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粉墨登場

二十、粉墨登場

邦、咣!

邦、咣!

邦、咣!

巷外打更的鑼聲、梆子聲響起、一快一慢、是為一更天。

更夫長生巷行至東來街、寶通巷、再到青石巷,約莫四五刻鐘——

此時戌時四五刻,距離子時,距離離開,還有一個多時辰!

*

直至寧無心回到東廂,黏着的冷然目光才被阻隔在門外。

“可真是棘手——”

寧無心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的疲倦與精神的困頓如潮水襲來,正一點點淹沒着她的意識。

她知道這一碗湯藥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麼,然若不主動出擊,使陸青山徹底相信她背有靠山,一旦被他抓到破綻,發現靠山只是她所做的一個局,那他將再沒有顧忌,必定會直接動手,那她這段時間的謀算便白搭了。

到時候,她就只剩下“投靠”傅崢年這位小鎮主人這一條路。

這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且一旦失敗,他們之間的交易與約定將不再作數,她也將喪失與傅崢年平起平坐的資格,只能任其魚肉,為其所用——屆時,傅崢年這老傢伙必定會坐地起價,漫天要價!

而她想要了結這份偌大因果,將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事先拜託傅老頭幫她爭取了三日時間。

否則,對上寧老婆子,她不見得有勝算。

到底是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心思只可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寧無心有膽量與其對抗,憑的便是這五百年記憶的優勢——

她太清楚寧老婆子內心深處的倨傲,絕不可能放下身段對付她,也決計想不到,在眼皮子底下養了幾年的人,忽然多了幾百年的記憶。

剩下道途半廢的陸青山,寧無心若要算計,失算可能性極小。

粲然一笑后,寧無心打開了木匣子,繼而從棉布上捻起銀針——一根接連一根,精準扎入早就揣摩好的穴道!

且不同以往,僅扎入一寸,而是整根紮下,只余米粒大小的針頭。

整個過程令人頭皮發麻。

寧無心除去一陣陣蒼白的面孔外,眉頭卻連一絲一毫的抖動都沒有。

痛不痛是另外一說,重要的是有效。

待十數根銀針全數沒入,又片刻功夫,她困頓的神色果然消減不少。

感受身上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睏倦,消掉七八分,寧無心適才輕吐一口濁氣。

抹去臉上細密的冷汗,反手將銀針等物收納好,再將早就配好藥粉的小袋子揣到懷裏,再三確認一切準備就緒,這才躺回床上。

輕嗅着屋內凝神香與葯臭味混合的氣味,閉上了眼。

*

看似平靜的小院暗潮湧動。

一雙渾濁而深沉的眼睛正通過某件法寶,注視着這座不起眼的小院。

寧老婆子,道號赤顏,提到真名,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這名號放在南煙,放在天玄怕是沒多少人知曉,但在神秘天荒禁區·天荒戰場,卻曾赫赫有名,就是眼下,記得她這位的人,亦不在少數。

她曾在戰場上有極為出色的戰績,為那一代頂尖天驕之一。

卻因為極其出色的天賦與戰績,終被針對,遭到敵方算計與同輩傾軋。

在一次征戰時被設計,中了某種蠱毒,結果治療不及時,烙下無法治癒的病根——根骨遭到侵蝕,徹底失去繼續探索長生之路的資格。

唯值得慶幸的,是她修為並沒有因此下跌。

只就算她失去了再進一步的力量,其名號依舊讓很多人嘆服。

她是那一代最有望洞天、入道的天驕第十人。

回首竟已是千載。

昔日之所有,今日無之不為不足——

她早就不願提及。

此時,寧老婆子早就將自家小院發生的一切看了個大概,也了解個七七八八。

寧幽仍舊古怪,令她無法察覺,與她接觸之人,皆如此。

寧赤顏同樣疑惑,她這一手帶大的小孫女,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籠絡一個剛剛覺醒了稀薄血脈的阿綾,意欲何為?

她思緒在片刻間已是千迴百轉。

很快,她便將這份猜測壓下了。

她清楚。

與她這小孫女、小徒孫搗鼓出的小打小鬧比起來,牟家將派出的化神修士才是重頭戲。

老嫗略微收回意念,顧不得又一道“懲戒符文”烙印下的劇痛,蒼老眸子已越過窗戶,看向那花園的角亭。

就在方才,一道人影忽然出現。

寧老婆子都無需猜測,都可知,那突如其來的人影的身份——

牟家坐鎮此地的老名宿。

亦是她的“老朋友”。

*

寶通巷另一角。

一間鮮有人問津的書肆,鎮守此方天地的主人,傅家名宿,傅崢年,正在書肆前的墨池旁垂釣。

墨池極黑,一如某座深淵的門戶,看似平靜,卻蘊藏一種詭異的氣息,多看兩眼,意識都要為之淪陷。

老人盤着腿,砸吧着旱煙,就這樣直勾勾盯着那墨池。

這墨池本就是他手中握着的一件寶物、也有可能是一道秘術,卻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知道他在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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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身後,平凡的漢子與相貌俗氣美艷的婦人正跪着,一言不發。

平凡漢子正是這傅老頭的二兒子傅雲樓,長相美艷的婦人便是傅老頭兒媳刀鳳漪——西漠先天魔宗的刀氏嫡系。

這夫妻二人跪着的這種狀態已經保持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前,這夫妻二人只說過一段話:[他們二人商議過後,不打算回先天魔宗,而是決意進天荒禁區,參加下一個百年大戰!]

傅老頭只深深看一眼兩人,便坐在墨池旁垂釣起來。

一天一夜,同樣半聲不吭。

傅雲樓作為傅老頭的老來子,自然清楚他這父親的脾性。

老傢伙沒有氣的一腳踹過來,讓他頗為不安。

又不禁猜測:莫不是在顧及他傅二的臉面?怕在兒媳婦面前打他,丟人?

看自家父親,那副樣子,定是在暗自氣悶。

按傅雲樓厚臉皮的勁,甩甩屁股就走人了就是。

然而想到自家婆娘明面上說是嫁進傅家,但這麼多年都沒過了明路,沒進族譜,也就咬牙跪下來。

兩人此番到來,明面上說是要前往天荒禁區參加那一場大戰;

事實上,卻是在求着傅老頭給他台階。

誰讓他婆娘跟大哥那婆娘一般,嫁入傅家都另有目的呢?

只不過,他比老大命好些。

他這婆娘潑辣歸潑辣,惡毒歸惡毒,卻沒想到歪打正着竟真與他有了情愫。

說到個中曲折也是一盆狗血,一時半會兒扯不清。

可若真按照三天前老傢伙說的,讓他跟婆娘捲鋪蓋滾回先天魔宗,那以後,他婆娘想要上傅家的族譜那可就難!

至於他傅家族譜,到底有什麼值得的?那就又是一樁機緣了!

是以,傅雲樓琢磨再三,決定拖着她來過了這明路。

一天一夜。

不論是西漠魔修眼裏狠辣不羈的女魔頭,還是小鎮居民眼中有名的潑婦,總之在別人眼裏,並不是善茬的傅家老二婆娘,竟真一聲不吭跪了下來。

傅家老二感慨:恐怕這天底下也只有他這親爹有這麼大的能耐了。

至亥時三刻,傅老頭換了一次煙葉,煙葉憑空自燃,老人又砸吧一口,煙杆子就着墨池一攪,墨池頓時涌動暗色流光。

當一股濃煙被老人吐出,煙霧繚繞,絲絲扣住這書肆時,四幅畫卷忽而從墨池中浮起,最終漂浮在墨池上空。

隨他憑空一點撥,空無一物的畫卷上,忽起鏡像。

寶通巷牟家正對峙的兩代名宿。

西九曲傅家走出的小孩。

東九曲忽然仰望天色的少年。

最後一面,是青石巷寧家院子,其中一個身形模糊的人兒正沉睡着。

低垂着腦袋的小鎮夫婦二人,這才略微抬起了腦袋。

他們的目光先是流連於傅梨身上,最終目光卻皆落在那寧家院子裏,只隱約能看清輪廓的少女身上。

悶不吭聲的美艷婦人,適才忍不不住開口問道:“這就是傅前輩挑選的人?”

她沒過明路,也沒有得到傅崢年一句認可到底不敢喊一聲父親。

老人目光看向了煙霧籠罩的墨池外,陰沉的天幕,緩緩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回答老二婆娘這個問題,反而自顧自道:“老大婆娘家是個破落戶,又被人抓了把柄,不得不來此地涉險,你呢?這麼多年,還想不清楚?”

有些人來此地,無非是迫不得已,無非是尋求長生大道的一線轉機,無非是圖一個絕地求生。

她刀鳳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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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修重生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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