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百變小世子
“小世子在金鱗山莊那一劍直插左腹，失血嚴重，今天又情緒大動，心神激蕩，這是安神定魄的葯。”
葉臻看了一眼沒有猶豫地接過葯和着水準備吞下。
未料卜青蓮一把奪過，將藥丸緊緊攥着，避開葉臻看過來的探究視線，道着：“這藥效力峻猛恐傷及正氣，我明天配點和緩之劑給你搭着服。先休息吧，京城那邊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他們要入蜀謀事還得等待時機。”
卜青蓮說是離開，也不過是在門外候着。黎明時分，只聽得裏頭一陣倒地聲，卜青蓮忙不迭破門而入，只見小世子正跪坐在地，呲牙咧嘴的想必是摔得。
抬頭看到卜青蓮一臉焦急，小世子冷哼了聲手手撐着地板起身，抓了枕頭抱着往外跑了。
看小世子那陌生怨恨的眼神，卜青蓮按捺着步子沒有跟上去，轉而吩咐影衛暗中觀察。
小世子衝出主院后一路跌跌撞撞，在丫鬟小心翼翼的帶領下到了幕僚住的別院裏，四下張望着無一絲人影。
小世子撅嘴皺眉站到了房門前，踽踽不敢上前。
丫鬟摸不清小主人的脾氣，也乖順站在一旁。忽的風影搖曳，小世子戒備地看了眼院子，咬了咬牙推開房門進去。
“阿言今天這麼早就送早餐來了？”
晏寧正站在床邊穿戴，手中繫着月白常服的衣帶，轉過頭看見小世子一臉委屈，手中抱着個大白枕頭。
晏寧不動聲色將暖黃外衣套上，自顧自走到梳妝鏡前束髮。
“夫子……”
晏寧沒有回答。
而小世子看見床就打了個哈欠：“夫子，我好睏。”
“回自己房間睡。”晏寧開口了，聲音里泛着清冷。
小世子忽的就癟起了嘴，順着床欄坐在了地上：“我不管，我就是要挨着夫子。”
晏寧瞥了一眼地上鬧彆扭的人，走到一旁的書架上隨意挑了本書看起來。
丫鬟不知所措的跪坐在小世子旁邊，將枕頭擱置在自己腿上，心驚膽顫的不敢說話。
小世子卻異常地安靜了下來，枕着枕着就睡著了。
直到伺候晏寧的綠衣丫鬟阿言帶着熱騰騰飯菜進來，晏寧才起身往外走去。
“小世子怎麼睡在這裏？”
替晏寧布好飯菜后，阿言瞅着蜷在床邊的小世子問道。
“去給世子和小丫頭準備點兒吃的來。”
晏寧淡淡開口，吃過後又埋首書籍。等阿言把飯菜送過來，直接走到床邊彎下身推醒小世子，看着他憨直莫名的睡顏，晏寧微微展笑，“吃了去床上睡。”
“好！”小世子突然就精神了似的在丫鬟的伺候下開始吃飯，時不時還瞥向看書的晏寧，吃着吃着就咯咯傻笑起來。
小丫鬟也吃飯加喝了碗湯，大着膽子在晏寧床上鋪展着，讓小世子躺下休息。
這一睡就是兩個時辰，午時都過了，晏寧手裏的書翻了大半，起身路過床邊，小世子沉靜安和的睡顏映在眼底。
想必是歸途中沒有休息好，這陣子傷口恢復又痛得睡不着，只見小世子眼底青黑，面容蒼白又憔悴。
“去把卜太醫請來，讓他把世子弄回去。”
晏寧對阿言說著，床上的人悠悠轉醒，帶着剛睡醒的喑啞粗嗓反對着：“不，我不要回去！他們都是壞人！”
“我也是壞人。”晏寧說著，眼神都沒給小世子一個。
小世子癟了癟嘴，眼淚在眶里打了個轉兒，簌簌淌落。
“夫子你不喜歡我。你還在怪我把你從太子哥哥那裏搶了過來是不是？”
聞及太子，晏寧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就出去了。
小世子穿戴好后看着廚房送來的膳食呆了呆，撅嘴表示不吃。
太陽下山了，管家被請了過來，幾波人急得在晏寧面前說了一次又一次：“晏夫子，您去勸勸小主人吧，已經餓了一天沒吃東西了。”
“那就餓着。”
“唉，平常人一天少吃兩頓沒什麼，可小主人身上還有傷，這萬一餓出個好歹……”
晏寧瞥了瞥老態的管家那雙浸透着精明的修長眉眼。
“他為什麼不吃？”
老管家支吾着，擺出副一言難盡的模樣：“晏夫子您去看看吧。”
到了房門口，小世子正在一群僕人的簇擁下，站在個細長窄口瓷瓶里。
掃一眼院落就看到中間剛拔出來，還帶着新鮮土壤的綠松，那瓶子，就是栽種植株的了。
見晏寧走過來，小世子眼珠子滴溜轉了轉，沒有再哇哇大叫了。
“為什麼不吃飯？”
“我是一棵松樹，松樹是不用吃飯的。”
晏寧打量着小世子修長挺拔的身影，確實有勁松的氣質。看小世子神氣的模樣，晏寧口中呵呵笑了聲，轉過身吩咐管家和小廝：“小世子說他是松樹，松樹就是不用吃飯的。”
大家都沒有接話。
小世子樂得直蹦噠，瓷瓶搖搖欲墜，一眾人連忙扶住人和瓶子。
只聽得晏寧又輕飄飄道：“管家，去讓人挑兩桶糞水來，給小世子澆澆肥。”
管家瞬間領會了，馬上就讓人照辦。
小世子眼珠子瞪着，又不敢出言反駁晏寧，就站在瓶子裏，伸手抓住了晏寧衣袖搖了搖：“夫子，可不可以不澆糞水啊？”
“可你是松樹啊。”
“我，我現在不是松樹了。”
小世子眼睛一直盯着晏寧反應，見她露出詢問的表情，立馬舉起雙手耷拉在頭上，從瓶子裏跳了出來，一蹦一蹦地叫喚：“喵！我現在是一隻貓貓了。”
“喔，貓貓啊。”晏寧轉眼看向管家，“拿條鏈子來，把世子帶到柴房鎖起來，貓貓就是要鎖在柴房裏的，誰也不會跟貓貓講話。”
說罷，晏寧就真的像聽不懂小世子說什麼求什麼的模樣，自顧自進了屋子，還帶上門閂了。
小世子在外頭撲騰，誰也不跟他講話，連管家都不理會他了。
小世子癟了癟嘴：“我現在不是貓貓了，我是安齡，我是蜀世子元安齡。”
門從裏面打開了，晏寧冷着一雙清秀的眉眼淡淡說道：“無論你是心智五歲還是身體十九歲，你的身份都不會變。”
“啊！小主人流血了！”管家剛脫下小世子沉冗的玄色外袍，就看見他腰際竟浸了大團血跡將白綢內襯染得鮮紅。
晏寧查看后道：“應該是剛才扭動把傷口裂開了。”抬眼看了桌案上的竹罐，剛要動作，卜青蓮已經提着醫藥箱進來了。
晏寧退居一旁，眾人將小世子挪到床邊坐着。
不料小世子看到了卜青蓮反應異常強烈，個子高又一身蠻勁，卜青蓮根本近不了他身。
小世子撲騰着不讓卜青蓮靠近，猛地竄出人群抱住了晏寧，直接嗚嗚哭訴起來，委屈的聲音讓眾人尷尬又無奈。
“都是壞人，不要你們碰我！”
“呃！”就在眾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境況下，晏寧伸手將伏在自己身上的小世子砍暈了。
卜青蓮得了機會，迅速給小世子換了腰間的葯。
“唉，總算是換好葯了，我讓廚房重新做些熱菜給夫子端上來。”管家揩着頭上薄汗，就要去廚房張羅。
“不用了，我現在沒餓。”晏寧用手帕擦着手，擦完后扔進了一旁竹簍里。
卜青蓮將她動作收進眼底，讓僕人都退下給小世子騰出安靜來休息，卜青蓮收拾好了醫藥箱子，正起身突然擰緊了眉頭，瞬時已是滿頭大汗。
晏寧走到他面前，點了幾處大穴，給了他一小黑瓶，紅色的綢布包裹着封塞襯着黑瓷瓶越發冷絕凄艷。
“你眉眼發黑，呼吸微促，中毒了。怎麼，自己給自己試毒？呵呵。”晏寧笑着，“有機會去戰場練練手吧，試毒可比嘗百草險得多，命要緊。”
看卜青蓮盯着床上人，緊皺眉頭不放心的模樣，晏寧冷冷道着：“半刻鐘后他就會醒，你這毒發起來可要不了半刻鐘。”
“那就勞煩晏夫子了。”說完卜青蓮就提着藥箱大步離去。
太陽漸漸跌落進遠方群山裡，最後一絲光暈化作朔月旁的點點星光。房間裏只剩下晏寧一個人。
當小世子醒時，不哭也不鬧，在床上坐了好半晌，終於，一道窈窕身影經燭光映照在床幔上。
晏夫子散下了頭髮，披着衣袍走到床前，小世子回以溫純目光。
“為什麼？”
“我害怕。”
“所以你就胡鬧？”
“嗯……”小世子低着頭，“我害怕，如果我以後變成了另外的樣子，夫子就不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