察房子內外的動靜。然而等待到深夜,都沒有人來,更別談發現是誰扔的石頭了。
後來,在迷迷糊糊中張松就睡著了。今天一早,因天氣冷得厲害,張松很早就被凍醒了。
張松一邊踱着步,一邊看着房間裏的那塊石頭,想到昨日在山谷口看到的一幕,心裏不禁苦笑。
盜賊內部不和睦,如果張松處理得不好,很可能會給他的返程帶來原先預料不到的波折。這不,病人還未見着,就有人給張松出了難題。
平心而論,如果可能的話,張松也不想來為盜賊首領治病,可是到了這裏卻沒有把病人治好,張松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如果治好了,暗中扔來石頭的那人又要遷怒於張松,張松同樣也沒有好果子吃。
這是個兩難困境,張松心裏想着,一邊思考着對策。
“吱呀!”
房門被打開了,一名老年盜賊端着一碗飯菜進來了,遞給了張松。
張松接過了飯菜,埋頭吃了起來。飯菜與昨晚一樣,是麥飯與鹽菜。麥飯就是麥子煮成的飯,因為製作技術上的問題,此時還沒有麵粉,只是直接將麥子煮成飯。鹽菜相當於後世的腌菜。
吃完了飯,張松問站在一邊的老盜賊:“此地是何名?”
“青松谷。”老盜賊的聲音嘶啞。
“你們谷中誰生病了?”
“是長上周明庶。”
“還有沒有其他人生病了?”
這次老盜賊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才作答:“沒有了,只有二首領周明庶生病了。”
“你們不是飛龍盜嗎?”雖然曾經問過這個問題,張松還是覺得有必要再問一次。
“不是,我們不是盜賊。”老盜賊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是盜賊?可是周方他們把自己擄來時明明是飛龍盜的典型裝扮啊?但是問過兩人都說不是盜賊,這裏面應該有些問題。
老盜賊已經收拾好了碗筷,就要走出房門。
“哎……”張松朝老盜賊喊了一聲,想問一問盜賊內部有哪些派系,但想到他一個陌生人,也不可能問出什麼來,還不如自己觀察來得真切,於是又揮揮手,讓老盜賊離去。
當朝陽照進了房子裏時,終於有人來帶張松去為病人看病了。
跟着來人,張松山谷腹地彎彎曲曲的道路上,路旁是乾枯的茅草。
“哎!”
半路中傳來一聲高喊,張松循聲望去,只見路旁左邊的土坡上,一名高高壯壯的男子站立着,用手指着張松。
“陳君病了,你過來看看!”
張松知道這是在叫自己,他沒有出聲,而是看着帶路的那人。
帶路之人為難地說:“鍾君,長上病得厲害,正急着等大夫過去看病呢。”
“周明庶的病要治,難道陳君的病就不用治了嗎?休得多言,快讓大夫前來看病!”鍾姓男子一邊叫道,一邊跳到了道路中間,擋住了去路。
帶路之人顯然無奈,只得同意先跟着鍾姓男子去看病。
鍾姓男子帶着兩人來到了一間屋子裏。一進屋,張松就聞到了股怪味,他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而是望向了躺在床上的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側躺在床上,面朝外,他身材高大,臉色通紅,眼睛閉着。
張松按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照石道所教的方法,緩緩伸手朝那人的右手脈門搭去。
除了感覺那人的脈搏雄渾有力外,張松也感覺不到任何異常,當然,以自己臨陣磨槍學得的脈象知識,張松也不敢下斷語就一定沒有問題,一旦斷錯了,自己就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張松裝作思考模樣,心下極速思考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
片刻之後,張松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抬頭問那名鍾姓男子:“陳君這副狀態有多長時間了?”
“也不長,自昨天晚上喝酒後就一直這副樣子。”鍾姓男子疑慮地回答。
聽了這話,張松又伸手摸了摸陳君的額頭,心裏當即大定,他對鍾姓男子說:“陳君這是喝醉了,並無大礙,再過段時間就好了。”
“真的嗎?”鍾姓男子又喜又疑。
“真的,我開一點葯煎了喝了,酒醒得快一些。你這裏有筆與紙嗎?”張松問鍾姓男子。
“有筆墨,沒有紙,但有葛布,你看行嗎?”鍾姓男子從一個木箱子裏取出了筆墨與白色的葛布遞給了張松。
張松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葛布,笑着說:“鍾君將這麼好的葛布取出來給我寫字,不怕陳君醒來后怪罪於你嗎?”
“那倒不會,這是陳君專門用來練習書法的。”
“哦?”張松當即興趣起來了,他一邊書寫方子,一邊說,“陳君也喜歡書法?我也喜愛書法,不知鍾君能否贈一兩副陳君的墨寶與我?”
“那恐怕不行,陳君一向不喜歡將自己寫的得示人。”鍾君非常乾脆地拒絕了,可能是因為張鬆開了方的原因,還略說明了理由。
張松點了點頭,將寫好的方子交給了鍾姓男子,又交待了注意事項,就與帶路之人起身離開。
在邁出門檻時,張松回過頭來對鍾姓男子說:“鍾君,如果山谷里還有其他病人,讓他們一會兒來找我,我給他們醫治。”
“用不着,張大夫,除了陳君醉酒和周明庶生病外,山谷里並無其他病人。”也許是感受到了張松的好心,鍾姓男子這次說話客氣了許多。
張松應了一聲,暗自思量,看來昨晚那葛布上寫的病人是指周明庶無疑了。只是又是誰與周明庶有矛盾,要他的命呢?
沒等張松想清楚,帶路之人就帶着張松來到了進山谷時見到的那座最為氣派的房子前。
房子門口有四名守衛持刀站立,廳堂里已經坐滿了人,有張松認識的方濤、周方與李末,還有幾人張松不認識。
讓張松略有點奇怪的是,上首最尊貴的位置坐着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婦女,這也是廳堂里唯一的一名婦女。
“稟告長上,大夫已經帶到。”帶路之人向那名婦女報告之後,就出了廳堂。
廳堂里眾人的目光齊聚於張松身上,有懷疑,有冷漠,有壓迫,還有威脅。這應該是盜賊們想要給張松一個下馬威,然而,前世的張松經常出庭應訴,各種場合都見過,盜賊窩裏的一個小小的下馬威還嚇不住他,他只是靜靜地站立,並不說話。
“少年郎,見了我們為何為拜?”那名女的聲音略顯嘶啞,帶着鈍性,不似平常婦女那尖銳的聲音。
“你等都是飛龍盜,我為良善百姓,何須拜?”張松平靜地說道。
“喲,還挺有骨氣啊,看我不斬了你!”一名黑臉白須的男子“刷”一聲拔出了長刀,架在了張松的脖子上。
長刀的寒氣直透肌膚,張松下意識地避了避,但是沒有避開。感受到實實在在的威脅,張松心裏隱隱有了怒氣,很快就要發作起來,他相信盜賊這麼費老大力氣把自己綁來,不可能在沒有為病人看病前就將自己殺了。
“於心之,你想幹什麼啊?快停下!”周方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喝斥。
“心之,你且退下,不要傷到了大夫。”那名婦女朝於心之道。
“阿姐,他對你不敬!得略施懲戒!”於心之仍不願意拿開刀。
“攻城掠地,擄掠百姓。你們不是飛龍盜是什麼?我說錯了嗎?既然你們是盜賊,哪裏需要尊敬你們!”張松盯着於心之,冷然道,“想必你是與周明庶有矛盾,想要以不敬為借口殺了我,而乘機害死他。”
“你放屁!我……”
“我看大夫說得對,你是有這個心,想要恐嚇大夫,讓他診斷出錯,以此害死周君。”還沒有等於心之說完,周方就大聲喝道。
“心之,把刀收起來!不要讓人誤會。”那名婦女大聲對於心之說道,語氣中含着責備。
待於心之收起了刀,那名婦女對張松說:“少年郎,我們並非盜賊,更非飛龍盜,你為何會死咬着我們是飛龍盜呢?”
張松仔細觀察了周圍人的表情,見大家都是一副疑惑的樣子,便知道那名婦女沒有說謊,心中也疑惑起來,對周方與李末道:“既然不是飛龍盜,為何你們要一副飛龍盜的裝扮,還派人攻打永平縣城?”
周方鼻孔里“哼”了一聲,沒有答理張松。
“讓你來看病,你只管看病就是!有的沒的問那麼多幹嘛!”李末喝斥張松。
張松皺了皺眉頭,望向了那名婦女。
“對,少年郎,你只管看病,其他的就不要管那麼多了!”那名婦女顯然也知道緣由,但是不想告訴張松。
無奈之下,張松按下心中的疑問,隨着眾人進了廳堂旁邊的一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