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廝?

第十五章 小廝?

“所以雖然我說不急,還是會有點急躁的呀。”高文遠抱怨道。

“公子這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麼不對的,至少我看來,公子要比其他人好得百倍了。”那小廝答到。由於天色已暗,榆林並沒能看清高文遠的臉色,也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只好挑了一個他認為最安全的回答。

“榆林你這話可就說岔了,我是高家的大公子,難道能跟其他人相比么?就算拋開這點,我志在為將,又豈能和這些燕雀一般見識?”高文遠板起臉來教訓道。

“是是,小的說錯了。”那小廝連連認罪道歉。

高文遠放鬆了臉部的肌肉笑了笑,“榆林你也不用這麼拘謹,畢竟同來漠北,咱倆是一條戰線上的戰友,以後別老是叫我公子了,一是生分,二是讓外人聽見了可不好。”

榆林點了點頭,“那小的就大言不慚地稱公子為文兄弟了?”

高文遠咂了咂舌,“也行吧,聽起來你像個充文雅的暴發戶,而且是充的很沒有水平的那種。”

“那,公子覺得我應該怎麼稱呼公子?”

“文兄弟就行,我是說你那‘大言不慚’用的不倫不類,聽起來像個充文雅的,跟稱呼關係倒不大。話說好歹也是陪我讀過幾天書的,不至於犯這種錯誤吧。”

“小的慚愧,大概陪公……文兄弟讀書那陣,就識了大字一筐而已,那些攪拌文辭的東西,小的實在掰扯不清。”榆林苦笑着扶着額頭上的胎記說道,這是他平時說話時經常做的一個動作。

“啊,倒沒事,沒有怪你的意思,順便你把自稱也改了吧,而且我們也好回營了,記得後半夜輪到你當值來着。”高文遠心道:險些又犯了用自己的人生經歷去看待他人的毛病。

“……”榆林正欲張口說些什麼,卻聽見兵營那邊一片喧嘩。聽到這聲音,高文遠連忙向著軍營奔了過去,榆林也只好先跟着他。

湊近了一看,是幾個軍官在召集軍營中的士兵,在身邊戰友的口中得知,他們現在要發動一次突襲,目標則是城外敵人的駐地。

他們的這城被圍了有一段時間了,外面的軍隊大概也知道這裏不會爆發很大的戰鬥,但為了防止城中守軍突圍反攻,他們做了很多守營的工事。這些工事一道道地圍着敵人的主要駐地,這讓襲營的難度上升了一個層次。也因此,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城中守軍很少會去想到襲營。如今動作這麼大,大張旗鼓急急躁躁地說要去突襲駐營,高文遠不由地摸不着頭腦。

待到緊急集合差不多結束了,編內的士兵基本都集結完畢了,城中守軍的督軍才道出了原因。說是敵軍駐地突然起火,敵方陣中一片混亂,不成體統,此時若去襲營,正可以將敵軍打散,是大好男兒為國效力的好時機。

督軍的話講的很煽動,但其實並沒能打動那些老兵。畢竟留在城中的都是年歲比較大,身體較衰弱的。而他們這些話聽得實在有些多了,多到無感而麻木的地步,真正使他們動起來的,不過是命令二字而已。他們的雄心壯志早在無數次的戰鬥當中磨平了,很難煽動的起來。

這場作戰並沒有讓新兵參與,也許是在考慮行動力的事。榆林在一邊聽着,眼神有些發亮。顯然,他很想上場真正的衝殺一陣。

“文公子,要不我們混進去吧,你不也正好說有些急躁么?”

“文公子是什麼稱呼……你想去就去吧,我還有點別的想辦的事。”

此時的士兵們已經開始跟隨着小隊長的帶領向城門進發了,高文遠連忙三步並兩步沖了上去堵住了督軍的路。

“此事事關重大,還望督軍三思啊。”

那督軍顯然沒有意料到發生這樣的情況,明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剛想細細詢問因何攔住自己,卻發現自己面前的人不過是一介普通士兵,仔細看去還是新兵的裝束,心中自然升起了一團好大的火。

“軍令已出,你是在違抗軍令么?”

“屬下不敢,只是這……”

“既然不敢就給我閃到一邊去,你恐怕是不知道吧,貽誤軍機和違抗軍令一樣,也是死罪。”

“哎?有什麼關係么,聽他說完,又不見得是在浪費時間。”這個聲音高文遠很熟悉,因為這正是帶他們這一批新兵的領頭——郭榮良。“既然他如此着急地攔住你,想來是有什麼要事,即使沒有,恐怕也是因為新兵不通軍中規矩,要治罪還是治我管教無方為好。”說完,郭榮良一抱拳,低下頭,姿態甚是恭敬。不過因為火把的緣故,別人並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想來郭榮良並非真的打算去死,因為當他說完這段話,督軍的表情立刻變得精彩起來。那是一種挫敗感混雜上無奈的一種表情,生動形象地給高文遠表演了什麼叫“敢怒不敢言”。

“既然郭將軍這麼說了,你就有屁快放吧。”帶着一種相當便秘但還是要保持威嚴的表情,督軍轉向了高文遠。

“督軍大人,你可想過這場大火是敵人的設計?若是敵方設有伏兵,趁我們‘藉此良機趁火打劫’的時候突然衝出,將我們城外的軍隊一舉殲滅,運氣好的話還能直接破城。我可問你,貪功的督軍大人,這責任……”高文遠突然虎目圓睜,氣運丹田大喝一聲,“你可擔得起?”

空氣中飛過的北風很配合地吹亂了火把,這讓高文遠的氣勢更是上了一層樓。一時督軍竟為其氣魄所懾,口不能言。

沉默並沒能持續很久,轉而督軍忽然惱怒起來。許是因為被一個新兵的氣勢壓倒讓他感覺很是掛不上面子。

“我沒聽錯吧,說我是貪功之徒,你當你老幾啊,勞資上陣立功的時候你個新兵蛋子還不知道被那塊破棉布包着呢。這就說起我了?你很行啊小子,是不是覺得天下人就你最對,我們都想錯了?我跟你說,要不是今天郭榮良在這兒,我非得治死你。下去領八十軍棍去!”

郭榮良在一邊輕咳了一聲,看起來這話中給足了他面子,但是個當兵的都知道,軍棍可不是普通的棍子。要知道,那衙門裏的板子一般人挨到四十大板左右就半死不活了,這軍棍雖然不及大板,卻也差不很多。八十軍棍下去,這可絕對不像是看着郭榮良面子饒了高文遠的樣子。

可是郭榮良到底不好說什麼,要繼續說下去倒顯得自己糾纏不休了。

高文遠聽着,突然悔到了腸子裏。他想的是既然守軍呆在城裏便已經是“無過”,何必要冒巨大的風險出城去求“有功”呢?況且即使有功,對整局的戰事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畢竟即使勝利解圍,燕軍也不會敢把空城放在這裏支援其他的地方,到最後也還是呆在這城中。因此不如保守一點更好。

結果如今看來,倒是高文遠不知保守了。他若當無事發生,至少無過,上來阻攔可就有了風險,更何況即使最後督軍明智地接納了他的建議,也不見得有功。

自己真是衝動了啊。高文遠在心中喟然長嘆。當然他未必真的要死,他手裏可還有刀,他在的地方可是一個正在戰亂當中的民居城,砍死幾個燕兵然後溜之大吉根本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而且他也是昭人。心中打算好了,剛想裝作無奈地去領軍棍的樣子,卻見在一直跟在一旁聽着的榆林衝到督軍眼前,“啪”的一聲跪下身子。

“督軍大人饒命啊,我……兄弟他不懂規矩,衝撞了督軍大人,還請督軍大人手下留情啊!”榆林說到此,回頭看了一眼高文遠,“要不,要不這軍棍我代他受了也行。”

榆林的話讓高文遠大感驚訝,畢竟在他的劇本里,是他逃出去而榆林找個時機也溜走找他就好,結果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魯莽地會選擇用自己保護高文遠免受軍棍的處罰。

不過榆林也是天真,這樣哀求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只有在話本中才會出現的對方被打動,然後兩個都被放了的劇情,而現實中,尤其還是在軍隊裏,十有十一是兩個一起挨罰的第二個結果。畢竟,這也是一種違抗軍令,而一個兵的頭腦里,最好是不要有除了服從命令以外的東西。

高文遠剛想出言暗示榆林自己有方法破此死局,卻聽見從前方傳來一聲驚咦的“欸?”高文遠定睛仔細一瞧,這人,他好像見過。記得他剛剛被編進新兵隊的時候,這個人還來看過一下新兵的兵營,貌似跟郭榮良還有過親密的交談。不過當時的高文遠沒怎麼仔細觀察。

此時只見剛剛還掌握着“文全”生死的督軍突然啞了火,筆直地站到了一旁。給一個身着官服的人讓開了道路。那人筆直地走到榆林面前,“你抬起臉來。”榆林不解其意,抬起頭看着那人。

高文遠忽然想起榆林臉上的胎記了。這榆林本是高家養的孤兒,一開始去挑選孤兒的人見這小孩有胎記,本不願要他。結果後來看了一段時間,這個孤兒天生乖巧懂事,與別的大不相同。再加上那胎記雖生在側臉上,卻與眉尖相連,就像是眉毛的延伸一般,雖然不好看,卻也不太丑,不至於讓人看了噁心,這才將他抱進了高家。

如今這人對榆林的臉起了興趣,莫非,是這胎記的緣故?

昏暗的火把光下,高文遠並不能看出那人到底是盯着哪裏看,心中不禁有些惴惴。過了一陣,高文遠只聽那人長嘆一聲。

“算啦,算啦,看在我劉非月的面子上,這倆人要不都放了吧,劉某日後定有謝禮。”

“哪敢哪敢,末將這就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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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雙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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