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昭皇李宗煦

第四章 昭皇李宗煦

萬康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距離燕國南渡天戈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之久。

在最初的幾天內,燕軍勢如破竹。以琮州為起點,他們向三個方向的進軍都獲得了正常來說幾不可能的成績。原因有很多,士兵訓練不夠,應敵意識不強,將官缺乏智慧經驗,還有不知道已經安插了幾年的細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結果的成因。

但是他們的順利總還有結束的那天的。總不可能窩囊地放任着這一個缺口一直裂到都城梁京。高錦夏老將軍臨危受命,緊急從各地或征或調弄來了四十萬兵馬,浩浩蕩蕩開往琮州轄地。

或許是之前的進軍太過順利,燕國的軍隊應對陷阱的能力真是退化了不少。在四面八方,同時着了不少的套子。慘重的損失使燕國開始收縮戰線。直到如今,琮州外圍成了雙方對峙的前線。

散兵游勇在戰爭中會變得更加精銳。與之相對的,代價會比訓練慘重到無數倍。隨着高錦夏的軍團日益鋒銳,燕國的軍隊開始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推進。一個多月後的今天,局面已然僵持,形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和平。

梁京的一處硃色大殿裏坐着三個人,三個位高權重的人。

身居末位的是昭國鎮國大將軍馬澄江,在他右面的是昭國丞相歸凌雲。

至於能坐在他們文武二臣的上位,另一個人的身份當然呼之欲出——昭國天子李宗煦。

身着黃袍的那個人呵呵笑着,看起來心情不錯。

“預計春天就能將燕軍逐出么,雖然有些夠久,但總歸是個好事。藉由此役,我們也算是上下整肅了一通,若是一切順利,那或許這場戰爭不算是昭的一場災禍。”

“陛下,將軍所言,的確有理,只是我怕……”丞相欲言又止。

“愛卿但講無妨,此地只有三位老友罷了。”李宗煦向他擺擺手。

“那,依臣之見,琮州離梁京是不是太近了些?”丞相看起來正一點點地拿捏着言辭,看起來很是謹慎。而且他一邊說著,一邊彎曲了自己的右拇指,在天子面前輕輕晃了兩下手。

“哦,是么?”李宗煦陷入了沉思。

他當然能夠理解丞相話中的意思,而且很透徹。丞相那手勢是個“四”,大概是指高錦夏那四十萬大軍。琮州離梁京的確不算遠,高錦夏若是撥回馬頭,直取梁京,那大概是誰都擋不住的。

高老將軍的確忠誠,但還是不可不防。畢竟他姓高不姓李。更何況,若是他手底下有姦細提早與燕國勾結,刺殺高將軍然後秘密南下樑京。而琮州防線一旦出了缺口,臧龐的兵馬就可以大展宏圖,前方再無艱難。

太危險了,不可不防吶。

在座的三個人里,只有鎮國將軍沒摸得着頭腦。

“是很近啊,所以高將軍現在壓力很大啊。”話一出口,他才覺得氣氛有些許不對,於是他知趣的閉上了嘴。

誰成想,丞相接過了他的話頭,“這樣吧,為了減少他的後顧之憂,將他的孫輩都接到宮裏來讀書怎樣,也好過高家的私塾。”

馬澄江沉吟半晌,“倒也好。只是高家的長孫高文遠已經加冠(20歲),恐怕不適合再到宮裏了。”

“那他現在在軍中么。”天子問道。

馬澄江想了一會,“稟陛下,高文遠確在軍中。”

“哦?丞相,我聽說苗國最近有些動作,是否?”天子轉向歸凌雲問道。

苗國當然有動作,事實上,苗國就從來沒有沒動作的時候,在九峰山脈以南,打仗早已不是新鮮事。只是那地方是雲南王的封地,每次戰鬥,雲南王都處理的不錯,極少能夠影響到中原。(註:九峰山位置見前言有關地圖一節)

如此看來,天子問歸凌雲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單純的問話了。“前方來報,的確有比較大的動作,不知陛下……”

所謂的“前方來報”,當然是丞相自己剛剛編的,既然天子需要這個繼續發揮的台階,自己當然要給他。

只是總會有一些看不出來的人,比如馬澄江。“是么?為何此事我……”話沒說完,便被李宗煦打斷了。

“既然苗國虎視眈眈,我看不如讓高文遠從琮州守軍里抽十萬兵馬趕赴山南交付雲南王如何?”

“此計甚妙。”還未等馬澄江反應過來,丞相便已經叩了頭。

於是這看起來徹徹底底的一步“臭棋”,就在馬澄江的稀里糊塗中成立了。望着他摸不着頭腦地走出大殿的背影,天子和丞相相視輕笑。

旋即,歸凌雲面色一肅,向李宗煦拱了拱手,“陛下是不是有些太信任雲南王了?王軍本身如虎,此舉我怕是在給他添翼啊。”

李宗煦瞥了丞相一眼,“不管怎麼說,雲南王他姓李,當初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至於高將軍,他可是姓高。”

歸凌雲動動嘴,剛想再說什麼,只聽見李宗煦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面容威嚴,“朕的兄弟,不是你能懷疑的,聽懂了么。”

丞相點點頭,“那,微臣也告退了。”

……

琮州防線中的一處民居,或者說,曾經的民居。

如今這間房子已經成了高將軍的指揮帳。高將軍很有老將之風,經常氣定神閑地端坐這裏,波瀾不驚地取得千里之外的一場又一場勝利。

可今天,他的臉上卻起了波濤。

“我的孫兒,天子降下聖旨讓你出發,爺爺當然不敢拖延。只是……”

“爺爺你不用說了,我懂。我此次南下,還不一定有沒有仗打,便不帶走爺爺這邊的精兵了。爺爺多加保重。”

“精兵我自然不會給你,只是文遠,我們高家世代忠於大昭,萬萬不可生有二心,記住了么。”

“記住了,只是……”高文遠欲言又止。

“不用為我鳴不平,天子這麼做是對的。在琮州地界陳四十萬兵馬確實有危險,況且我年事以高,容易出三長兩短;再者說,兵貴精而不貴於多,短時間沒有辦法做出大戰的琮州,確實不需要如此多的兵馬,此番調兵,對糧草的轉運也是個好事,文遠就不要再有怨言了。”高錦夏如此說道。

高文遠聽了,長嘆一聲,拜了爺爺,帶着兵符離開了這間民居。

十萬軍隊,這當然不是個小數目。年紀輕輕統領如此大軍,本應當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只是這件事的動機,實在是讓他高興不起來。

天子已經不打算掩飾他的意圖了么。他輕嘲着。

如果他是天子,他便不會調動的如此僵硬,他會分多次調兵,一次調的少一點。至於理由也不會是苗國進犯這樣的蹩腳借口。他用的名義,恐怕會是調出鎮守別處的江面。這樣不僅將四十萬大軍分散,而且還能加強江南的防守,實在是一舉多得。

所以說,李宗煦真的很蠢。高文遠不由地在心裏罵了娘。

與爺爺分別,當然不會是一件好受的事。底下將士不清楚,但高文遠明白,爺爺已經時日無多,內傷外傷舊傷新傷都在這半入土的身子裏肆無忌憚地張狂。更何況高錦夏還有老胃病。本來如今披甲上陣應對入侵就很勉強了。

說不定就是永別了。高文遠心想。

他的心腸雖然在戰爭中變得堅硬,並且用這份堅硬麻痹自己,這才是軍人,這才是將領,不是么。

……

邵渡碼頭

劉非庸在想事情,他在想臧龐到底在想什麼。

他的對面就是臧龐,臧龐看起來也在想事情。

沉默,帶着血火味道的沉默。

入冬之後,燕軍再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而今天劉非庸突然從駐地被召了過來,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結果任務就是看元帥發獃?

臧龐當然不是在發獃,本來他把劉非庸叫來是準備下一次進攻的計劃的,結果在他到來之前,自己已經有了些眉目,不禁開始完善起來。

有了一個打算,他這才抬起頭,看到了這個早已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劉非庸。

“啊,你來了,快過來,隨我看看這地圖。”

劉非庸走到臧龐近前,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是落桃湖。

落桃湖離琮州很遠,劉非庸不明白臧龐為何會關注這個地方。

“劉將軍你看,他南昭四十萬大軍被我們牽制在這裏,無非就是想要找個機會一舉殲滅我們,依我看來,大概早春時節就是他們找的機會。”

“哦?不知……”

“琮州雖然富饒,可並不是糧倉,我們現在的軍糧,已經有好多都需要經水路運來,待到早春,我們本國的糧草不會很充足了;而且如此長的一段時間,足以麻痹我們的將士。因為外面就是敵人,我們最近好像很忽視訓練這回事吧。”

“不錯,只是這跟落桃湖有什麼關係?”劉非庸依然不解。

“因為落桃湖是個好地方啊。”臧龐的臉上帶着勝券在握而且諱莫如深的微笑。

“傳我命令,各軍加強訓練。同時點五萬兵馬陸續撤回,要絕密行事,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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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雙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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