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關禁閉

第二十四章 關禁閉

咚——

一隻小魚被扔進水裏,鮮活的生命沒持續幾秒就落入芭比的口中。

霍景郁失去了林微荷的消息,他主動聯繫了林致南。

“微荷不在這裏。”

“她在哪?”

電話里林致南沉默的低迷,令他感到不安。

“祖宅?”霍景郁問道。

林致南嘆氣:“對。”

“她現在怎麼樣?”

林致南放下手裏的活,揉揉發疼的太陽穴:“不清楚,希望老爺子手下留情。”

霍景郁見不到。

林致南見不到。

白裕安見不到。

邊邊和角角也見不到。

邊邊一直萎靡不振,縮在角落,食量也減少了,不得已,霍景郁用林微荷的毛衣做成了一個窩,它躺在上面感受着她殘留的氣息,這才恢復了點精神。

學校,食堂。

趙子睿端着飯菜坐在陳鶴微面前,看她只打了自己的飯,他問:“你不幫宿友打包嗎?”

“她說不用了,以後都自己打。”陳鶴微喝了一口湯說道。

“奇迹啊。”趙子睿夾起自己盤裏的魚和她的雞腿交換,陳鶴微沒意見,她覺得吃什麼都沒有味。

“你的宿友還沒出院啊?”趙子睿問道。

“嗯,據說摔得挺嚴重的。”

“嘖嘖嘖,從樓梯滾下去你說嚴不嚴重!”他用手抓起雞腿啃着說:“最近學校的保安換了好幾個人。”

陳鶴微抬頭看他,“你還關注這個?”

“當然啊,我今天遲到的時候發現放我進去的老保安都走了。他同事說他退休了,但是連洗衣房的大叔都換了人,你說奇怪不?”

“可能是工資低辭了吧。”陳鶴微低頭吃了幾口菜。

“反正我覺得最近學校挺奇怪,之前還有幾個穿西裝的人在校長室,我經過他們就瞪着我,還把門關上了。”

陳鶴微思索了一會兒,說:“其實我也覺得有一點。”她放下筷子看着他:“我宿友要轉學,這個我搞不懂。”

“摔下樓那個?”

“對,受傷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為什麼要轉學?”

趙子睿想了想說:“是不是她爸媽怕她跟不上進度?”

“不知道,隔壁宿舍的也搬走了一個,這兩個人關係挺好的。”

“嗯……她們約着一起轉學?”趙子睿啃完了雞腿,滿手的油:“給我張紙巾。”

“沒有。”

“你是女生耶,紙巾都沒有。”趙子睿抱怨道。

“剛好用完了而已。”

“你學一下微荷帶兩包嘛!”說完,趙子睿立刻閉上嘴低頭吃飯,偷偷觀察她的表情,欲問不問的樣子讓人看了着急。

“想問什麼就問!”

“你說的啊!問了你不能生氣還要回答。”

“嗯!”陳鶴微不耐煩地應着。

趙子睿握着勺子舉在她面前裝作是話筒:“請問陳鶴微同志,為什麼要生林微荷小姐的氣呢?”

陳鶴微放鬆背部靠着椅背:“我沒生她氣。”

趙子睿放下手,一臉不信:“狡辯,連巫曼都看出來你對她很兇。”

“我是生我自己的氣。”

陳鶴微心情低落,去小賣部買了瓶豆奶坐回來。

“為什麼生自己氣?”趙子睿不解地皺眉頭。

“唉,就,明明她家庭殷實,我還和你們說她家窮,我覺得自己看低了她很對不起。”

趙子睿眨眨眼,“她應該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陳鶴微咬着吸管道明真正的原因:“我覺得自己不夠格當她的朋友。”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這麼優秀,家境又好,我哪一點配的上?”

“陳鶴微。”

聽到有人喊她,陳鶴微向聲源看去,李一生氣的站在旁邊,對她說:“交朋友不需要門當戶對,你這麼想就是對不起微荷。”

他說完還不解氣,坐下來告訴他們他知道的一切。

其實那天,林微荷跑去宿舍樓后,他就回班了,但是熱心腸的性格讓他心裏放不下事,他也跑去女生宿舍樓,還沒走近,就遠遠看到林微荷按着一個女生打,然後幾個人衝上去拉開她。

他慶幸自己因為太震驚沒過去,這才免於被當成知情者勸退。

“你的意思是,因為微荷打人,然後看見她打人的人都被辭退,然後被打的女生也被封口,她的朋友也轉學?”趙子睿睜着大眼,眼睛變得更大了,捂住嘴說:“這是拍電影吧?”

“是真的,勸架的人里就有洗衣房大叔。”李一嚴肅地說道。

“她為什麼要打我宿友?”陳鶴微撇開震驚不說,奇怪地問道。

李一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要問她本人。”

“可是微荷一個星期沒來了,老師說她回老家探親。”趙子睿說道。

“老師肯定也不知道情況。”李一堅定地看着陳鶴微:“她的書包和書都還在,就證明她會回來,到時候我們親自問她!”

偌大的窗被欄杆封死,細小的縫中能看見蔥綠的遠山。

林微荷坐在門邊的鐵凳上靠着牆,長而細軟的頭髮沒了。

空曠而幽冷的房間,水泥牆,白熾光,居中四不靠的木板床和一張軍被。

鐵門上的傳飯口刷地一下打開,一盤散着熱氣的飯菜被推進來,“吃飯。”

是管家故作冷漠的聲音,她道了謝,把飯盤端在手裏。這裏沒有桌子,她只能擱大腿上。

白飯上蓋着綠油油的青菜和薄薄的肥膩的肉片。她慢慢吃着,沒有抗拒,一聲不吭。

隔壁房間裏,一身金紋白袍的老者拄着拐杖盯着監視器。站在他身邊的衣着嚴謹的男子問:“今天小小姐什麼表現?”

坐在監視器前的軍人慎重回答:“一切正常,看不出喜怒哀樂。”

“昨天進行了什麼訓練?”

“三千米跑,穿過鐵絲網,武裝三公里越野。”軍人回答道。

男子望着威嚴的老者等待他的指示。

老者開口,聲音渾厚:“百公里拉練帶着她,山界就不用她翻了。”說完,老者看着男子:“你也跟着一起練。”

男子認命地低下頭。

子夜時分,更闌人靜。

林微荷躺在吱吱響的木板床上裹緊被子。被子下的手臂和腿上都划傷,小腿膝蓋佈滿淤青。

四周繞着空蕩的清冷,她偶爾會被無名的聲響驚醒,在沒有安全感的夜裏她偷偷蹭掉白天不敢落下的眼淚。

城南,霍景郁在家,角角趴在他腿上,邊邊依舊縮在角落。

他倚靠沙發閉着眼,松不開的眉頭看起來心事重重。

座機鈴聲響起,他拿起來接通。

電話里廖坷的聲音非常急切,人恨不得從通話口鑽出來。

“怎麼了廖姐?”

廖坷此刻在小區最靠邊的那幢樓下,有兩個民警在那站着,一個小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兩個家長在一旁和民警溝通。

廖坷望着地上被毒死的狗,命令道:“你快把你家寵物轉移到別處去,我不給你在這養!”

霍景郁坐直身子:“發生了什麼?”

廖坷說:“又一隻狗死了,上次那隻被扔下樓,這次是被毒死的。”

“好的,我知道了。”霍景郁不想再多了解什麼,掛了電話。

他看着活潑亂跳的角角和食欲不振的邊邊,給林致南打了一個電話。

霧氣濃重的天氣,看不清摩天大樓的頂端,大樓矗立在一群高樓中,堅如磐石,彰顯不一樣的地位。

一大一小的犬,蹲在氣派的大門口,萌壞人的模樣吸引了上班族群的注意。

霍景郁牽着韁繩以為要進行無盡的等待,秘書秦蕾走了出來。

“霍先生。”

“秦小姐。”

雙方短暫的客氣寒暄后,霍景郁和兩隻愛犬被請上了摩天大樓的頂層。

時隔多年邁入林致南的辦公室,還是一如既往的奢華。

“來了。”一個疲憊的聲音響起。

林致南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從裏屋走出來,頭髮蓬鬆,精神萎頓。

邊邊激動地掙脫韁繩向林致南撲去。

林致南笑着蹲下身子,抱着它健壯的身軀,揉揉它銀灰的毛髮。

看着邊邊滿血復活,他早該送它來這。

林致南對門口的秦蕾說:“弄點肉來。”

“好的。”秦蕾應道,轉身出去把門帶上。

林致南來到霍景郁身邊,盯着他懷裏的角角,笑道:“這就是角角啊,也太小了吧。”他伸手去摸那毛絨絨的小腦袋。

角角任他摸,沒有不愉快。

見他沒有了剛才的疲憊狀態,霍景郁問:“讓寵物上來,對你們公司沒有影響嗎?”

“不會受影響。”林致南笑着解釋道:“自從微荷開始養邊邊,公司就設有寵物寄養區,讓獨居員工的家寵有個地方看管,不至於呆在家門口從早盼望到晚。”

“新型的員工福利?”

“算是吧,我們公司還是很人性化的。”

秦蕾拿着一袋肉乾和一個碗進來,林致南接過來,不顧形象盤腿坐在地上,手捏着肉乾喂邊邊。

秦蕾默默地退了出去。

“微荷何時能回來?”

霍景郁的問題似乎又讓林致南回到了萎靡不振的狀態。

林致南倒了點肉乾在碗裏,站起來靠着辦公桌:“明天。”

答案出乎意料,“真的?”

林致南點點頭,沉默了幾秒,表情卻不太好:“她不能住你那了。”

“我知道。”霍景郁說道。

這就意味着沒有林微荷,林致南就少了很多借口出現在他面前,這是件好事。

“晚上一起吃個飯?”林致南發出邀約的同時提前做好了被回絕的準備。

沒得到回應,他自討沒趣地撓撓頭:“算了,當我沒……”

“牛肉麵。”霍景郁說道。

林致南頓時睜大深邃的雙眼望着他,懷疑是自己太迫切,從而出現了幻聽:“你……剛才有說話嗎?”

“並沒有。”

“不!你說了!”他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大聲喊:“你剛才說了牛肉麵!”

此時的林致南沒有了掌管千名員工時莊重嚴肅的樣子,像極了回到青春年代的大男孩。

“嗯,我是說了,但我突然不想吃了。”

林致南一聽,立刻拉下笑臉,裝作深沉的模樣:“那我們吃別的。你在這裏等我五分鐘,我現在就讓人把它們送回家去,然後我們就去吃飯!”說完,他一把抱起邊邊和角角親自下樓,神采奕奕的樣子與半小時之前判若兩人。

傍晚時分,街道的人群大而密集,霍景郁領着林致南走過一條又一條小巷。林致南落後,側身從人群空隙中穿過,生怕碰觸到他人。

“快點!你怎麼比微荷還嬌氣。”霍景郁催促道。

終於結束躲避人群的遊戲,兩人抵達一家牛肉店。天色未暗,館子裏已座無虛席。霍景郁從服務員手裏取了號,在一邊等着。

“這家店生意這麼好?”林致南驚嘆道。

“牛肉好,價格實惠,人自然就多。”霍景郁說道。

林致南明白地點點頭:“我們要等多久?”

霍景郁預估:“三十分鐘吧。”

林致南翹着嘴角嘟囔:“兩個小時都行。”

霍景郁聽見了,危險地眯起眼睛。

林致南心虛地別過頭去觀望風景。

兩人的回頭率十分高,林致南的精英裝扮和超越常人的身高鶴立雞群,遠遠的就能把人吸引。霍景郁的一身黑則低調許多,但憂鬱的氣質還是引起了部分女性的關注。

林致南感受到了來自四周的狂熱眼神,他大步一邁將霍景郁擋住,自己去面對那些人的目光。

“你幹什麼?”霍景郁莫名其妙被他逼退在角落。

“這裏好多蒼蠅。”

蒼蠅?霍景郁並沒有看見,聽到叫號就沒有管他,往店裏走,林致南見狀大步跟上去。

“五花趾,涮六秒。”霍景郁把一碟顏色漂亮的牛肉推去他面前。

林致南按照他的要求把牛肉夾進漏勺,放進滾燙的湯鍋里,在心裏從一數到六后立刻撈起來。

他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和霍景郁一起上學的日子,心中竟有些感動。

“你哭什麼?”霍景郁惡寒地看着他眨紅的眼眶。

“牛肉太好吃了。”

霍景郁皺眉頭:“你還沒吃。”

“看着就好吃。”林致南夾起一塊塞嘴裏,快速擦了一下眼睛,“真的很好吃。”

兄妹兩人都是醬胃,光林致南一人就調製了七種醬料。

“我們以後再來。”林致南吃得興緻很高對他說道。

“就這一次。”或許連這次都不應該有。

林致南再一次蔫頭耷腦,算了,他能答應這次就很滿足了。

霍景郁把帳付了,林致南沒有阻止,也不堅持送他回家,尊重他的原則才能再有機會。

一架私人飛機安穩落地,林微荷下了飛機,一瘸一拐的走出機場。

霍景郁已經在機場外候着了,他遠遠就看見一身迷彩的林微荷。她瘦了一大圈的模樣簡直不敢相認。

林微荷很想奔過去,但腳上的水泡、血泡是一個接一個,一個套一個,她只能緩緩地挪步過去,“景郁哥。”

她的聲音已經啞了,聲調比任何一次都低,霍景郁心疼地問:“餓嗎?”

林微荷點點頭,“我想吃肉。”

“好,你想吃多少都行。”霍景郁牽着她的手過馬路,察覺到她的手變糙了,心疼得握緊了些。

林致南在車裏候着,看見他們走過來,立刻下車打開車門。

“丫頭,走!哥帶你去吃牛肉!”

林致南把她帶去了昨晚的牛肉店,時間還早,不用排隊。

兩人看着林微荷一盤疊着一盤不停歇地吃,像餓了很久的流浪漢。

“慢慢吃,沒人搶你的。”林致南給她倒了一杯水。

林微荷喝了一口水說:“景郁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野外生存了。”

霍景郁意外地笑道:“嗯?突然間變厲害了?”

林微荷驕傲地抬起下巴:“我已經會挖無煙灶了!”

聽到這個,霍景郁稱讚她,而林致南卻在一邊緊皺着眉頭。

小小的胃竟然塞下了十幾碟牛肉和碗白飯,林微荷放下筷子打了個飽嗝。

“飽了?”

林微荷點點頭,起身去衛生間。

霍景郁對林致南說:“你回家給她檢查一下,怕她有傷不說。”

林致南嘆了口氣:“老爺子夠狠的,把她頭髮剪的比我還短。”

“微荷才十幾歲,這麼瘦弱就讓她去山區拉練,這個苦當年我都有點吃不消。”

林致南是溺愛型的,霍景郁不是,為她心疼的同時,很高興她又成長了。

充分感受到久違的溫暖,林微荷一路上強忍的疼痛,在霍景郁離開后,和憋不住的委屈一起從眼裏溢出來:“哥,背背我,我腳疼。”

林致南蹲下身子把她背起來,“磨出血泡了吧?”

“嗯……好多個。”林微荷趴在他肩上吸着鼻子,“我還沒洗澡,訓練結束了我就直接回來了。”

林致南皺着鼻子說:“我已經聞到你頭髮上濃郁的'清香'了。”

林微荷嘿嘿地笑起來,“我剛才還放了個悶屁你聞到了嗎?”

林致南雙手一松裝作要把她甩出去,“你真的太臭了。”

林微荷緊緊扒拉着他,哈哈大笑,“就要臭死你!!”

薄霧早已散去,月牙高掛枝頭,哥哥背着妹妹歡鬧地走在斜坡上,感情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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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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