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在她不比當年的沈傾華，沒有被人加害，而且也不是頭一胎，產房裏折騰了半天工夫，便有「哇」的一聲啼哭響起！
孩子哭是哭了，聲音卻細細的，不如當初麒麟出生那會兒哭得驚天動地。
徐離正在上火着急，便見鄧嬤嬤出來稟報，「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一個小皇子！」
皇太后急急地問道：「還有一個呢」
「太後娘娘別急，老奴再去瞧瞧。」鄧嬤嬤趕忙又跑了進去。
皇太後轉頭寬慰兒子，笑道：「這下好了，又得了一個皇子，後頭那個要是公主也不打緊，龍鳳胎才更喜慶呢。」
徐離一顆心只是惦記着鄧姮娘，已經有了麒麟，哪怕她這胎是兩個女兒也不要緊，兩人都年輕，往後可以慢慢生，要緊的是大人平安無事！
皇太后見兒子伸長了脖子，不回答，不由得搖頭一嘆，「痴兒。」
過了片刻，又見鄧嬤嬤急急地跑了出來，「又生了，也是一個小皇子！」
徐離見她的臉色不大好，心頭一緊，「可是襄妃瞧着不好？」
「不，不是娘娘。」鄧嬤嬤的額頭直冒汗，艱難地說道：「穩婆們說娘娘還好，可、可是，小皇子他……不會哭。」
皇太后頓時急了，「怎麽不哭？可有……可有生氣？」
鄧嬤嬤瞧着皇帝的臉色難看，急急道：「已經把小皇子抱到側屋，讓太醫們瞧了。」她領着徐離和皇太後進了門，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房裏。
徐離一瞬猶豫，還是選擇掉頭先去了產房。
皇太后看著兒子的背影，跺了跺腳，「真是冤家！」
她一面往側屋走，一面問︰「襄妃真的沒事吧？」聽得鄧嬤嬤應了，到了裏面，瞧見幾個太醫圍着一個襁褓團團轉，一顆心都被揪緊了，「哥兒怎麽樣？」
旁邊幾個穩婆、乳母，神色都是焦急。
領頭的太醫站了出來，回道：「小皇子在胎里長得不及兄長，有些瘦弱，像是沒有力氣哭……」他竭力鎮定，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微臣……臣，會儘力的。」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上前看了一眼，即便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猛地眉頭一蹙，皺巴巴、紅通通的小傢伙只有一丁點大，瘦得像皮包骨頭，皮膚竟然好似透明的一般。
這樣瘦弱的嬰孩，怕是……難以留得住了。
皇太后心下沉了沉，不作聲。
而另一邊，鄧姮娘剛剛分娩出胎盤，收拾乾凈，臉色虛弱蒼白，緊張地盯着徐離，「小的那個，臣妾……臣妾怎麽沒有聽見他哭……」她連說一句話都帶喘，
「沒事的。」徐離輕輕拍着她，見她不像有事，安撫道：「你躺着，朕去看看。」
等他到了另一邊，見了孩子，登時倒抽一口涼氣，「怎麽會這麽小？」
麒麟出生的那會兒，白白胖胖的、烏眉黑髮，簡直就像一個人蔘娃娃，輪到這對雙胞胎，大的那個雖然看着小，到底還有嬰兒的樣子，而小的這個實在……往難聽了說，也就是一隻大耗子的模樣，好似在母體裏面還沒有發育完全就被人扒了出來。
太醫戰戰兢兢，躬身道：「雙生子本來就只得平常嬰孩一半大小，都不大，只是小皇子……大概在胎里沒有爭過哥哥，所以、所以特別……」
「朕不要聽這些廢話！」徐離猛然打斷，看着這個頭大身子小的小不點兒，脆弱得好似一碰就會碎，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還是不哭嗎？是嗓子壞了，或是……」他有些說不下去，暴躁低斥，「你們快點想法子啊，呆站着做什麽，是不是要等朕一個個擰下你們的腦袋」
太醫汗如雨下，為難道：「眼下是暑天，倒是不怕小皇子凍着，但唯今之計，只有讓他肯喝奶，慢慢養着……把母體裏欠缺的補上去。」
原本嬰兒生下來不哭，都是要提起來拍一拍的，怕嗓子裏被羊水塞住，但眼前這個誰敢碰？瞧着還有呼吸，便都沒有在提這一件事。
徐離覺得頭疼，什麽陰謀詭計、社稷大事都難不倒他，唯獨這個，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着，他握了握拳，「乳母呢，怎麽不趕緊來餵奶」
旁邊的乳母臉色發白，小心翼翼地摟着小皇子，走了幾步，背轉過去餵奶，片刻後回頭怯怯道：「要喂，但小皇子他不肯吸。」
徐離的臉色不由得更沉了。
鄧嬤嬤在旁邊探頭，「啟稟皇上、皇太后，襄妃娘娘想瞧瞧兩位小皇子。」又上來低聲說了一句，「娘娘很是擔心，請兩位等一下說點和緩的話，別嚇着她了。」
徐離和皇太后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給我瞧瞧。」鄧姮娘喝了一點米粥，恢復了點力氣，伸手要抱兒子，大的那個瘦巴巴的勉強看得過去，但小的這個……高高的額頭、尖尖的下巴，整張小臉還不足自己的半個巴掌大，四肢瘦得像枯材。
鄧姮娘心裏明白，孩子這麽小意味着什麽，他……連哭一聲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吮吸母乳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不免滾出淚來。
鄧嬤嬤趕忙勸道：「娘娘，月子裏可不興掉眼淚，當心落下病根。」
「我知道。」鄧姮娘深吸了一口氣，表現出了超越一般柔弱女子的堅強和韌性，稍微緩了緩，便讓乳母接過了孩子，吩咐道：「去拿個小碗過來，聽說母親的初乳是最最營養的東西，等一下我脹奶了，便擠出來用勺子喂他吃。」
徐離皺眉道：「你別折騰自己了。」
鄧姮娘懶得解釋，也不指望小兒子喝了那幾口奶就變得生龍活虎，但是……還是要儘力把最好的給他。
往常，別說是後宮的嬪妃們，就是一般的官宦女眷生產以後都沒有母親親自哺乳，所以都是產後擠掉初乳，再喝退奶的湯藥停止產奶，但是與其扔掉，為什麽不給自己的兒子喝？那會兒生麒麟時，她也是餵過他的。只是麒麟身壯，所以她並沒有脹奶的不適。
況且乳母們都是自己有孩子的，出了月子以後才會給別人做乳母，初乳早沒了，倒是只有自己這一份了，因而不顧眾人勸阻，一力堅持。
最後皇太后先敗下陣來，退讓道：「依着她吧，這小傢伙瞧着確實不太好。」
在等鄧姮娘產後脹奶的工夫，兩位乳母又分別開始餵奶，大的那個倒是吃了，小的還是不肯張嘴，就算把乳頭塞到他的嘴裏也一口不吸。
鄧姮娘沒有喝退奶的湯藥，沒多久就覺得胸前發脹，很快就變得硬邦邦的，甚至腋窩底下都開始脹痛，竟然生出一粒粒小疙瘩。
她想趕緊喂孩子，可是小皇子哪裏有力氣吸奶？
鄧姮娘先是讓自己喝了一碗濃濃的雞湯，努力地吃肉，養了一會兒力氣，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叫人趕緊拿了碗過來。
嬰兒吸奶，對於脹奶的母親來說是一種緩解，但是用手去擠奶，絕對稱不上是享受。鄧嬤嬤等人又不敢下死勁擠壓，折騰半天也不得其法，只弄出一小杓黃黃的初乳，鄧姮娘胸前的痛楚卻越來越厲害，疼得不住吸氣。
「這樣不行。」鄧嬤嬤心疼道：「脹成這樣，後頭越來越多，娘娘怕是受不了了。」
徐離一聲斷喝，「行了，不需要為了他，再折了你。」
男人就是心狠，哪懂母親十月懷胎，自己身上掉塊肉下來的感受？鄧姮娘明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還是忍不住慪氣道：「他若有個閃失，我也不活了！」一面生氣，一面叫人，「快去拿杓子，喂他。」
她努力忍着疼痛，眼巴巴看着小兒子的情況。
宮人拿了小銀湯匙過來，哪怕已經是最小號，但是放在小皇子的嘴邊還是瞧着大得出奇，那小小的嘴巴不過一截小手指大小罷了。
因為這點初乳來得金貴，服侍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灑了，可是又不敢強行撬開小皇子的嘴，磨磨蹭蹭半天方才把那一杓子初乳餵了進去，見他喝得一滴不剩，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鄧姮娘卻越來越難受，覺得自己胸前好像變成了石頭一樣，硬得出奇，胸部、腋窩更是疼得厲害，實在有些忍不住，「哎喲，難受死我了。」
徐離又氣又是心疼，「都叫你別胡鬧了。」
鄧嬤嬤急道：「為了擠那一口，就折騰得娘娘受不住，這……」看着她那鼓鼓囊囊的胸部，「後頭這些可要怎麽辦？這麽多……」
「疼……」鄧姮娘直喘氣，想了想，四下環顧了一圈，瞧見了三皇子，「抱他過來，我喂他。」
乳母慌忙把三皇子抱了上來，可惜他才吃了奶，飽飽的，母親塞了乳頭到嘴裏，居然把臉歪到一旁，自顧自呼呼大睡去了。
鄧姮娘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這個小沒良心的。」
乳母趕忙賠不是，「早知道，奴婢就先不喂三皇子了。」
「哪能讓孩子餓着？不怨你。」鄧姮娘勉力笑了笑，疼得吸氣，「下去吧。」強作無事抬了抬手，「等他睡醒了，餓了，再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