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到了滂鎮的老家
李立光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招呼了一旁仍舊呆若木雞的劇務過來。
“小王，把這個小姑娘的電話號碼記錄下來。”
小王的腦袋點的像只啄木鳥。
李立光沒有再繼續和楊若沼說話，而是轉身，重新進入了導演狀態。
而這邊，能被李立光如此看重，眾人對待楊若沼的態度一瞬間就不一樣了。剛才還不停催促他的那位工作人員這次主動拿了乾爽的毛巾過來，一旁之前對她愛搭不惜理的造型師也殷勤地微笑着要幫她吹頭髮。
面對這些人態度的轉變，楊若沼以微笑置之。她由工作人員帶着換回自己的衣服，結完了今天工作的薪水。
因為她只做了一上午的群演，所以群演的那部分工資，她僅得到了全款的三分之二。然而，替身的這兩個鏡頭的報酬卻是比群演高了三倍，另外，還有常皓遞給她的五百塊額外獎金。
這近一千塊的薪水對演員來說簡直是微不足道的毛毛雨，可對楊若沼來說，卻是一筆巨款。她壓制着內心的激動將錢揣進口袋，在離開劇組，下山的路上才終於放飛自我。她一邊像人猿泰山一樣嚎叫着，一邊撥出了景盼盼的電話號碼。
她要把自己得到的薪水數告訴景盼盼，還要告訴她自己居然接了一個能在《默讀者》裏露臉的角色！那丫頭一定會比自己還要高興的！
可遺憾的是，景盼盼的電話卻並沒有接通。
楊若沼看着因對方超時未接電話而自動掛斷的畫面，失落了兩秒。不過喜悅很快衝刷了一切負面情緒，她在山路上大步奔跑起來，希望自己可以更快地回到景盼盼身邊。
她沿着下山的路來到了之前景盼盼停車的地方，可是此時的那裏卻僅有劇組拉起的“拍攝中，禁止進入”的警戒線，那輛租來的銀色長安CS35消失了蹤影。
她奇怪地順着路又向下走了約五百米，卻仍舊沒有看到景盼盼的身影。
“回去了？不應該啊……”她小聲嘀咕，再次撥通了景盼盼的手機。
依舊無人接通。
楊若沼繼續向山下走去，這山挺大，拍攝的地點是在半山腰偏上的位置，且從山腳通上來的路僅有盤山路，所以大部分群演都是開車或拼車一同上來的，現在要憑兩條腿走下去確實有些為難了楊若沼，更何況她今天幾乎是拍攝了一整天。
又走了幾百米后，楊若沼有些撐不住了，她氣喘吁吁地找了塊路邊的石頭坐下，將頭埋在膝蓋上休息起來。
滿腔的喜悅無處發泄，這讓她有點難受。
她接了個角色，還是個李立光親自指定的角色誒，這是多大的好事，大家一定都會為這件事情感到高興的！
一定……
“你又在那裏照什麼鏡子？！”朦朧中，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
楊若沼猛地抬頭，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遠在江城鄉下的滂鎮的老家，此時的她正站在家裏逼仄的客廳中那面窄窄的穿衣鏡前。
幾步之遙的廚房裏，她的母親劉宇正在叮叮咣咣地切着土豆，一邊切，嘴裏還嘀嘀咕咕地數落着楊若沼。
“整天就知道臭美，有什麼用？前街李家那姑娘和你一樣大，人家都已經工作掙錢了！哪像你，十好幾的人了，還賴在家裏吃我的穿我的！唉，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不聽話的東西。”
剛剛還置身拍攝地點的楊若沼沒法接受這突然轉變的場景，她茫然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那裏的她面容清秀，梳高馬尾，身上穿着學校發放的藍白色校服。
這是幾年前她所讀的高中的校服。
“我這是……”她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愣着幹嘛？！過來掐豆角啊！”廚房裏，劉宇發出了一聲怒吼，同時擲出了自己手中的半塊土豆。
土豆打在楊若沼的肩頭，傳來一陣悶痛。
“像個死人一樣，我生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要是我當年生的是個兒子，現在早知道孝敬我了！”劉宇還在罵罵咧咧。
“媽媽，你在幹什麼？”這時，從房子裏側的房間走出了一個男孩，男孩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胖乎乎的模樣很可愛。
“然然呀。”見了男孩，劉宇的態度一下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她放下菜刀，用圍裙擦了擦手，這才蹲下身揉了揉男孩的臉，溫柔道：“大姐做了錯事，媽媽在罵她呢。”
做了錯事？楊若沼冷笑一聲，將目光移向一旁泛黃的牆壁上。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情況，可這裏無疑就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面前的是她的母親和她的弟弟楊明然，她知道此時她的父親楊啟剛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而她的妹妹楊若晴，應該正在房間裏做作業。
“媽媽不要罵大姐，大姐沒錯。”楊明然仰着頭，認真地說。
“好好好，媽媽不罵。”劉宇抬眼嫌棄地瞟了楊若沼一眼，低聲說：“你弟都比你懂事。”
楊若沼不想再在這裏繼續待下去，她吸了口氣，轉身向房門外走去。
“又要去找景盼盼嗎？”劉宇尖聲問道：“人家景家是什麼家庭？你老去人家那裏幹什麼？你要不要臉？”
楊若沼沒理劉宇，她咬了咬下唇，繼續向外走去。
可突然，院子的大門開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推着自行車走了進來。
楊若沼一愣，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這是她的父親，楊啟剛。
見楊若沼要出門，楊啟剛將自行車停在院子裏，大跨步朝他走來。他的身上帶着明顯的酒氣，臉上是無法遮掩的潮紅。
“又要去哪裏？”他冷冷地問。
楊若沼沒有說話，僅是垂下了眼睛不敢與他對視。
“啞巴了嗎？啊！”楊啟剛不知哪裏來的怒氣，他伸手扯住楊若沼的馬尾，稍微一用力，便將楊若沼整個人甩在了地上。
“我們家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東西？要你去廠里工作你不去，你知道供你讀書要花多少錢嗎！你一個死丫頭，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啊？你還敢找你老師告我的狀？你信不信我今天打死你！”
“老楊！”一見楊啟剛要動手，劉宇害怕了，他那樣魁梧，又喝了酒下手沒輕沒重的，萬一手重了出什麼差錯，他們一家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出來幹什麼？要不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生不齣兒子，家裏能有這麼兩個吃乾飯的東西嗎？你還……”
“爸爸你回來啦！”劉宇話音未落，屋內卻突然傳來了一陣輕俏的女聲。楊若沼的妹妹楊若晴風一般從門內衝出，十分親昵地抱住楊啟剛的胳膊蹭了蹭，然後鬆開，並從他停在一邊的自行車裏取出公文包，蹦跳着朝楊啟剛笑笑：“我幫你拿進去~”
看到二女兒這幅樣子，楊啟剛滿臉的怒氣稍微消散了一些，他瞪了楊若沼一眼，跟着劉宇和楊若晴一同向屋內走去，而看到倚在門邊吃手指的寶貝兒子時，楊啟剛更是秒速變為了慈父，抱起兒子就是一頓親吻。
楊若沼從地上爬起，漠然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她伸手將剛才被楊啟剛扯散的頭髮重新紮緊，然後便看見楊若晴趴在門框上瘋狂朝她使眼色，讓她先離開。
楊若沼伸手捏緊了校服下擺，轉身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