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回 牛 庚
卻說山神老么眼見一個腹大如鼓的胖老頭身着“積雷山”字樣的號衣，呼呼帶喘地挑進來兩隻沉甸甸的檀木箱子，頓時喜上眉梢……
“鎮守使大人在上，小老兒乃牛魔王駕前參軍牛庚，今奉我家大王所差，特送來薄禮一份，萬望大人笑納！”那胖老頭卸下擔子，撲通跪倒，響頭碰地。
“牛庚……牛二……你們家老牛到底派來了幾個信使？”老么轉念一想，又起疑雲。
“啊，大人，是這樣的。牛二是我家大王的遠方親戚，年少氣盛，好為人先！這次本是同小老兒一起來的，可這小子腿腳靈活，貪功心切，先我一步到了您的府內。方才，小老兒進殿之時，看見他被幾個力士押了出去！據小老兒猜想，這小子必是言語冒失，衝撞了大人！大人您身份高貴，心胸寬廣，就看在我家大王的面上，饒這臭小子一次吧！”胖老頭不急不慢，說得在情在理。
“好了好了，牛二的事不提了！你快起來，把箱子打開，讓本天使瞧瞧，這老牛到底送來了什麼禮物？”老么有些不耐煩地言道。
“是，大人！”胖老頭摟着肚子，頗為滑稽地站起身，慢悠悠地打開箱子，笑道，“大人您看，這左邊兒箱子裏是白銀三千兩、黃金五千兩，這右邊兒箱子裏是辟火珠、辟水珠、辟塵珠各兩千顆，外加壓箱底的夜明珠一千顆！”
“嗯，好好好……這些禮物老子很是喜歡！”看着熠熠生輝、光彩奪目的金銀珠寶，老么心花怒放，從九尺高台上一躍而下，圍着兩個檀木箱急轉了一圈，猛回首，沖胖老頭言道，“你你你……耕牛……”
“大人，小老兒牛庚……”
“牛庚！牛庚你回去跟老牛說一聲，他如果按照今天的規格再給老子送一份兒……不不不，再送兩份兒，老子便可以往天庭跑一趟，給他也討個天王、天尊的封號！”
“天王、天尊？”胖老頭心中吃驚，表面上卻一臉崇敬，雙挑大指，“大人果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小老兒定把您的美意儘快轉告給我家大王，據小老兒所知，我家大王早就想弄個天王噹噹了！”
“是嘛，那就有勞你趕緊回去傳個話吧！”
“是，大人，小老兒這就告退！小老兒臨去之前，尚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不情之請？”
“小老兒想見一下唐玄奘，或者把他一併帶走，這樣也好跟我家大王有個交代！”
“當然當然，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本天使歷來言而有信！”老么一拍胸脯，轉而沖旁邊的矮個兒仙官和高個兒仙官言道，“你們兩個，趕緊把唐僧放了，讓他帶走，另外，把那個牛二也放回來！”
“屬下遵命！”那矮個兒仙官嘴上答應着，腳下卻並未挪步，“大人，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是！大人，那唐玄奘的包裹咱們還是留下吧？！”
“留下個屁！那幾件法器一不能吃，二不能賣，留它何用？你他娘的少再啰嗦，趕緊滾吧！”
“是！大人教訓的對！”見老么發了火，那矮個兒仙官嚇得吐了吐舌頭，同高個兒仙官一起，一溜煙兒去了。
不多時，隨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懷抱包裹的玄奘和蔫頭耷腦的悟空被兩個仙官帶到了老么面前。
“牛庚呀，你很會辦事，比這個毛頭小子強百倍呀！”老么指指垂頭喪氣的悟空，沖胖老頭笑道。
“大人過獎了，小老兒不過比這臭小子多吃了幾年乾飯而已！”胖老頭看了悟空和玄奘一眼，躬身笑道，“大人，小老兒聽我家大王說，您不光捉了唐僧，還拿住了他的兩個徒弟！對於這兩個凡人，不知大人如何處置？”
“這兩個人嗎？嘿嘿……”老么略一沉吟，忽而獰笑道，“不瞞你說，本天使想等弼馬溫夢醒之後，再當著他的面，把此二人的腦袋割下來、心肝挖出來，讓這不可一世的猴頭也嘗嘗痛失手足、而又無能為力的滋味！”
“是嘛，大人若如此羞辱專橫跋扈、目中無人的弼馬溫，那真是太妙了！”胖老頭聞言心中一顫，連忙陪笑道。
“你也覺得本天使的主意妙嗎？那本天使羞辱弼馬溫之際，希望你和你們家老牛也一同參加！”
“那太好了，我們參加之時，順道把銀子也一起帶過來！”
“嗯，好，咱們一言為定！等你們把銀子送來，本天使定會大排宴宴，與你們一醉方休！”
“多謝大人美意！大人若沒有別的教誨，小老兒就告辭了，您就等着小老兒的好消息吧！”
“好，你去吧！”老么拍拍胖老頭的肩頭，扭臉對一旁侍候的矮個兒仙官和高個兒仙官言道，“你們兩個，代表本天使送送他們，到天狼殿時，把老牛的辟水金晶獸也放了，讓他們一併牽走吧！”
“是，大人！”高、矮兩個仙官齊齊應了一聲，帶上胖老頭、玄奘和悟空，大家一起出了武曲殿，沿着來時的長廊，很快到了天狼殿切近。
“賢弟，那怪獸還是你去牽吧？！”矮個兒仙官沖高個兒仙官努了努嘴，笑道。
“當然得我去，就你這小身板，也降不住那東西呀！”高個兒仙官撇了撇嘴，得意地笑了笑，而後連蹦帶跳，進入貪狼殿中，不一會兒便把搖頭晃腦的辟水金晶獸牽了出來！
這辟水金晶獸生的通身碧綠，鋸齒獠牙，看樣子非獅非虎，兇惡異常！
“啊嗚……”不知為何，辟水金晶獸見了悟空等人，竟狂嘯不止！
“瞎叫喚什麼！”胖老頭見狀，來至辟水金晶獸近前，照着它的腦袋“啪”地猛擊了一掌！
嘿！這一擊之下，辟水金晶獸頓時夾起尾巴，沒了脾氣，垂眼低眉地立在了胖老頭身後。
“哈哈！老先生，原來竅門兒在這兒哪！”矮個兒仙官一瞧，立刻興奮地蹦了起來，照着辟水金晶獸的頭上使勁打了幾拳，那辟水金晶獸立時成了一隻受傷的小貓，一個勁兒地往胖老頭的腋下鑽去……
大家一看，俱是忍俊不禁！
一通嬉鬧之後，高、矮兩個仙官遂將胖老頭、悟空、玄奘以及辟水金晶獸送出了洞府門外，雙方拱手而別！
離了五行山鎮守使官邸，悟空一行三人一獸，各懷心腹事，順着山勢往南行了一里多地，竟然誰也未講一句話。
“老先生，你到底是敵是友？”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滿腹狐疑的悟空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友非敵！”那胖老頭嘿嘿一笑，回手一抓，一把便將悟空臉上的牛首麵皮撕了下來。
“阿彌陀佛，金子，原來是你呀，你可把為師嚇壞了！”玄奘一見，立時驚喜異常！
“師父，正是弟子，您沒受委屈吧？”
“為師沒事，只是懸子和小啞還陷在妖洞裏！”
“師父放心，弟子定會再想辦法，把他們也救出來……”悟空安慰了玄奘幾句，之後皺着眉頭，對那笑容可掬的胖老頭言道，“老先生，多謝您仗義相救，在下看您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貴人多忘事！金先生，數年之前，老朽飢腸轆轆，落魄街頭，曾在孔縣的聚仙樓內吃過一次你的宴請，如今老朽救了你師父，也算是報了你的一餐之恩！”胖老頭言罷，猛地打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唿哨。
哨音未絕，只見前面一塊巨石后，溜溜達達閃出一頭精緻的小驢。在驢背之上，端坐着一位形如枯槁的瘦老頭！
瘦老頭沖胖老頭眨眨眼，招招手，胖老頭便搶步上前，墊步擰腰，竄上驢背，與那瘦老頭抱在一起，忽而合二為一，化作一位鶴髮童顏的高仙。
“老頭胖，老頭瘦，自己還得自己救！山五行，人五行，及吾無身何患生！”隨着這久違的歌聲，那高仙一拍坐騎，躍上南天，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片刻之後，一旁的辟水金晶獸也如夢方醒般怪叫一聲，駕風驟起，衝上雲端，蹤跡不見。
觀此情形，悟空和玄奘頓時呆了……
愣了一會兒，一陣陰風吹來，只見那天邊的一團烏雲里忽然露出了一個碩大的牛頭！
“哎呀，不好，那牛魔王又來了！”悟空的驚叫聲未落，那手持混鐵棍、身披黃金甲的牛魔王已從天而降，惡狠狠的立在師徒二人面前。
“師父，待弟子拖住牛魔王，你趕緊離開此處！”悟空說著推開玄奘，縱身躍起，對着牛魔王的面門，一拳擊出。
“猴頭，你這是找倒霉！”牛魔王不躲不閃，掄鐵棍后發先至，頃刻間便將悟空的胳膊打斷。
悟空疼痛難忍，咬碎鋼牙，倏忽間神機迸發，頭現六朵金蓮！這些金蓮爍爍放光，隨風而起，圍着牛魔王團團亂轉。
與此同時，那五行山頂的“嗡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帖也忽地射出萬道金光，直照的牛魔王腳步倉皇，眼花繚亂！
“猴頭，你休要裝神弄鬼，看俺老牛要您的命！”牛魔王圓睜二目，強定心神，猛地竄到悟空切近，照着他的頭頂就是一棍！
“啪！”伴着一聲巨響，圍着牛魔王的六朵金蓮不見了，五行山頂射來的金光消失了，而悟空的身子也頃刻間化作飛灰，噗地灑了牛魔王一頭一臉。
“啊呀，迷了老子的眼了……”一時間，牛魔王撒手扔棍，熱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