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薛青旗徹底梗住了,良久,他長舒了口氣。「你愛上他了?」
「是。」
「何時?」
「說不清,許是知道他孩子父親的時候,許是知道他愛上我的時候,許是他出征時,許是被跟蹤那日,他救了我……或者更早。」
薛青旗點頭,涼聲道:「所以我還是輸了。」
「感情的事,哪有輸贏,所以我說這就是命運的陰差陽錯。」歸晚認真地看着他,道,「你今日能把話都說開,我很安慰,彼此不必帶着誤會了。」說著,她抱起了孩子,問道,「我可以走了嗎?」
薛青旗猶豫着,他盯着她懷裏的孩子問道:「我能抱抱他嗎?」
歸晚抵觸,而薛青旗確實一臉的誠摯,她踟躕須臾,並沒有把孩子給他,而只是撥開襁褓,讓他看了一眼。這就是那個和他失之交臂的孩子,也是江珝的孩子。雖他恨江珝,但他一點都不怨這孩子,因為這孩子也是她的……
他望了小江淮良久,最後低頭,在歸晚的驚忡下,他親了那孩子的額頭,慈愛道:「寶兒,我不會放棄你的。」
聞言,歸晚心頭一緊,抱緊了孩子,朝後退了一步。她以為他是反悔了,怎知他喝令一聲,幾個護衛便送歸晚及一行人出門。他沒跟上去,唯是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但這一次,我可能要說聲抱歉了……」
虛驚一場,歸晚提懸着心回了公府,因為驚悸,所以這孩子一整夜都沒離開過她懷,直到第二日一早,給孩子餵過奶,她才放心的讓乳母抱去了。洗漱過後,剛用了早飯,便聽東院來喚,老夫人要二少夫人帶着孩子去一趟。反正也該去請安,歸晚便去了。
才一入正東院二門,便聽見正堂里又人語聲,果不其然,剛掀開正房的門帘,只見除老夫人外,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她們到得可是早,只是望着歸晚的目光頗是耐人尋味。
歸晚給老太太請安,方要乳母抱着孩子給曾祖母施禮,卻被老太太打斷了,問了句:「你昨個去哪了?」
「回武陽侯府了……昨兒個一早我和祖母通報了啊。」歸晚茫然應。
「那離開武陽侯府之後呢?」老太太追問。
歸晚愣住,心裏隱隱察覺了什麼,垂眸思量片刻,平靜道:「去見了個人。」
「誰?」
「薛府公子,薛青旗。」她舉眸,坦然道。
江老太太沒說話,唯是深嘆了一聲,倒是一旁的宋氏哼笑道:「喲,原來果真是見前未婚夫去了,這璞真才走幾日啊!」
「三嬸母,話不是這麼說的。」歸晚鎮定道,「我是見他了,但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意料之外,不盡然吧。聽護衛道,侄媳帶着孩子去了他別院,留了好一陣呢。」宋氏漠然道,隨即哼笑,「別院?若是偶遇,那薛府亦或茶樓,哪個不能去,偏去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別院去?」
「真的不關少夫人的事,是薛公子將她和孩子劫去的!」杜嬤嬤忍不住,爭辯道。
江老夫人聞言驚住,關切問道:「他為何要劫你去?」
「還能因為什麼?余情未了唄!」宋氏嘴快,又來了句。
瞧着宋氏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歸晚無奈暗哼。可她說得畢竟也沒錯,可不就是「余情未了」。
「是,薛公子見我確實是因為曾經的事。」歸晚面對老夫人,神情認真道,「祖母,我們曾經有過婚約,也曾是青梅竹馬,因為賜婚的事,薛公子不能釋懷。可這件事我也阻止不了。但於我,自從嫁入江家,不敢說與夫君琴瑟和鳴,卻也是情義互通,彼此信任。我和夫君心中都只有對方,往昔的事,都過去了,我此生願望便是與夫君、孩子相守一生。」
這話說得老夫人沉默了,她和江珝的恩愛是有目共睹的,那個不稱讚,她也不信孫媳是這樣的人,何況還有江珩的事在前……
「而且我也是身不由己,他攔下我的馬車,我帶着孩子沒辦法不從。這件事我也是受害的那個,畢竟我是被他挾去的。」歸晚委屈道。
江老夫人緊張了,關切問道:「他可有為難你?」
歸晚淡笑搖頭。「沒有,他只是想和我說明以前的誤會而已,因為避嫌我一直躲着他,他才出此下策,不過好在他只留了我片刻,話說完便送我離開了。」
江老夫人放心了,含笑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宋氏卻哼道:「就這麼簡單?好不容易把這扣下了,說放就放?」
「那三嬸母還盼着我們發生什麼不成?」歸晚反唇相譏道。
宋氏窘迫,瞪了她一眼不吱聲了。
「是誤會就好,往後小心些便是了……」老夫人慈笑安慰,囑咐她往後再出門,定要多帶些人,以防萬一。
這事便過去了,宋氏也不在說什麼,畢竟又不是她兒媳,她插嘴無非是看不慣,管不住這張挑剔的嘴而已。老夫人不計較了,她還挑什麼理。大夥都散了,可有人不想這事過去——
「你們當初,到底有何誤會?」一直坐在東側椅子上沉默的雲氏問了句,她盯着歸晚又道:「想來這誤會不小吧,不然如此興師動眾,只為說句話而已?」
歸晚愣住,隨即冷笑道:「侄媳過去的事,二嬸母也要管嗎?」
「也不是二房的人,就算是我兒媳,我也管不了你過去。可若這‘過去’遺禍今時,甚至波及公府,那我便不得不問問了。」
「二嬸母放心,所有的一切都已解決,絕無遺患。」歸晚從容道。
雲氏笑了,道:「果真如此?」說罷,她看了眼正抱着孩子的乳母,問道,「昨個二少夫人被劫,你可在?」
乳母瞥了一眼,怯怯點頭。「在。」
「那他們都說了什麼?」
乳母咽了咽口水,餘光忐忑地了着歸晚,皺眉道:「奴婢站得遠,聽得不大清,但奴婢聽到薛家公子說,說……」
「說什麼?!」雲氏喝聲。
乳母闔目咬牙道:「說咱家小公子是他的孩子!」
這話一出,無疑一顆平地驚雷,炸開之後,房中鴉雀無聲——
「放肆!這造謠的話你也敢說!」江老夫人怒斥道。
乳母嚇得瑟瑟發抖,忙解釋:「不是,不是我說的,這話是薛家公子說的!他還說,二少夫人其實早在江寧便有孕了……」
「越說越離譜!」江老夫人氣得不去看她,身邊的下丫鬟趕緊去勸。而雲氏卻不以為然,道:「你接著說。」
那乳母瑟瑟看了眼怒不可遏的老夫人,又看看沉靜若水的少夫人,小聲道:「薛家公子說,他在江寧找到二少夫人後,兩人整日都在一起,直到回京,所以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少夫人便有孕了,那孩子是他的……」
「然後呢?」宋氏也來了勁頭,問道。
「之後薛公子便跪在少夫人面前,給她系了衣帶,他頭倚在少夫人膝上,說了什麼,奴婢也聽不清了……」
系衣帶,相依……宋氏聽得直嘖舌。此刻,江老夫人氣得喘息都急了。若二人因着舊情而見,也就見了,多少還能理解,可這孩子……她接受不了。她撫着胸口道:「胡言,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