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過長階
孟裔鴆走後,人群雖然騷動了起來,但大家看着長階上發著亮光的陣法,知道不會那麼簡單就能上去,便沒有哪個願意做那隻首當其衝的開頭鳥。
眼看着日頭西斜,薄言禾整理了下長紗帽,轉身往長階走去。
她這一舉動自然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其中嵐鶴看見她毫不猶豫的往長階走去,扭頭和身邊的人說了一聲,快步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薄言禾沒有回頭,只淡淡地說了句:“我叫薄言禾。”
嵐鶴聽見她的話,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她的名字,追上她和她一同往長階走去。
兩人到達第一個陣法前事,皆是猶豫了一瞬,嵐鶴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發話。
薄言禾彆扭地將視線轉到了一旁,避開他的臉,開口道:“雖然不知道進入這個陣法後會發生什麼,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嵐鶴點了點頭,笑着問她:“那我們進去?”
薄言禾突然覺得他笑起來的模樣讓她熟悉的人,但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這個熟悉究竟是熟悉在哪裏。
她從包袱里將那個吃了一半的燒餅拿了出來,微微低頭啃了幾口,然後將它再次放了回去:“走吧!”
嵐鶴見她如此舉動,頓時啞然失笑。
山腳下聚集的人群此時的視線都在他們兩人身上,眼看着他們停了下來,還以為他們是退縮,沒承想下一秒便看見半個燒餅出現在了那個清瘦些的公子手中。
“這倆人幹嘛呢?上去玩呢?磨磨蹭蹭地不繼續往前走,怎麼著,還想讓我們給打個賞嗎?”
旁邊的男子白了這尤公子一眼,眼神快速轉動了一翻,然後勾起唇角,一臉諂媚的看着他:“是是是!這裏哪裏還有比尤公子更勇猛的人!皆是些膽小鼠輩!”
尤公子得了合他心意的奉承,自是開心的很,他絲毫不謙虛地將話接了過去:“那是自然!”
男子又是一眼白去,只不過並沒有讓他看見,他掃了一眼對面站着的男子,兩人一番眼神交流之後,那男子會意地點了點頭。
尤公子還在得意之中,自是沒有注意他們的舉動,待他咳嗽了聲,回過神來時,便聽離他稍遠一點兒的地方,一道調笑聲傳來。
“既然如此,那不如尤公子為我們眾人帶個頭吧!”
“……”
聽聞他這話,尤公子嘴角抽了幾下,面上儘是尷尬之意。
這尤公子名為尤子涼,在他之上有兩位姐姐,他是最小,再加上他父親晚年得子,一家人對他自然是嬌慣的很。
尤子涼生在富貴人家,從小便認準了一個道理,這世間沒有什麼事是拿錢買不到的!
於是乎,在他父親給他找了個師父,教他武功時,他給了那師父比他父親高出三倍的錢,讓他立馬收拾東西離開了尤府。
原本尤老爺生氣的很,但見自己兒子心思不在那武功上,他想了很久,最終給他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人護身,便不再繼續強求了。
正是因為他的這個決定,導致尤子涼成了與他一同來到這裏的幾位公子中,唯一一位手無寸鐵的廢物。
尤子涼心中自知他們是故意這樣說的,但為了不失面子,他硬着頭皮往長階走去,邊走邊高聲喊着:“去就去!誰怕誰啊!”
因為沒有武功,越是靠近陣法他就越覺得有一股壓力壓在他身上,所以一路上他都是低着頭走去的。
當他走到長階邊上時,才強撐着抬起了頭來。
這一看之下,才發現嵐鶴兩人已經有過三個陣法了。
此時,央胥宮雲水峰上,一個身着玄服的男子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滿臉苦笑的嘆了口氣。
“師父,你還是不願見我嗎?”
他說話的語氣柔的快要化作一灘水,但面前的房門依舊緊閉着,裏面更是連一絲聲響都沒有。
“呵!我知你心裏是什麼意思,但你……是不是對我太絕情了?!”
“……”
“自從我說了那些話后,你就開始避着我!你讓師兄告訴我,你不想見我,好!我收拾了行李,連夜離開了央胥宮!這一走便是三年!”他微微彎下了腰,手指顫抖的撫上了心口,“師父,你可知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剛回府的那一段時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想着你能給我傳個音,讓我回來,但三年了!這三年裏我收了無數道傳音,沒有一道是你的!”
他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師父你知道我在收到弟子大選的名冊時,有多開心嗎?我以為你要讓我回來了,於是我滿心歡喜地期盼着山門開啟的這一日!終於!終於山門開了!可……可……”
他紅了眼眶,渾身顫抖的低下了頭:“原來,你並不想我回來啊!”
內閣之中,一身素白長袍的男子看着案前面無表情翻閱着古籍的女子,低聲開了口:“你當真不見他嗎?”
女子視線未離古籍,淡漠地說道:“不見。”
男子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說道:“瑤兮師妹,帝何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你還真是絕情啊!”
瑤兮聞言楞了一瞬,然後抬頭看向他。
“畢竟是你從小帶到大的徒弟,真的捨得他這般難過嗎?”
“師兄向來是了解我的,怎麼今日會說出這樣的話?”瑤兮難以置信地看着坐在她面前,一眨不眨盯着她,等她回答的師兄,央胥宮宮主維元子。
“我竟一時忘了,師妹這麼多年過來,一直都是這副淡薄的性子。但我明明記得你以前對帝何是不同的,難道是師兄記錯了?”
“師兄並未記錯,以前我對他的確是有些不同,但那皆因他是師兄送來的,此外再無其他原因。”
維元子的視線在她身上遊走了許久,原本還有話要問她,但因為她方才的回答,那些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過了許久,外面漸漸沒有了聲音。
維元子起身整理好衣袍,彎腰抽了瑤兮的手裏的古籍。
瑤兮抬頭看着他,等着他開口。
“既然你不想見他,那我可就將他差走了啊!”
“嗯。”
山門前。
“孟裔鴆,你說主人現在在幹嘛啊!這天馬上就要黑了,他怎麼也不管我們啊!”
孟裔鴆瞥了一眼面前正來來回回,左右走動的小人,笑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又不是奶娃娃,還要公子管,像個什麼樣子!”
那小人聞言停了下來,兩步並做一步走到他面前,湊近他后說道:“不不不!你的確是一大把年紀了!但我只不過才五歲而已!可不就是一個奶娃娃!”
孟裔鴆:“……”
“誒?你怎麼不說話了!?”
“說什麼?”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我又不是你的嘴,管不了你說什麼的!”
“……”
孟裔鴆抽出長劍快速朝他刺去。
“啊啊啊!!!殺人……不對!殺靈了!殺靈了!”小人叫喊着化作一陣煙,消失在了他面前。
孟裔鴆收了劍,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樹,指尖捏訣,眨眼便落在了樹上。
眼看着天色已經不早了,他也該休息一會兒了!
在他閉上眼后,小人又出現在了他們方才待的地方。
正當他準備飛身上樹時,孟裔鴆的聲音突然響起。
“青衡,老老實實地待着,要不你這外貌和身高就永遠恢復不了了!”
小人聞言瞬間變得咬牙切齒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看着他,然後朝他吐了口口水。
“吱呀——”
帝何猛的抬起了頭來。
維元子從房中出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他兩眼放光,一臉期待的神情,然後那眼中的光瞬間暗了下來,臉上的期待也消失了。
“大師父。”帝何淡淡地叫了一聲。
從嚴格意義上講,維元子曾教了帝何七年,也算是帝何的師父,所以他便一直這樣稱呼着他。
帝何不知何時跪在了地上,他低着頭一臉受傷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
維元子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施法將他直接拉了起來。
“帝何,你師父她已經閉關了,你若繼續待在這裏也是無濟於事!”
帝何抬起頭,迷茫的看着他:“那我現在應該去哪兒?”
維元子手掌放在他的後背上,一邊詢問着他這幾年的情況,一邊推着他前走。
薄言禾通過最後一個陣法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
嵐鶴和她一同通過,他們兩人走完最後一節石階,便看見遠處背靠着樹榦的孟裔鴆,和一個身着粉白紗裙的姑娘。
最先看見他們的還是那個姑娘,她一臉興奮地搖了搖孟裔鴆的胳膊:“孟裔鴆!孟裔鴆!有人上來了!安然無恙的上來了!”
孟裔鴆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一眼,然後又閉上了眼:“大驚小怪!那長階上的陣法本來就不是什麼能傷到人的東西!不過是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勇氣罷了!”
三人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所以他的話自然是落在了兩人耳中。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怎麼進了陣法也沒有什麼感覺呢!”嵐鶴回頭看了眼長階上寥寥無幾的人頭,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第一個考驗便算是過了!”
薄言禾聽見他和孟裔鴆的話,皺起了眉頭,她回頭看了眼長階上亮着光的陣法,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