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力憔悴

第四十章 心力憔悴

趙卿言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吸引過去,趙卿言揮動着雙臂,想要觸碰到什麼,臉上的急切與恐懼令人分外心疼。

齊王抓住他的手,輕聲道:“不要怕,這都是假的。”

趙卿言死死抓着他的手,聲音在嗓子裏隆隆的響着,突然間低聲叫了一聲:“父王?”睫毛顫動着,被淚珠打濕,指尖也劇烈的顫抖着。

呂泣與宋鶴然對視一眼,齊聲道:“快答應他!”

齊王微微一怔之後也反應過來,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大聲道:“是我,父王就在你身邊,父王在這裏,你醒醒。”

“父王……”趙卿言深深皺眉,低低念了兩聲,開始痛苦的呻吟起來,甩脫了他的手,抱住頭,左右打滾,“父王!娘!我頭好疼!我好害怕!輕風!輕風!父王!娘!”手指用力揪着頭髮,聲音也變了聲調。

他在扭動着緩解自己的痛苦,兩條腿卻只能隨着他的翻滾而無力的擺動,就像是兩截木頭,毫無知覺。

齊王看在眼裏,心中刺痛,單膝跪在床上,俯身將兒子死死的抱住:“墨兒你醒醒,不要再這樣了,你醒醒啊!父王在這裏,你快醒醒吧!”

呂泣咬牙,不忍的扭開頭,齊王忍着心痛的呼喚聲不斷的重複,夾雜着趙卿言無助的哭腔與掙扎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王爺,您休息一會兒吧,小王爺他……”看着齊王徒勞的呼喚,封鴻終於忍不住出聲。

“等等。”呂泣一把拉住了欲要上前的封鴻,死死看着掙扎與呼喚都慢慢安靜下來的趙卿言,輕聲阻止,“再等等。”

“父王……”

齊王連忙答應:“我在,我一直都在,你睜開眼就能看見我。”

“父……王……”趙卿言艱難的呼喚了一聲,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慢慢蜷縮起來,緊閉的眼睛連着動了幾下,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驟然睜開眼。

呂泣見他醒來,連忙衝上前:“雲墨!”

趙卿言眼中帶着巨大的痛苦,連着張了幾次嘴,才勉強吐出一個字:“葯。”

呂泣連忙端起一邊剩下的半碗已經涼掉的葯,和幾粒藥丸一起餵給他,手掌按在他背後,渡給他了一些內力。

趙卿言無力的靠在他身上,疲倦的閉上眼:“讓我睡一會兒。”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呂泣足足愣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輕輕將他放回床上,站起身來。

齊王看着不省人事,卻好歹把葯喝了進去的趙卿言,放下了一半心,卻還是有幾分擔憂:“他這樣就可以了嗎?”

宋鶴然道:“按照以前的情況,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了。但小王爺這回受了涼,還在低熱,也許還會有些變動。王爺不用擔心,我在這裏看着小王爺,一旦情況變差,我會立刻去告訴王爺的。王爺先回去休息吧,這裏交給微臣就好。”

齊王沉吟了片刻,點頭同意了:“也好,那我先回去休息,有了情況一定要派人來告訴我。”看向呂泣:“呂侯呢?”

呂泣道:“我也回去吧,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我明日再來吧。可以嗎?”

齊王點點頭:“左右我明日也要來,你隨我一同進宮來就好,也好省些功夫。”

呂泣道:“那就多謝王爺了。”

齊王苦笑:“你如此辛苦的來陪墨兒我道謝還來不及,你怎麼還反過來像我道歉?”

呂泣搖搖頭:“力所能及而已,什麼也沒幫上,哪裏辛苦?倒是王爺再這麼擔心下去,等雲墨醒了就又該自責了。”

齊王倒是被他提醒了,連忙看向旁邊的兩名太醫:“今天的事千萬別和墨兒說。”

封鴻問道:“可小王爺已經醒過了,瞞得住嗎?”

呂泣笑道:“興許他醒來那麼一下,根本記不得呢?”

齊王點頭表示贊同:“總之,他不問就不要和他說。就算他問了,就敷衍過去。”

不等封鴻在說話,宋鶴然搶先垂眸道:“是,微臣明白,請王爺放心。”

最後看了一眼睡得還算安穩的兒子,齊王才離開。

這一場病,不知道要病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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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外面,有事就進來。”趙卿言緩緩坐起身,微微揚聲。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入,略有些膽怯:“七叔,我來看看你……”

趙卿言驚訝的看着他,微微一笑:“小頊啊,自己找地方坐吧。屋裏沒什麼好吃的,沒法招待你了。”

“啊,不用不用。”趙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低着頭,局促的道,“七叔還在休息吧?抱歉打擾到七叔了。”

趙卿言墊了幾個墊子在背後:“沒有,我已經醒了。你怎麼過來了?”

趙頊猶豫道:“昨天宴席上,父親他……”

趙卿言道:“啊,對了,我似乎衝撞到皇兄了。實在抱歉,可以的話能幫我向皇兄傳達一下歉意嗎?我身體有些不便,要過幾日才可以去致歉。”

趙頊一怔:“我不是說這個。”

趙卿言也是一怔:“是皇兄怎麼了嗎?我昨天神志不清,記憶不是很清楚。我是不是,傷到皇兄了?”面色頗為擔憂。

趙頊抿抿唇:“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趙卿言道:“想說的話你就說吧,我聽着。”

趙頊認真看着他的眼睛:“七叔沒覺得父親是要害你?”

“害我?”趙卿言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昨天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的。”

趙頊咬咬牙:“父親昨天又是說七叔穿着,又是說七叔言行不當的,那些說話的臣子也是與父親交好的。還有皇後娘娘,她擺明了就是在侮辱七叔啊。”

趙卿言淺淺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昨日也的確是我舉止不當,平日衣着隨便慣了,現在風口浪尖也沒有收斂,皇兄也是好心,你莫要多想。”

趙頊沉默了一下,:“七叔,我又不是小孩子,這種事能看明白,你不用騙我。七叔又沒有做錯什麼,憑什麼就忍了啊?”

趙卿言無奈的笑道:“我也不是在騙你,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我的事和皇兄鬧得不快。皇兄也是身不由己……”

趙頊打斷道:“什麼身不由己?他就是在害七叔!”

“小頊,慎言。”趙卿言輕斥一聲,繼而放柔了聲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使有錯,錯也在我,不怨皇兄。沒有什麼害不害的,你從小不是也能看到的嗎?皇兄對我很好,直到現在也是親如手足。皇家手足相殘各朝各代都沒少過,相較起來我和皇兄他們不是相處的很好嗎?而且我相信皇兄是受人蠱惑,一時做錯,他不會加害於我的。”

趙頊問道:“七叔有什麼錯?”

趙卿言想了想:“禮數不周吧,未免有一些好事之人會挑唆慫恿,好藉機從中謀利。這樣演齣戲給他們看,也算是一種解決的辦法。”

趙頊道:“沒有提前知會就對七叔做那麼過分的事,就是要害七叔。”

趙卿言看着不服氣的他,笑着道:“就算你不相信皇兄,也該相信我吧?我不會讓你和皇兄為難的。”

“七叔,我有的時候特別討厭你。”趙頊低着頭,突然說了一句。

趙卿言一怔,輕聲道:“抱歉。”

趙頊道:“你那麼聰明,那麼優秀,憑什麼一直這麼逆來順受、委曲求全?不讓我們為難?父親想要殺了你,你就這麼等死不成?”

趙卿言沉默半晌:“我本來就不明白皇兄為什麼會討厭我,我覺得我沒做什麼惹人生厭的事。大約,是因為放心不下吧。沒關係,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搬到江無顏那裏去住就好。江湖瀟洒悠閑,也很適合我,父王他們大概也不會反對吧?”

趙頊不忍地問道:“七叔就要這麼一直委屈自己來讓別人開心嗎?”

趙卿言看着他,輕嘆一聲:“我沒有。我的病讓皇叔父王他們操了太多心,他們卻從來沒有因此厭惡我、疏遠我。可能因為我經歷了太多,所以會覺得這份親情格外來之不易。我在迷蝶鎮會過得很快樂,我喜歡水鎮的輕鬆適意,遠避紛爭。我要是不退讓,也不可能去奢求皇兄的退讓吧?無關委屈與否,我只是不希望這麼多年的情誼因為這種事而破裂。這樣的結果只會令皇叔、父王、九叔、十三叔、二哥和縈兒他們傷心,令你我的親人痛苦。趁着還有大部分人沒有看明白,我遠遠避開就好。比起這些,個人得失還有什麼值得去計較的?”

趙頊沉默了片刻,猛然起身:“我捨不得七叔,我要去找父親說。”

“哎!小頊!”趙卿言剛要出言阻止,趙頊已經一把打開了門。

趙曙站在門外,沉默的看着自己兒子。

趙頊愣道:“父,父親。”

趙卿言也是明顯一愣,問道:“皇兄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聽見聲音?”見趙曙沒有開口,又淺笑着說道:“我正和小頊說嚮往的生活,剛剛還在說昨日衝撞到了皇兄,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因為腿上的支架不在,只能坐在床上躬下身以示歉意。趙頊趁着他們說話,便要從趙曙身邊經過離開。

趙曙伸手抓住趙頊的胳膊讓他留在自己身邊:“那個沒關係,墨弟不必自疚。我剛剛才過來,想看看墨弟身體怎麼樣了。”

趙卿言道:“勞煩皇兄記掛,不過是和原來一樣的病。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便可以走動了。皇兄要坐坐嗎?桌上有茶水,只是需要皇兄自己來倒了。”

趙曙道:“哦,不了。看墨弟已經有些倦色,就不打擾了,墨弟多休息一會兒吧。”

趙卿言笑着道:“多謝皇兄,我就不遠送了,皇兄慢走。”

趙曙點點頭,硬拉着不情願的趙頊大步離開。

趙卿言直起上身,看着重新關緊的門,若有所思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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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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