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二十四章：耳語者（一）
“安東尼。。。”
“誰！”安東尼·沃夫騎在馬上，突然厲聲問道。
“安東尼。。。”
聲音再次響起，安東尼左顧右盼，妄圖找到呼喚他的人。
“發生什麼事了，將軍！”一個騎兵打馬上前，急切的問道。
“剛才有人叫我嗎？士兵？”安東尼詢問那騎兵。那騎兵搖搖頭，表示並沒有任何人呼喚他。安東尼只好藏下疑惑，搖搖頭，繼續趕路。
安東尼前幾日奉斯帕多·朵麗絲的命令護送一批流民前往鮮花鎮南方的四葉草牧場。如今護送已經完成，安東尼忙着去與朵麗絲女士匯合。現在他們已經經過了絕冬鎮——這裏的氣溫已經跌破了冰點，氣溫異常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有餘。
不得不說，贊米爾領的情形稱不上好，雖然有安東尼和斯帕多女士以及各村鎮城市執行官的維持，又有伐木要塞送來建築木材與柴火，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流民和動亂。然而還是有小部分民眾或者病死在遷移的路上，或者凍死在家裏。
最嚴重的是，有一批強盜趁着贊米爾領受災在邊境劫掠殺人。這批強盜流動作案，搶劫民家，燒毀一些小型的村子，還散佈出一些世界末日的流言，蠱惑人心，壯大隊伍。斯帕多女士聽說後幾次圍剿，然而都只是擒拿一些小嘍嘍——強盜團的頭領們一直沒有現身。
“將軍！”隊伍面前一個騎兵飛速靠近，邊用力抽着馬匹邊急匆匆的喊道。
“將軍！是探路的威爾遜回來了！”
安東尼點點頭，挽住坐騎的韁繩喊道：“前面什麼情況？”
威爾遜停住馬匹，翻身下馬，向安東尼行了個禮，之後彙報道：“將軍，前面林子裏發現一批難民，有幾人受了傷，快不行了！”
安東尼聽罷，立刻命令道：“所有人上馬！傑克！帶上你的草藥，馬上隨我來！”之後也不管眾人，命令威爾遜帶路，一路狂奔而去。
眾人由威爾遜領路進入林子，終於發現了這一批難民。
與其說是一批難民，倒不如說是一群苟延殘喘的可憐人罷了。
這一批難民大概有十幾人，聚攏在一個巨大的樹根下面。樹根下面生着一堆柴火，火焰不大，火苗隨着寒風的吹拂搖搖曳曳，隨時都會熄滅。然而，就是這一縷微弱的火苗，被眾人仔細守護着，就像絕望之中一點星星的希望。或許，還維持着這群可憐人生命的，並不是這一縷火焰的溫度，而是一種想要活下去的掙扎。
見到安東尼帶來的軍隊，人群中散發出一陣騷動。有幾人在隊伍還沒接近的時候就站起身來，拚命地揮手與呼救。安東尼見到揮手的難民，命令士兵收起武器，示意對方自己是來救助他們的。然而，隊伍還沒有接近，有兩個站起來的人突然倒下了。安東尼趕緊命令眾人加速趕到，接近了一看，才發現倒下了是兩名婦女。
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人走上前來，對着安東尼跪下，說道：“老爺！救救我們！”
安東尼沒有說話，他雖然也不願意看着領民在自己面前死亡，但他骨子裏帶有一種貴族的高高在上，因此不屑於與這些平民多講。
他微微往後退了半步，用傲慢的語氣命令那中年人起身，之後掃視着這一批難民的情況。
巨大的樹根下蜷縮着一個個孱弱的身軀——幾個中年人，三個小夥子，一個小姑娘，一個老婦人，還有四個婦女。樹根的迎風面堆積着七八個屍體，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這些屍體減弱了寒風的迎面直吹，看來這倒是幫助這幾個活下來的原因。’安東尼想。
“是的。”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安東尼嚇了一跳，猛的一回頭，然而他身邊空無一人，只有先前那中年人恭敬地彎着腰跟在他身邊——那漢子本就不高，再加上他佝僂着身軀，還夠不到安東尼的肩膀。
安東尼猛地回頭，並沒有任何發現，他視線落在那中年人身上。那中年人被安東尼盯着，畏懼的打了個寒顫。“剛才是你在講話？”安東尼嚴厲的問道。
那漢子根本不敢大聲回話，只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沒有，剛才沒有任何人講話。’
安東尼只好用一聲“哼！”來掩飾住他的不安和疑惑。“剛才我看到有兩人倒下，是怎麼回事？”
那漢子略帶惋惜的說道：“老爺，那二人死了。”
“死了？”安東尼的聲音略帶疑惑和憤怒，他感覺受到了欺騙，但看到漢子的神情，又不像在說假話。
中年人看到安東尼的表情，馬上嚇得跪下，解釋道：“老爺，他們本就是強弩之末，有些人在遇難時獲救的一瞬間，由於求生意志的突然消散，馬上就撐不住，死了。”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這是常有的事情，老爺，我發誓。”
安東尼聽了恍然大悟，但他還要保持一個貴族的博學，因此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算是一筆帶過。不過，他有些厭惡了。‘無知與脆弱。’他想。隨即，他命令隊伍中略懂草藥知識的傑克治癒傷者，並命令另一些士兵拿出一些粗麵包和禦寒的披風分給眾人。
傑克查看了眾人的傷勢，從包裹中拿出幾種草藥，搗爛了敷在繃帶上，給眾人包紮好。隨後向安東尼報告：“將軍，包紮完畢，不過，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傷的太重，腸子都流出來了——救不回來了，我給了他個痛快，他走的毫無痛苦。”傑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安東尼只好命令士兵將屍體就地掩埋。
“將軍，我發現點異常情況。”傑克報告。
“哦？講。”
“將軍，這些人的傷口除了野獸撕咬的傷痕和凍傷外，大部分都是利器所致，我懷疑他們可能遇到了那個強盜團的襲擊，他們應該是倖存者。”
安東尼表示贊同，隨即將那漢子一把抓過來，摔在腳下，嚴厲地問道：“你，過來，我問你，你們是不是被強盜團襲擊了？”
那中年人哆哆嗦嗦的匍匐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說道：“老爺，您英明神武。我們確實受到了強盜的襲擊。我們是從棉花村逃出來的，遇到襲擊是幾天以前。他們來了許多人，進了村子二話不說就殺人，搶糧食，財務和棉花布匹。我們趁着混亂才逃出來幾十人，剩下的全都被他們殺了。我們在林子裏躲躲藏藏，還遇到了野獸的襲擊，到這裏，就剩下這些人了。”
聽罷，安東尼厲聲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領頭的有什麼特徵？從什麼方向離開的！”
那中年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安東尼一把將他從地上抓起來“老實說！你是不是和強盜團伙有勾結？”隨後舉起拳頭作勢要打。
漢子趕緊哀求道：“老爺饒命啊！我真的不知道具體是多少人，我們都不會數數，我只能告訴您是許多人，黑壓壓的一大片，跟您帶領的士兵數量差不多。那領頭的是個光頭獨眼絡腮鬍子的壯漢，我們逃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們燒了村子之後往西邊的林子裏去了。”
安東尼聽了也只好鬆開他，將他推倒在地上，示意他滾蛋。
那漢子顧不得被摔在地上的疼痛，連滾帶爬的縮到難民隊伍中。
安東尼跨上馬，下令道：“傑克！威靈頓！你二人帶上十個人，送這些難民回去，其餘的人跟我去剿滅強盜集團！”
“少爺！老爺和朵麗絲女士都囑咐過，不能草率行事啊。況且，聽那領頭的講，那群殺人犯數量眾多，咱們兵力不足，我看，還是先和朵麗絲女士匯合再做決斷。”一名親信騎兵趕緊勸阻道。
安東尼聽了有些遲疑，他學着父親的樣子撫摸着下巴思考着——雖然他還沒有鬍子。
“功績，權利。。。”那個聲音又再度響起。
不過，這次安東尼沒有不安和遲疑。他下令道：“士兵！服從命令吧！上馬，隨我出征！”他雄赳赳氣昂昂的挺了挺身子，眼神中浮現出堅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