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噩夢之魘

第三十九章 噩夢之魘

“影子。”窗戶被風吹到一般打開了一下旋即合攏,宮詭無聲出現,微微躬身。

影子道:“事情結束了,你們撤出來吧,將各自監視的地方這些日子發生的情況都寫出來交給我。”

宮詭怔了一下:“這就結束了?”

影子瞥他一眼:“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提出離開的是你吧?”

宮詭搖搖頭:“問題說不上,就是感覺有點不放心,我覺得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影子道:“這是公子的吩咐,撤出來吧,不要再查下去了,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宮詭點點頭,然後問道:“那這回查出來的事需要給風雲軒一份嗎?”

影子道:“你上回給我的那些我已經將可以出售的消息給了風雲軒。那以後的消息你先給我吧,我把可以給風雲軒的挑出來送過去,你不用管了。還有,這幾天還出現新的傷亡了嗎?”

宮詭道:“沒有,全部安全。”

影子頷首:“那就好。”見他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什麼事?”

宮詭道:“我前幾日去風雲軒汴梁的分樓,夏芃在那裏買過消息。”

影子眯了下眼:“什麼消息?”

宮詭道:“倒也不是很重要的消息,就是小王爺和呂侯的一點基本資料。畢竟公開販賣的也只是一些昂貴的秘密消息,夏芃不了解風雲軒的規矩,也買不到更深的。我倒是下令讓他們暫時封鎖夏芃需要的消息,基礎消息保留販賣。我覺得也不算什麼大事,就先自行下命令。”

影子思索片刻:“幹得不錯,如此便好,消息封死了反而更容易引人懷疑。這樣吧,讓其他人先各自歸位,你留在這裏幫着整理一下風雲軒送來的消息。”

宮詭目瞪口呆:“怎麼又是我?!”

影子問道:“什麼叫又是你?我要準備傀儡宮的事,之後還要跑一趟傀儡宮,自然無暇顧及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冥谷橫豎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回去也是閑着。”

“無關痛癢?”宮詭嘟囔了一句,不情不願的答應了,“好吧好吧,我留下就是了,但下回你可饒了我吧。”

影子也不在意他抱怨的語氣,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如不出意外,這次從傀儡宮要到的影衛會給鴆酒堂和冥谷均分。前一段時間軒轅陰說冥谷負責管理的心腹太少,冥谷加人容易壓制不住,希望能調幾個過去。這個人選暫時沒有決定,公子打算從鴆酒堂的流字堂抽兩三個,正副堂主至少分給你們一個。當然,只是借用,之後找到更合適的會再替換。正好你在,你有沒有什麼想要走的人?”

“正副堂主?”宮詭想了一下,“流字堂現在的副堂主好像是流沙吧?”

影子搖搖頭:“我不大清楚。”

宮詭道:“公子可能知道,他是魔鴆的一個徒弟,武功有點差,但記性特別棒,還聰明。如果可以就把他調來吧。影子……你看我幹什麼?怪瘮人的。”

影子深深看着他:“又是魔鴆徒弟?你和你師父有什麼仇?”

宮詭顯得有些驚訝,反問道:“你是誰?”

影子皺眉:“什麼我是誰?”

宮詭好笑道:“總覺得你剛才突然間怪怪的,和你平常說話的語氣不大像。好吧,我承認我來了冥谷又把淺痕拉過來有點不合適,但我拉流沙真的是有原因的。再說了,只是借用,我算算,最多半年,四個月左右,就算你們找不到替他的人我也絕對不強留他——當然,這個時間是按冥谷加人之後開始算的。”

影子問道:“你找到合適人選了?”

宮詭攤攤手,道:“我撿了個徒弟,是個啞巴,挺認真,也挺聽話。當然啦,不是很聰明,但可以給我打下手,我帶了他大半年,覺得還是信得過的。等流沙過來還要一個多月,用這半年再試試他。”

影子沒有表示反對:“我會和公子說,過些日子如果有時間去見魔鴆的話我會和他把這件事商量一下的。”

宮詭道:“這樣就好,我沒其他事了。還有什麼吩咐嗎?”

影子道:“沒什麼了,你把所有人補充的信息儘快交給我就好。還有……”伸手指了一下屋子角落裏的那一個大木箱,道:“把這個東西給風瓊送過去。”

宮詭愣道:“給風瓊?這是什麼東西?”

影子瞥他一眼:“我從將軍府偷出來的飾品。”

宮詭想到了什麼似的笑了起來,待見影子不悅,伸着脖子看向他的肩膀:“你的傷好了嗎?”

影子淡淡反問:“我射你一箭試試六天傷能不能好?”

宮詭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果然你不太像平常的那個影子啊。”

影子微微皺眉:“你不覺得你的廢話太多了嗎?”

宮詭立刻退後幾步抱起箱子:“影子,我走了,您好好養傷。”仍如來時一般輕盈的從窗戶離開,絲毫沒有因為那個大箱子而顯得遲鈍。

影子緩緩起身,推開窗戶,也就着一片夜色悄無聲息的離開,只留下這間空蕩蕩的房間。

“雲墨,雲墨!”

有些熟悉卻又聽不太清的聲音在耳邊響着,趙卿言厭煩的左右搖着頭,想要驅逐掉那討厭的聲音。但那聲音卻不斷響着,慢慢扭曲,變得尖利。

“趙卿言,你看看你眼前是什麼?”

一座小小的湖心亭,聽不出是誰在說話。自己就站在這僅供一人立足的亭子中,湖面上浮着一具具屍體,肚子被剖開,裏面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所有的內臟都化成了血水。血水從他們的耳朵、鼻孔不斷冒出,流入由流動着鮮血的湖水中。

血色的湖水湧上亭子,打濕了自己的腳面,自己尖叫着後退,卻險些跌落進後面的湖水。

只有立錐之地的亭子慢慢被升上的湖水淹沒,血水淹過自己的腳踝、膝蓋、大腿、小腹……漂浮着的屍體慢慢向自己漂過來,一個個大睜着雙眼,眼睛突出,流着血。

好害怕,好害怕,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自己在拚命的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自己在拚命的揮動着手臂想要游到岸邊,卻徒勞的揮動着雙手,無法移動分毫。鐵鎚般的重量壓着自己的手臂,腿沒有任何的知覺,甚至感覺不到血水流動的感覺。

水沒到了嘴邊,流進嘴裏。自己拚命的往外吐着,拚命咳嗽着將噁心的血水吐出去,拚命的想要嘔吐。

“雲墨!”“小王爺!”“墨兒!”

熟悉的聲音依稀在耳邊響着。他們……不要過來啊!不要過來啊!

自己終於喊了出來,聲音帶上了哭腔:“快跑!快跑啊!不要管我!”

“跑啊!”

“不要管我了,不要管……咳,我了……”

“快離開這裏!”

呂泣看着掙扎漸漸減弱的趙卿言,鬆開手,退了兩步,抬手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齊王額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保持着平靜:“怎麼樣?”

封鴻沉默了一下,搖搖頭:“小王爺的情況不算樂觀,要是他不醒過來,我們也不好處理。”看向旁邊年輕的太醫:“宋大人認為呢?”

宋鶴然唱出口氣,將葯碗放在了一邊:“先不說他情況如何,現在根本就喂不進去葯。如果還要堅持喂,恐怕會更糟糕。”

齊王點點頭示意理解,連嘆氣的心情也沒有:“又是這樣。”

看着喂進去又被嘔出來的葯汁吐得哪兒都是,呂泣神色微動,低聲喃喃:“又是西湖血案。”

齊王接過侍女遞過來的濕帕子,將趙卿言臉上的葯汁和汗珠仔細擦拭乾凈,才慢慢開口:“這段時間江湖上死於泣血為淚的人越來越多,雖然他沒在提起這件事,但還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將髒了的帕子遞到侍女手中,又接過乾淨的一方搭在兒子額上,看着他臉上泛起的殷紅,無奈的搖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退熱,這樣下去豈不是更難醒過來了?”

宋鶴然道:“小王爺這副樣子,王爺怎麼能留他一個人在這裏?他一貫不在乎自己身體的。”

齊王頗為懊惱:“我也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時候被朱顏改反噬,離上一次發病才過了半個月。”

呂泣道:“是我疏忽了,我昨夜看見他情況不對就該想到的。”

宋鶴然看着趙卿言,輕輕皺起眉,聲音帶着幾分迷惑:“朱顏改帶來的夢魘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啊?小王爺的情況看起來比我剛到王府的時候看起來還要嚴重一些。”

“糾纏不清。”呂泣下意識回答了一句,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又聳聳肩,“我中的毒沒有雲墨那麼深,可能情況還是有所差異吧。況且……雖然這麼說有些武斷,但我認為夢魘,和朱顏改關係不大。”

宋鶴然微怔:“呂侯此言何解?”

呂泣道:“夢魘,說到底只是忘記不了的恐懼。因為忘不掉,所以會在睡着的時候出現,一遍遍重複,一遍遍加深你心底拚命忘記,又不能忘記的恐懼。比起忘不掉,可能更多的還是不甘心忘記。因為忘掉了,那麼多年所受到的折磨也會被一起忘記。”

他歪歪頭:“可能,已經變成了一種扭曲的記憶吧?因為夢魘,會還原當時的一切,仇恨、恐懼、哀傷、無助,甚至是疼痛。為了不忘記這種重複的折磨帶給自己的恨,寧願用自己的痛苦去銘記。”

宋鶴然眼神暗了一下,點點頭:“的確如此,這種感覺我也能理解。但就像小王爺說的,和我看到的,朱顏改的確會令夢魘變得劇烈。”

呂泣道:“劇烈這個詞用的很好,朱顏改就是讓夢魘重複的恐懼變得更加刻骨銘心。”輕呼口氣,他笑了笑:“畢竟夢,是感覺不到真實的疼痛的,感覺不到那種觸感,聞不到那樣的味道,但朱顏改會還原,很真實的還原。”

“還有,朱顏改會把別人的記憶加在你的身上。”呂泣看着趙卿言,目光有些悠遠,大概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別人給你講過的親身感受,朱顏改會重複。在朱顏改發作的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能任憑回憶主導自己的身體,順從夢魘中最基本的本能去做出自己根本意識不到的事情。”

封鴻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結果,不禁一陣發寒:“那……”

看出了他未說的話,呂泣輕輕點頭:“只要朱顏改反噬,不管是清醒着,還是睡着,都會很容易的重複別人的經歷,接受別人的情感,再順其自然的做一些相應的事情。清醒的時候還可以靠着理智的支撐強行壓制,睡着的話……只能接受這樣的痛苦。親身經歷過的恐懼,每一處都分外詳細,也是最難以醒來的夢了。”

“輕風!救我,救救我!不要走,不要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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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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