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量身定做的角色
“你受傷了？”楊若沼無意識地開口問道。
話問出口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只是個小替身，向來高高在上的海天澤怎麼可能理她。
然而就在她等待着尷尬的沉默來臨之時，沒想到海天澤竟然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了。
“嗯。”
雖然聲音很冷，但居然意外地回復了她。楊若沼有點沒反應過來，她眨巴着眼睛，楞楞地看着海天澤。
大概是她此時的表情太傻，海天澤迅速換上與平時無異的輕蔑神情，轉身游回了岸邊。
楊若沼回過神來，也跟着回到岸上。
一見兩人上岸，海天澤的3個助理、化妝師、服裝師、經紀人一瞬間全部擁了到了海天澤身邊，又是給他披毯子，又是遞毛巾，還立刻準備好了乾爽的同款戲服。
反觀楊若沼，少女一個人狼狽地走到一棵歪脖小樹下，她渾身上下濕淋淋地滴着水，這件原本性感的旗袍果然如Aaron所說緊緊地貼在了身上，讓她十分尷尬。
她只能伸出雙手，裝作很冷的樣子將胳膊環抱在胸前。
“水很涼吧？”
突然，一道溫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隨着這男聲一同到來的，還有身上溫熱的觸感——
一條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毛巾被披在了楊若沼的肩頭，楊若沼驚訝地抬頭，目光中撞進的，是一個戴着眼鏡，面相斯文的男人。
楊若沼見過他，他是杜良曦的經紀人，常皓。
“別看現在的天還挺熱，可是畢竟已經是秋天了。”常皓語氣溫和地說。
楊若沼點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她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坐在一邊的杜良曦，她正在由她的化妝師整理落水造型，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楊若沼這邊。
這時，一旁的場記執着手裏的喇叭，大聲喊道：
“剛才那條再來一遍！演員迅速準備！”
聽到這個指示，楊若沼急忙朝常皓禮貌地道了個別，找到附近待機的造型師。
作為替身，她沒有主演那種可以準備許多件同樣戲服的待遇，只得讓造型師幫她連頭髮帶衣服一起吹一吹。
不過，有了之前的教訓，這一次楊若沼的動作特別快，她的頭髮和衣服都只吹到稍微散落不滴水的程度，便匆匆讓造型師停下了。
然後，她想起了什麼，走到李立光身邊，微微低頭，誠懇地說：
“李導對不起，剛才我沒有徵得您的同意，隨意游向了海天澤前輩。”
李立光看向楊若沼，幾秒后搖了搖頭，道：
“你做的沒錯，和我想到了一起。重新拍攝這個鏡頭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剛剛的攝影機位沒有跟上你的動作，導致穿幫了。”
聽到李立光這話，附近的正在調試設備的攝影師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快點開始吧，效率，效率。”李立光將劇本捲成一卷，習慣性地敲打着左手手心。
拍攝再次開始，這一次進行的十分順利，一次就通了關。
楊若沼爬上岸，撿起剛才的那條大毛巾遮在身上，然後走到一旁，邊休息邊看向已經進入戲劇狀態的杜良曦。
杜良曦的頭髮被打濕，妝容也顯得有些狼狽，可這卻仍然無法遮擋她的美艷動人。她的眼中隱藏着一種感情，那是知道自己即將暴露身份，卻又無法放着郭子文不管的糾結與矛盾。
反觀海天澤，則是全無那種馬上就要開拍的緊張感。他剛從水中出來，自然不用刻意打濕衣服，可是濕淋淋的頭髮卻仍舊要被髮型師擺弄出帥氣的弧度。他又戴上了他巨大的蛤蟆鏡，雖然此時的楊若沼已經猜到他僅是為了遮擋自己眼上的傷痕，卻仍舊覺得這做法有些過火。
同是當前大火的藝人，楊若沼果斷更尊敬杜良曦。她不禁感嘆，既美麗溫柔又極具實力，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完美無瑕的人存在！
她獃獃地看着杜良曦，全然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正被李立光看在眼裏。
少女落魄地站在那裏，水珠順着她的額角滑落，像一滴晶瑩的淚。因為用的是防水化妝品，所以她臉上的濃妝仍舊保留了大半。艷色的眼影下，她如水晶般澄澈透明的眼裏有着顯而易見的嚮往，同時卻又似乎潛藏了一股淡淡的哀傷。
這畫面，美不勝收。
李立光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自己的這部《默讀者》，在想到某個場景時突然靈光一閃，出現了一個嶄新的畫面。
他走向楊若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已經換上謙恭表情的女孩，然後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容：
“我這部劇里還有一個角色很適合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繼續和我們一同拍攝？”
這個邀請令楊若沼震驚，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整部劇的末尾，為了暗示革命的正式開始，有一個城市裏的歌舞昇平全部破碎的意象派鏡頭，這裏需要有一名涉世未深的舞女的片段。她夢想着成為全海市最出名的舞女，讓所有來這裏看錶演的軍官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還未等她踏上舞台，這個世界便已經傾斜了。她很茫然，她甚至還沒有邁出實現夢想的第一步。可是，她卻又很期待，期待未來平等的新世界會是什麼樣子。我認為，你非常適合這名舞女，請問你願意飾演這個角色么？”
看到李立光主動和楊若沼說話，一旁的工作人員已經感到驚訝，而等距離較近的幾個人聽到李立光的這段陳述時，他們更是張大了嘴巴無法合攏。
這個舞女的片段是原本的劇本里根本沒有的，也就是說，這是李立光專門為楊若沼量身定做出來的角色！
一個替身，區區兩個鏡頭，居然就能獲得這樣的機會，實在令人驚嘆！
楊若沼同樣感到驚訝，她在大腦里將這段話消化了半分鐘，才強迫自己相信這是真的。她很開心，開心得好像馬上就要逃脫了地球的引力般。可她卻又很快地遲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這個能力承受李立光如此鄭重其事的期待。
老毛病又犯了，她垂下眼睛，下意識咬住了嘴唇。
我可以么？
我真的可以么？
你可以！
耳邊突然響起景盼盼的聲音，楊若沼睜大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景盼盼那副恨鐵不成鋼的焦急表情。
“你自己長什麼樣你自己不知道嗎？你這個樣子的不演主角誰來演？醒醒吧，你長得像天仙一樣漂亮，如果你的自信能和你的長相成正比你現在就要飛天了你知道嗎？你別總想着你家裏那點兒破事，我說出來都不怕你跟我絕交！你爸媽就是兩坨屎！他們毀了你的童年，難道你還要讓他們毀你一輩子嗎？正視自己的美貌吧！正視自己的氣質吧！我這樣的都能掙扎着進北戲，你還在躊躇什麼？！現在的娛樂圈，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你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仙女兒卻整天在這嘰嘰歪歪，你浪不浪費地球資源？機會是稍縱即逝的！不抓住它，它就會像貓一樣，一出門就再也找不見了！”
楊若沼記得當時景盼盼說這段話時說的唾沫橫飛，雖然很着急，卻莫名地好笑。
而此時此刻，楊若沼竟真的笑了出來，她抬起眼睛看向李立光，原本就有着上揚弧度的唇角彎得更好看了。
她不想背離自己努力學習，沉澱演技的初衷，可是景盼盼說的卻也沒錯，機會是指間沙，抓都不一定抓得住，又怎麼可以連抓的慾望都沒有呢？而且比起學校，劇組裏的真實磨鍊不是更有用處么？
想到這，楊若沼終於下定了最後那一絲決心，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