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孤注一擲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孤注一擲

白堯棠看着他的變化,沒有意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他思考的結果。

足足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溫紈才開口:“看來這就是侯爺的選擇。”

白堯棠點點頭,沒有在此事上多言,又接著說起另外一件事:“臻兒說殘羽門有人過來偷這個匣子。”

溫紈微愣:“確定是殘羽門的人嗎?”

白堯棠道:“我沒有多問。看出那個人門派的人是趙卿言,所以是真是假,也只能從趙卿言口中問了。”頓了頓,又問道:“你怎麼看?”

溫紈略加沉思,抬頭道:“我覺得不無可能。殘羽門雖然被血屠,但當時不在門中的人非常多。而這些人如果不自己跑出去送死,基本不會被找出來。以他們的性情,報仇是要報的,但絕不會那麼魯莽的急於一時。所以,活下來,並且想要為我師父報仇的人怕是不少。”

白堯棠頷首:“你覺得這代表了什麼?”

溫紈搖頭:“不好說。首先,要知道他是不是殘羽門的人。其次,他的武功在什麼層次,他是否知道叔父與師父的關係。如果他是追隨我師父的心腹,那此來盜物就是有故人在背後佈置了。”

白堯棠問道:“你能猜出來‘故人’是誰嗎?”

溫紈只是稍加思索,便給出了答案:“迷蝶鎮或者傀儡宮。”

白堯棠訝然:“為什麼?”

溫紈道:“木馬侯府、翎歌宮、殘羽門、輕風宮、唐門、傀儡宮、餘音閣、迷蝶鎮,還有個聽命於唐笑愚的鴆酒堂。這些勢力就是與當年這些事情糾纏最深的門派。”

“是上一代木馬侯木袂令龍吟劍重現於江湖,而翎歌宮接下了運送龍吟劍的任務,並且在運送途中被劫。‘餘音弦撥江湖避,鴆酒空盞古今祭。迷蝶夢醒九州辭,木馬笑盡天下事。’此四者並稱為江湖四毒,而這把劍,就是這四個勢力足以被滅門的把柄,所以他們必須要尋回這把劍。叔父與我師父、當時的輕風宮副宮主冉聽瞳,還有唐門上一任的門主唐無四人乃是至交好友,當時在並不清楚這把劍代表着什麼的情況下捲入了這場劫難。而傀儡宮因為鴆酒堂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也插足了此事。最終變成了連累了大半個江湖的劫難。”

溫紈微眯起眸:“所以,知道事情真相的門派只有這幾處。如今木馬侯府、餘音閣、殘羽門被屠,可以說雞犬不留,剩下的人也做不到什麼。而冉宮主詐死,鴆酒堂易主,唐門置身事外,這三方勢力再出現的可能微乎其微。迷蝶鎮與傀儡宮固然是元氣大傷,但十年的調整,加上雄厚的底蘊,至少恢復了當年大半的實力。前有血海深仇,後有再一次被滅門的恐懼,隨着火燒木馬侯府的出現,那些藏在黑暗裏屏息凝神、蟄伏待機的人也該沉不住氣了。”

“但若孤軍奮戰,無異于飛蛾撲火,於事無補,只能白白送上一條性命而已。”

“而有足夠實力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勢力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有這些不顧性命,又不會威脅到他們的人相助,何樂不為?而我們這些被滅門的勢力中僥倖逃脫的人,即使明知會被利用,成為第一個死去的棋子,又能如何呢?想要報仇,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說到這裏,溫紈咬牙,眼中露出了幾分痛苦的神情,但很快便隱去,恢復了平靜:“所以,除了叔父的翎歌宮,只有傀儡宮與迷蝶鎮有這個實力。”

白堯棠讚賞的點頭:“的確如此。”

溫紈低眸,又很快的抬起:“叔父想與他們結盟?”

白堯棠深吸口氣,緩緩頷首:“正如你所說,我唯一能做到的不過是背水一戰而已,又有幾分獲勝的可能?不多。”

溫紈道:“如今三方勢力可謂分庭抗禮,若要合作,勢必要爭出一個優劣。”

白堯棠突然笑了起來:“這種事你將布帛給我看的那日豈不是就想到了?說說看,你想選誰?”

溫紈沉吟道:“我認為他們兩方勢力的目的都不是為了復仇,只是為了保住性命。也就是說,只是為了將龍吟劍取出來,所以不可能做出魚死網破的舉動。想將損失降到最低的話,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利用趙卿言,將龍吟劍取出來。”

白堯棠道:“繼續。”

溫紈道:“傀儡宮那邊有呂泣、血淚、唐笑愚。迷蝶鎮那邊,只有江無顏。而叔父這邊,除了叔父和木侯爺,還有可能拉上冉宮主,甚至是卓掌門。就這方面來看,咱們要佔優勢。”

白堯棠輕嘆:“看起來是這樣,但你要知道君子和梟雄的差別。你以為,冉桐軒會怎麼選擇?”

溫紈一怔,繼而變色。

白堯棠道:“聽瞳的死,趙卿言一直耿耿於懷,滿懷愧疚。桐軒對他又是一個如師如父如友的存在,再加上冉浩煵十年的追隨。我們所有人相加,也抵不過桐軒一個人啊。讓桐軒利用趙卿言,這怎麼可能?還有,木驍的決定,你也看見了。”

溫紈臉色調整地正常了一些:“這封信除了我與叔父,應是沒有他人知曉。”

白堯棠問道:“那怎麼讓木驍表明態度?”

溫紈道:“次昭對叔父言聽計從,子御那邊我亦有把握讓他相信。再加上我與夏大哥,還怕清菡不信嗎?”

白堯棠沉默,片刻后問道:“你希望與誰合作?”

溫紈張張嘴,又閉了起來,長嘆一聲,也不多勸:“我選江無顏。”

白堯棠似乎驚訝於他這個選擇,愣了一下才問道:“為什麼?”

溫紈道:“因為傀儡宮中唯一與冉宮主有交情的就是莫懷瑾,但他已經死了。比起一個死人,作為冉宮主摯友的江無顏顯然對他更重要。”

白堯棠無奈:“你還在想桐軒?”

溫紈立刻回答:“當然,只有他才有可能保住我們,至少能留次昭子御一條生路。”

白堯棠再一次無言。

溫紈站起身來:“叔父,這個是西湖周圍崔家所有的產業,下面的一張是我想要的一些鋪子,您過目一下,如果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再重新改過。選頭牌之後還有很多事沒有處理,我和次昭商量好了,這幾日盡量處理掉。之後如果沒有什麼安排的話,我想去一趟風雲軒的總軒,與風軒主再詳談一番。”

將一沓字跡工整的紙放在白堯棠面前,又道:“我已經書信派人去送給父親,將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請他在老家府邸等我回去。為了防止我爹起疑,我大概一個月後動身,去過了風雲軒直接回去。江無顏那裏,如果叔父需要,我去說。過來盜取匣子的人我會查清,叔父不必煩心。”

溫紈一口氣說完,緩了一口氣,然後問道:“小王爺今日剛剛回來,我打算去見他一下。若叔父無事,我就先告退了,晚些再來。”

白堯棠捏了捏眉心:“所有事你都說完了,我還能有什麼事?去吧,我再好好考慮一下,之後會給你答覆的。”

溫紈輕輕搖頭:“一切都聽憑叔父吩咐,您不必為難。”不再多言,微微欠身,然後離開。

白堯棠看着再一次合上的門,脫力的靠在椅子上,仰起頭,巨大的疲憊席捲了全身。

一個笑容溫柔,目光澄凈的男子的面容浮現出來。一個……從來不肯埋怨半句,分明柔弱卻不肯讓別人擔心的書生。默默的陪着自己走遍了半個江湖,默默地在冉桐軒不在的時候打理着偌大的輕風宮,默默的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無聲痛哭,卻一直以安靜溫柔的笑容對待着所有人,毫無怨言。

他不是因為自己而死,卻是受自己所累。

自己明明可以救他,卻差了那麼最後的一瞬,追悔莫及。

這樣不染凡塵的人,本就該待在輕風宮中,守着那徐徐清風,看着冉桐軒立於江湖之巔,看着輕風宮聞名江湖。然後與他最喜愛的書卷花草一起,看着春去秋來,時光流逝,此生無悔。

可自己,偏偏將他帶到了江湖,帶到了這個滿是污濁的泥潭之中。

溫紈的話,他怎會不知?

但自己的債,怎麼能讓別人來幫自己還啊?

冉聽瞳已經不在,自己怎麼能讓他再為自己贖罪?

清白的人,被自己所累,最終也沒能走得清白。這般,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再用他去要挾冉桐軒?

記憶中,那日,是血染的天空。

自己從馬背上翻下的那一瞬,猶在半空,便聽見孩童一聲撕破了天空的悲鳴,帶血的悲鳴。那是……小王爺!

根本顧不得滿地的雨水濺起的污泥打濕自己的衣擺佈靴,奮力到踉蹌的往裏面跑去。

他看見跌跪在地的冉桐軒,在衙役懷中拚命掙扎的趙卿言,還有……滿眼的鮮血。

“包拯!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生得比尋常孩童還有弱小几分的趙卿言,力氣卻大得不可思議,兩名衙役也只能勉強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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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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