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師傅，等等
風清山上有一個風清觀，風清觀里來了一個白髮蒼蒼的女道士，女道士誰都不見，在寒冰榻上一日一日的睡，像一個嗜睡的精靈，除了那個人，沒有人能見到她。
風清觀中
鬼面古玉一身道服，一臉凝重的看着寒冰榻上的人，“無笙，你還不打算醒來嗎？”
房間內唯一的亮光將鬼面古玉臉上的痛楚照得一覽無餘，洛無笙只剩下最後這半年的時光里了，她每遲醒來一天，她能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小。
洛無笙面對鬼面古玉的問題，依舊毫無知覺的閉着雙眼，用沉默作了回答。
鬼面古玉嘆了口氣，在寒冰榻旁坐了下來，看着眼前的洛無笙，他又想起了她決絕的那一天。
在途中得知第五墨和尚武尚要攻打璃城時，鬼面古玉心裏就惴惴不安。但一想到洛無笙還有夜清絕，他也只能安撫住內心不安的躁動，畢竟，他是已經消失了的人。自從軒轅武死後，鬼面古玉就覺得自己沒有了在外面世界生存的支撐，所以，他也選擇的了消失，這樣或許對誰都是好的。
當夜清絕被逼跳崖的消息傳進鬼面古玉的耳朵里時，他感覺自己內心拴着不安的鏈子徹底斷了，他瘋了一般往璃城趕。
幸好，在最後一剎那他趕上了。
當日鬼面古玉一路風塵趕到時，正好是洛無笙要往下跳的時候。他現在有些後悔的是，為什麼當時不直接現身，如果是那樣，無笙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鬼面古玉在趕到璃城城外時，還是有些估計萬一被認出來是不是會有什麼樣的麻煩。所以，他在救下洛無笙之前，事先利用自己神棍的能力讓天氣變成彤雲密佈，霧氣四漫的雨天，隨後利用暴雨天的混亂，快步上前去救下洛無笙。
鬼面古玉以為自己算的時間是不會有錯的，即使有什麼差池，也會在洛無笙落地前接到她，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當時的洛無笙算不上好，雖然說她身體裏的那股力量保護着她沒有粉身碎骨，但那力量太過強大，她的身體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那一瞬間，她的頭髮全白，筋脈盡斷，就連五臟六腑都受到傷害。
鬼面古玉顧不得自責，更顧不得在原地為洛無笙進行治療，他只能使用幻術，將他和洛無笙隱藏大庭廣眾之下。
鬼面古玉不會忘記自己大氣都不敢出的喘息聲，那個時候或許把無笙交給他們也算是好的，但他怕，他怕被認出來，他怕洛無笙再次被搶走。
這樣日日夜夜的等待，鬼面古玉一個人度過了春夏，又一個人度過了秋，他不敢張揚，只能默默等待，就像在等待命運的審判。
是在深秋的一個夜裏，鬼面古玉占卜出洛無笙生還無望，也是在那個夜裏，他利用壽命換回了後世的經歷。
當知道一切的鬼面古玉，不再做任何掙扎了，就單純每日都守着睡得那麼安詳的洛無笙，“原來，你是要債的啊？”
“可憐的徒弟，你活脫脫的一個債主，怎麼就走到了這步田地呢？”
“無笙，大木小木現在在軒轅老宅，它們肯定想見你。”
“丫頭啊，就不能在離開之前，再睜眼看我一眼嗎？”
......
鬼面古玉沉寂在自己的呢喃之中，他試圖想讓這樣的呢喃叫醒洛無笙。
“那日的烈陽，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身在黑暗之中的洛無笙自問着，她只記得，最後連太陽都躲起來不見她了，是雨，那暴雨真的像極了風清山上的那一夜。
洛無笙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眼前的黑暗變成一幀幀記憶的畫面，像看前生一樣，看着自己走進明月天涯歌的門，經歷着經過的一切，還經歷着現在的自己所不知道一切。
當年的她，確實跳下了城牆，在剎那間救起她的是一面黑色屏障，她躺在黑色屏障里，聽着周遭的呼吸聲越來越近，她不想去面對那兩個逼迫她的人，她不想去面對只能出現在自己幻覺里的夜清絕。
然後，她爬了起來，就像沒事人一樣爬了起來，撞進了鬼面古玉的懷裏，她說，“師傅，帶我離開吧。”
鬼面古玉沒有說任何話，利用幻術蒙蔽所有人的眼睛，他們逃了許久，逃到感覺快要被發現的時候，風清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風清觀是鬼面古玉的另一處去處，在風清山的深處。在河邊，她看見了自己滿頭的白髮，蒼老的容顏。這些變化，鬼面古玉居然沒有任何的驚詫。
自打那以後，她便在這風清山當了一個道士，人人都說她是女道士，但見過她的人才發現她是又老又孱弱的白髮老道士。
所有的變化，是在聽到夜清絕還活着的時候。洛無笙想要下山去找他，想要與他訴說她一肚子的哭聲。看着自己的模樣，她灰心了。
但不代表她放棄，她跟隨鬼面古玉開始習得道法，或許是上天註定，她在這方面的資質遠遠超過了鬼面古玉。
在一次陰差陽錯的偶然中，洛無笙發現了自己的地煞屬性，她自此放棄了要去見夜清絕，與他白頭相守的心。
在得知自己的現世壽命快要的結束的時候，洛無笙害怕生生世世都與夜清絕不相見的宿命，所以，她化身一位老道，一路乞討，乞討到了璃城，站在璃城城主府門前遲遲不肯離去，夜清絕見她此般，便將她招呼了進來，施捨了些飯菜和食糧，在她吃的時候，夜清絕並沒有離開。
洛無笙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夜清絕，他消瘦了很多，但樣子看起來不算差。她問他，“貧道命薄，知道一些未來的事情，看在你施捨的份上，可以免費為你補上一卦。”
“多謝。”除此二字，夜清絕並沒有多說一個字。
洛無笙只能無奈的低頭，默默無聲的吃着飯菜，她的內心幾度掙扎，在掙扎之後放棄，在放棄之後等待命運最後的話語聲。
“多謝施主款待。”洛無笙作揖感謝道，她一直等待着夜清絕能問一問，但他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直到洛無笙已經遠去，錦藍突然追上了她。
“老師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