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歸途

第九十四章 歸途

杜樊川抬着頭看着天上的烈日,灼灼而燃,曝晒着大地,荒漠被烈日照得扭曲不堪,仿若火燒在了眼前,用眼透過這層火便是看什麼都有些扭曲,讓人心中不安,不自覺地就慌亂了起來。

馮沙趕了兩步駱駝,遞給了杜樊川一袋子羊皮水說道:“杜大公子,喝些水吧,這次走的時候,夏國兵賣了水跟糧食給咱們,夠用啦。”

樊川在駱駝上回過臉,臉上早虛虛冒出一層熱汗,看着馮沙笑着接過了羊皮袋子,那袋子上也冒出來虛虛的水珠,仿若是樊川的臉一般。

馮駝頭聽馮沙的話便是“嘿”了一聲接過話來說:“你小子,好的沒學,壞的學了不少,從小跟我一起走駝隊,最重要的兩點是什麼,你給我忘了嗎!”

馮沙聽到馮駝頭的話嘆了口氣說:“不奢侈,不冒進。”

馮駝頭聽馮沙說完了便問:“你小子還記得,既然記得,就別再說什麼夠用了,這黃燦燦的沙漠戈壁里,哪裏有什麼夠用的。丟在腳下,不一會兒就什麼都給吞沒了。”

馮沙嘆着氣點着頭,回身拜着說:“叔叔說的是,我再也不敢啦!”

樊川示意把水再給其他人喝一喝,馮沙做了個手勢,表示讓樊川隨意,樊川便是把水袋丟到了潘山、潘水兩兄弟中間,看看他們誰會去接。

終究是嘴角旁有三處傷疤的潘山伸手接了,自己沒有飲,先遞給了湯女喝。

樊川知道這三人原本打算隨他進入到沙漠后就隨着其他駝隊離開,但未曾想其他駝隊既沒有多餘的糧食而且也都是為了回秦州城,路上也沒再遇到其他往別的番國的駝隊,因此這三人只能又回來了。

樊川這幾日也在觀察這三人,潘山潘水是一對親生兄弟,雖然樊川一直看着不像,兩人的樣貌身材差得實在是太大了,弟弟潘水魁梧,哥哥潘山卻乾瘦,名字仿若是倒了過來,叫山的人不厚重,叫水的人不輕柔。

但樊川真接觸久了,偶爾試探一番才發現,潘山的力氣都藏在了身子下面,雖然乾瘦但身上全是精肉,樊川自認為潘山力道要遠遠比自己大得多。樊川想到這裏了,突然想起了玲瓏,玲瓏也是自己一身的勁力都藏在了那身瘦弱的身子下,要不是偶爾跟玲瓏較着勁過幾手,她偶爾會特意贏一贏樊川,把自己的勁力都漏出來了,否則到現在樊川還認為玲瓏是個弱女子呢。

樊川現在想想有時候玲瓏會輕輕地打他兩下,雖然他覺得有些疼了,但如此看來,玲瓏真的是手下留情的不能再留情了。

潘水也如同哥哥潘山一樣,看似魁梧的身子下,卻都是有着柔勁,身上的骨骼靈活的要比樊川更好。幸好當初跟這兩人對陣的是余臨淵,若是自己的話,估計早就敗在這一剛一柔還容易被表象欺騙的兄弟手上了。

雖然樊川從來未跟余臨淵比試過,但這次他覺得若是回到了秦州城,大姑娘、玲瓏跟余臨淵都到了的話,真的要藉著機會跟余臨淵比試一下了,而且他也料定,余臨淵礙着大姑娘的面子不會不跟他比試一番。

想到這裏樊川不自覺地笑了,心裏拚命地按住自己想要比試的快意,但是嘴角上的笑卻掩蓋不住了。

湯女來還水袋給樊川,見了樊川的笑便問:“杜公子,何事發笑?”

樊川才發現自己的笑原來如此明顯,便是圓滑了一個話說:“笑終於可以回秦州了。”

湯女的眼便是一眯反笑回給了樊川道:“杜公子是思念秦州里的人了吧。”

樊川雖然未曾因此而發笑,但是被湯女一說,便覺得似乎也是如此。

馮沙聽到了,趕緊問:“杜公子有心上人了嗎?”

馮駝頭咳嗽了一聲,壓着馮沙的好奇心,馮沙趕緊便了話說:“那杜公子可要小心了,走駝隊的人出來一趟,回去都要被老婆子罵一頓,罵你不顧家咧。”

樊川沒聽懂什麼意思,但是駝隊裏的其他人都笑了起來,馮駝頭喊道:“你個臭小子,回去讓你嬸娘打你不成。”

樊川便也跟着笑,知道了什麼意思了。

這幾日樊川跟這些駝隊的人來來回回的言語,吃食,終究是互相熟識了起來。正如馮駝頭所言,樊川把他們弄出來了,他們便是真的覺得樊川有本事,有能耐,就在心裏尊敬着他。這種尊敬在言語,行為里都能明明白白的體現出來。

樊川這種大家的公子,從小眼底下就有下人,就有夥計,誰真心,誰假意,誰能做什麼,誰不能做什麼,心裏偏袒誰,但是行為上要苛責他,心裏苛責誰,但是行為上要偏袒他,樊川早就再熟悉不過了。

畢竟對他們這種大家的公子,識人用人,如何識人,如何用人才是除了品德修養之外最重要事情了。無論樊川想還是不想,他都必須得會,得明白。

如今樊川知道自己能支使得動這群駝隊,無論誰看他眼裏都沒有着輕慢,雖然未曾有太多的敬重,但終究不會表面上違逆他的話,之後能把這隻駝隊帶到什麼樣子,只能往後面再說,回到了秦州還有周叔能夠給他托底,他有的是時間。

樊川接過了湯女的水袋,也對她笑了笑,便見到湯女放慢了駱駝的腳步,又回到了潘山潘水隨時能一步而來的距離。

樊川雖然未曾跟湯女有太多的言語,但是早已體會出來,這三人似乎總是不自覺地成為了一個整體,無論樊川交代給他們什麼事情,接話的人總是湯女,回話的人也總是湯女。並非是湯女壓着其他兩個男子,而是他們確實是順着湯女。

以樊川的經驗,他知道,這個女子的地位在三人之中隱隱是最高的。但是明明是最高的,話來話去卻總是由這個女子來回,有時候做事情,還要這個女子一馬當先,其他兩人只是愣愣地等着湯女來安排。

等再一想,似乎有像他在玲瓏身旁時,許多事情都是玲瓏來張羅,他只需要聽玲瓏的話一樣,於是樊川再去看這三人,眼裏似乎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傾心要跟周叔言語在秦國公府邸的事情,臨淵為了明日回長安,便是先去安排車馬等事宜,好等明日天明了便趕緊回去,怕夜長夢多,因此便未在傾心身邊。

傾心說:“秦國公的大夫人同意了把駝隊救回來的請求,但是如何去救,卻沒有說,只是言語,三日後蘇家的駝隊便會安全的回秦州城。”

周叔在那裏等着傾心接着往下說,看傾心已經收了話了便問:“要求我們做什麼了嗎?”

傾心搖了搖頭說:“只要求我們三日後把郁兒,就是趙從郁,秦國公的兒子安安全全地送到大夫人手裏。”

周叔聽了傾心的話,點了點頭,還在等,見傾心又不回話了,心裏感到奇怪,便是又問:“大姑娘,沒別的了嗎?送趙從郁的事情是早已答應的事情,並非這次救駝隊的話,沒別的了嗎?”

傾心心裏嘆了口氣,知道瞞不過周叔,但是她又不可能把要殺趙從戎的話告訴周叔,若是知道的人越多,不光自己沒了退路,讓知道的人也沒了退路,只能真假參半的回道:“是要把郁兒安安全全地送到大夫人的手中,不是送到秦國公的手中。”

周叔這才一愣,品過味道來,皺着眉看着傾心說:“你應了?”

傾心點着頭說:“應了,當初只回信給秦國公說會安安全全地送到府邸,至於是誰來接郁兒,我們蘇家便是愛莫能助了。”

周叔想着事情,不自覺地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才發現等傾心回來等得早就忘了茶水都冷了,便是喝了一口涼茶,涼了自己的口,想要趕進吐了出來,卻被嗆了一大口。

傾心見了,趕快趕過去給周叔順氣,聽着周叔一陣又一陣的咳嗽。

周叔緩了過來才說:“大姑娘,你看看我也老了,不中用了,跟你父親這一輩人,本來就不多,多是用你祖父那一輩的人,如今蘇家面臨,你祖父跟你父親的這一輩的人同時都快要不行了,接下來蘇家的事情就更難了。”

傾心安慰道:“周叔你放心,我不會讓蘇家沒落下去的。”

周叔想了想說:“我有一句話,趁着你那個余臨淵,余公子不再你身邊,我說給你聽,你聽着,既然今日說到這裏了,你聽着就行,不管對還是不對,有還是沒有,你聽完了,別說話,藏在心裏,只有你自己記得,我說完了這話,我也就讓自己忘了,從此這個話就只有你知道,誰都不知道了。”

傾心雖然不知道周叔要說什麼,便是一邊笑着給周叔倒熱茶,一邊問:“周叔您說,話該往哪裏放我知曉。”

傾心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便是笑了笑自己:“蘇傾心啊,蘇傾心,你是真的知道話該往哪裏放。”

周叔飲了一口傾心剛剛倒滿的熱茶說:“多年前,我跟你父親說到過,是不是該給傾心找一個夫家了,若是可行,便是快尋一個蘇家的繼承人,無論是把傾心嫁出去,從傾心的夫家找,還是從蘇家的其他小輩里尋一個,畢竟那個時候我跟你父親都快到了知天命的歲數了,你父親雖然膝下有一個你,但是我膝下卻一個孩子也沒有,所以我比你父親更加知道,找一個後繼人的事。畢竟做大事,做非一世之大事,以找後繼人為第一要准。我懂,你父親不可能不懂。”

傾心點着頭回道:“周叔說的是。”

周叔瞅了她一眼說道:“小時候逗你逗慣了,你這次可別敷衍我。”

傾心趕緊行着禮說:“不敢,我怎敢敷衍周叔。”

周叔嘆了口氣說:“算了,你好好聽着。當時我跟你父親說時,你父親未曾回應我,只是用着話岔開了,後來他似乎看中了杭州一個姓謝的人家。但最後不知為何,你父親未曾再說什麼,等我再知道你父親的一些信息后,便是知道了,他特意派了你去京城去實行交子的發行,雖然我當時不看好,但你父親想做便做了,但是他把你派去時我便一直在品味,如今再派你到這裏來,我便品過來味道了。”

傾心不明,剛想問,但一抬眼的那一刻,看着周叔看着自己,她便立刻明白了周叔的意思。

傾心小心翼翼地蹦着幾個字問道:“父親……蘇家……繼承人……我?”

周叔點了點頭,便是再也不說話了,只是喝起來茶水。

傾心這一夜便是再也沒有跟周叔說過話,只是給周叔倒了近一夜的茶。

臨淵早晨來敲傾心的門,昨夜傾心睡得太晚,今日便是有些起不來身,身邊沒了玲瓏,來給傾心換衣衫的丫頭便是着手的更慢了。

臨淵在外面等了許久才等到傾心換好衣衫出了屋子。

臨淵看着傾心的眼睛裏帶着似乎一夜未眠泛着紅血。

臨淵便問:“昨日未曾睡好?”

傾心點了點頭,她知道臨淵以為是殺趙從郁的事情,但是她卻不能回臨淵,無論昨夜哪件事,都不能現在跟臨淵說,只能笑着說:“走吧,路上再說。”

臨淵便是不再說什麼,隨着傾心一同往外走,準備上馬車,往長安行。

周叔早已等在了外面,候着傾心跟臨淵,好囑咐他們路上小心。

周叔見了傾心的眼,便知道了昨夜的不安穩,兩個人寒暄了一陣,傾心要上車時,不是臨淵扶的,卻是周叔。

周叔扶着傾心的手說:“路上萬般小心。”

周叔說完便是重重地握住了傾心的手,這句“萬般小心”,傾心聽得便是不再是簡簡單單周叔對她的自身的安全囑咐了,更是蘇家未來的的安全囑咐。

傾心也只能也用着力回著周叔的握說:“我知道了,周叔安心,路上一定會小心的。”

周叔便是看着傾心的眼,重重地點了點頭,又轉回身子看一旁的余臨淵,抱着拳說道:“余老弟,千萬護好了大姑娘。”

余臨淵雖然未曾反應過來,覺得這不過是一般的出行,這個周叔未免太擔心傾心了,但是也趕緊回著拜說:“周叔,您放心,我絕不會讓傾心受一絲的傷害。”

周叔一愣,聽臨淵叫着傾心的名,再去看余臨淵,再去看傾心,便是似乎明白了什麼,似乎又沒明白什麼,只是笑着點着頭說:“好,我也稱呼你的名,臨淵,你路上也要小心。”

臨淵想了想似乎周叔要跟他說什麼,但是沒想明白,便是反而乾乾淨淨地回了句:“知道了。”

於是馬車便又上路了,駕出了秦州城,去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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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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