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三支花
下午五點。
賭石館關門，無空和路易才離開。
路易滿腹狐疑。
無空沒有賭石，只是在裏面看。他對每個攤位上的隕石都看了又看，只看不買，好問這問那的，很是惹人厭。
最後，他都不好意思跟着無空轉了。
無空一直在笑，好多攤主看到他的笑，把罵人的話咽回去了。
無空沒有馬上離開藥材市場，又回到西區，雪山尼瑪商行。
雪山尼瑪正準備關門，看到無空和路易，又讓兩個孫猴子去外面看着點。
無空掀起兜帽，露出頭上的牛角金箍，豎起右手：“法師千諾，我需要您的幫助。”
“菩薩千諾，法師千諾。”雪山尼瑪急忙取下面具，雙手合十，朝無空鞠躬；“小法師，您請說，只要我做得到。”
她已經不年輕了，是位面容和善的大姐姐，有一雙清澈的眸子。
“我需要這個。”無空攤開左手，掌心，是一顆假隕石。
“要幾顆？”雪山尼瑪從櫃枱下拿出個鐵盒子。
“越多越好。”無空雙手合十；“我還需要幾顆蟲草，我現在沒有錢。”
雪山尼瑪抓一把蟲草：“菩薩千諾，小法師拿去用吧。”
她去外面轉了一圈，那了兩盒子假隕石回來。
無空把它們和蟲草裝進背包，帶上兜帽，準備離開雪山尼瑪商行。
雪山尼瑪看着無空：“小法師，您的臉上有黑氣，要小心啊。”
“法師千諾，空雪千諾，謝謝您。”無空雙手合十，與雪山尼瑪告別，走出商行。
路易看呆了。
小法師……
無空不坐車，要走回去。
路易只好跟着他走。
五公里的路，走了一個多小時。
兩人回到華洋.香格里拉醫院，無空說，要去看看那個人。
路易問哪個人？
無空說，被夜子掰斷手腕的人。
路易帶着無空，進了樓下一間病房：高級VIP病房。
高級VIP病房，比VIP病房大，多了個房間。
客廳里坐了五、六個人，都沒帶面具。
他們的面具放在桌子上，還有無空的那根鐵棒。
路易大約知道無空為什麼要來了。
他認出了兩張面具。
這些人，都來自賭石館。昨天見過，下午也見過。
無空仔細看了他們一遍，說，自己是夜子的哥哥，來看看被夜子打傷的人。
說完，逕自走進病房。
病人躺在病床上，剛做過手術。他沒帶面具，看相貌是個標準的華國人。
病人看到無空，大聲呻吟，說痛死了。
“小孩子，沖什麼大人，滾球去……”
無空和路易，被一個瘦高的人，用無空的鐵棒趕了出來。
“我的鐵棒。”無空挨了一下。
“什麼你的，是老子的。”
路易拉着無空溜牆邊，瘦高男人舉着鐵棒威脅道；“如果不給錢，把他們都送進監獄。”
“我可以殺死他。”路易拔出雞蛇先生，說道：“只是，愛麗絲……”
“不值。”無空篤定地說道。
回到愛麗絲的VIP病房，卓瑪等急了，琳達正在安慰夜子。
客廳桌子上，擺着兩份盒飯。
卓瑪問他們去哪兒了？一下午都沒見人影。
無空指指耳朵，說聽不清。
路易說，去香格里拉藥材市場轉了一圈。
他怕卓瑪擔心，更怕夜子發瘋，沒敢說無空轉了一下午賭石館。
無空吃了一份盒飯，喝了一大杯水，說頭暈，要睡覺。
他走進愛麗絲的病房，躺在病床旁邊，倒頭就睡。
琳達走後，卓瑪進來叫無空。看到他睡的那麼香甜，口水都流出來了，對愛麗絲說道：“哥哥好久沒這樣睡過了，他不醒，誰也不許叫他。”
愛麗絲努力抬起身子，探頭看了看，說記住了。
晚上，護士換班了。
新來的護士要把無空叫起來，說病房裏不能睡。
愛麗絲死死地盯着她，說：“哥哥累了，不許叫。”
護士嚇的一哆嗦。
愛麗絲右眼銀瞳內，閃着綠光：“出去。”
護士乖乖地出去了，還很貼心地關上門。
凌晨兩點，無空坐起來，拿出兩枚蟲草塞進耳朵，以白色細沙描繪出一座木門，一架銀魚蹺蹺板。
“叮”，白色細沙點點浮起，寧靜世界，無限之光。
夜子的靈先出現。
無空拉着她走進五彩光弧，送她走上銀魚蹺蹺板。
魚頭處，顯示出一行數字：1.01。
昨天，也是1.01。
愛麗絲的靈出現在光弧外，她衝擊來，跳上銀魚蹺蹺板。
魚頭處的數字是1.04，比昨天高了一點點。
無空走過蹺蹺板，魚頭的數字是1.75，比昨天低了幾點點。
他帶着夜子和愛麗絲走進花園深處，加薩公主女神像前，召喚出小好黑板。
黑板上，顯出一行文字：科學與地獄之間，只隔一層女神之紗。
無空在小黑板上又幻化出一行文字：微笑，會笑的孩子有好運。
兩隻靈各自伸出小手，描繪黑板上的文字。
無空放眼看向花園，層層疊疊的花海之上，罩着一層粉色薄霧，只能看到三支花。
一支黑色的丹花；它距女神像最近，顯得異常顯眼。
一支藍色香薊花；它出現的最早，與愛麗絲有關。
一支深紫色的曇花；夜子進來后，它才出現。
黑色丹花綻放，露出一張衰老的男人的臉。
無空問道：“你是誰？”
丹花搖曳，合攏，遮住了人臉。
時間變動壓抑而沉重，如一道粘稠的黑色河流。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滴答，滴答……
河流快速流動起來，無空看到了很多碎片。
滴答聲消失，黑色河流不見了。
無空對黑色丹花說道：“我會為你做一場往生法事，你要去哪裏？”
黑色丹花朝加薩公主神像點了三點。
無空點點頭：“喜歡這裏，就留下吧。”
黑色丹花沒入薄霧之下，隱約可見，還是黑色。
愛麗絲追着夜子，繞着神像轉圈。
她們倆和無空一樣，進不去花園，只能在通道中活動。
無空想，做往生法事需要六色沙，需要骨笛，需要祭壇……
他的手裏，多了一支晶瑩圓潤的骨笛。
或許，在這裏做往生法事，不需要那些吧？
無空吹奏骨笛，裊裊笛音響起，加薩公主神像似乎活了，她在微笑。
黑色丹花升起，綻放，顏色逐漸變淡，淡為紫色，緩緩沒入薄霧，融入花海。
愛麗絲和夜子，躺在小黑板前後，睡著了。
無空看向加薩公主神像，很是歡喜：她，變了，變得有點像媽媽了。
他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輕鬆。
五彩光弧外，又出現了一個靈，琳達的靈。
她小心地向花園裏看着，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到，只是在轉悠。
她似乎感受到無空的注視，“嗖”地消失了。
“叮”地一聲，寧靜世界破碎，無空被逐出了無限之光。
他睜開眼睛，病床上，愛麗絲睡的很踏實，她的嘴角，有一絲微笑。
無空摸摸耳朵，取出兩枚蟲草。
它們變得腐朽兒脆弱，稍一用力，化為粉末。
無空想到了藍色奇花，卓瑪那裏，應該還有十五支。
他悄悄起身，退開病房的門。
護士靠在門邊打盹，聽到聲音，急忙站起來，走進病房。
剛才，由於這個帶牛角銅箍的少年，愛麗絲，不然她進病房。
客廳里，夜子睡在睡袋上，臉色也有微笑。
卓瑪裹着袍服躺在防潮墊上，抱着背包緊緊地縮成一團，眼角掛着淚珠兒。
她在做夢，她在哭。
無空拭去卓瑪眼角的淚滴，小心地抽出背包，打開。
藍色奇花，依舊鮮艷，保存的很好。
無空想，如果用藍色奇花，無限之光應該能維持半夜吧？
夜子的靈進去了，剛才還看到了琳達的靈。
卓瑪的靈，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