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妄想嘗試打擾
手機被主人隨意丟在車座上,霍景郁從後備箱拿出一套正裝在車裏換,隨後去買了一朵玫瑰。
大約開了二十來分鐘,他將車駛入一條小道,穿過小道后兩邊豁然敞亮,映入眼帘的是一棟具有年代感的獨棟洋樓。
許是裏頭的人聽見動靜,一個圍着圍巾的彪形大漢搖搖擺擺走出來,他一看是霍景郁就咧着被鬍子掩埋的嘴角喊:“霍哥!”
霍景郁走快兩步象徵性和李逵天來了個擁抱,突然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道,他看着那條從藕粉色轉變成臟粉色的手織圍巾,無奈地說:“天哥,你這次……聞得我有點上頭了。”
李逵天哈哈大笑,一點都不感覺尷尬,“趕畫重要啊,前不久剛接了個活。”
“這回又呆了幾天?”
李逵天摸摸腦袋想了想,“快滿兩個星期了吧。”
“別光顧着趕畫,你這樣嫂子受得了?”霍景郁想到那位外表賢淑實則霸道難纏的女子。
“你嫂子出差,後天才回來。難得給自己放放假,她天天讓我洗這個洗那個,上次還讓我脫了才能進家門,哪受得了,這大冷天的!”李逵天說得可憐,霍景郁卻並不可憐他,反而慶幸有這麼一個嫂子的存在,才沒把這裏招來一團瘴氣。
“你交代我的事兒啊,前兩天來了倆,都是小夥子,我看有個還行就讓他過來複試,特意讓你來把把關。”李逵天說道。
“你約他幾點?”
“在裏面呢,已經畫上了。”
洋樓里盪着一股鉛粒和油墨分子混雜的氣味,不會特別刺鼻。放眼望去沒有傢具擺設,只有一副半完成的巨幅油畫靠內牆擺着,四周堆滿顏料。
李逵天指了指那個弓着腰縮在顏料堆中十分不起眼的男孩,說:“你別看他長得小,能耐還真不小。”
男孩並未察覺身後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用熟練的線條畫出獨特的畫面,正符合霍景郁招人的條件,甚至遠遠超出了標準。
霍景郁把李逵天攬到一邊說:“直接讓他簽長期。”想了想說:“如果他只是想兼職就把他派去城西,總之能留長期就留長期。”
“那他還要繼續畫嗎?”
霍景郁再看了眼男孩,“讓他畫吧,畫完讓他帶回去。”
李逵天還想讓霍景郁指點一下他的作品,話沒說出口,人已經發車駛離視線範圍了。他盯着自己的半成品嘆了口厚重的氣,撓撓頭,看似有雪花飄落。要不,他還是去洗個澡吧。
霍景郁回到公寓樓,在大門口碰見房東廖坷,她穿着幹練,耳垂永遠鑲着一顆珍珠,姣好的面容讓人看不出實際年齡。
“小霍,你來得正好,姐求你個事兒。”廖坷臉上帶着歉意向他招手。
霍景郁見她面露難色,開口問:“廖姐不打算租了?”他的話正中廖坷心懷,她更加抱歉地看着他。
“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廖坷平時待他不錯,經常邀請他去家裏吃飯,所以他才會問的深入一些。
“那倒不是,是我的乾兒子準備在這附近學習一段時間,想在我這裏租個房,但是只剩一樓空置着,一小孩讓他住一樓我不放心,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否把你樓下拿來放畫的那一戶騰出來先租給他?”
廖坷觀察着他的面色,她知道自己這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小心翼翼地說:“大概就一年時間,剩下的租金我退回給你,你現在住的我也……”
“可以。”霍景郁爽快地答應了。
廖坷喜出望外,“真的嗎?”
“真的。”
“那就謝謝你啊小霍。”
“沒事,小忙。”霍景郁面上笑着,不着痕迹抽出被她拉着的手。
“那你那些畫……要不搬去我的院子裏吧,那有個小倉庫放工具的,我整理整理剛好能塞的進。”
霍景郁婉拒,那些畫還是他自己來保管比較好。
送走心口落下大石的廖坷,霍景郁剛邁進家門,就看見程葉叼着根吸管站在魚缸前面恐嚇他的愛魚。他開口呵斥,看着她被嚇得上躥下跳的模樣又覺得好笑。
霍景郁讓她去擦魚缸,揣着買來的玫瑰花進了客房,把門反鎖上。
他拉開窗帘,露出一大面白牆,並沒有窗。他掏出鑰匙打開一扇與白牆融合了的小門彎腰走進去,一股幽香撲面而來,門后的空間狹長,牆上都是潔白的陶瓷花。
最角落有一個三角小台,掉落金漆的桌面上擺着一個空相框,相框旁有一隻枯萎許久的花朵,他換上這支鮮活的玫瑰,面無表情盯着那個空相框,僅僅幾秒,就轉身出去了。
二人在傢具城裏逛了一圈,程葉念叨了一路,嫌棄這個嫌棄那個,這個太花哨那個雕花太土,其實她嫌棄的是背後的價格。最後她拖着霍景郁去隔壁的傢具城。
旋轉門后的世界吵鬧擁擠,人流量是剛才的十多倍。
霍景郁皺着眉頭推着車,看着她在一堆大減價商品里流連忘返,所幸她個頭不矮,容易找到。
“景郁!這個碗才一塊九,好便宜哦!”程葉抄起一個粉色大碗炫耀給他看,“哇,這個馬克杯也便宜,買兩個吧。”
霍景郁推着車子艱難地繞開人群跟在她身後,打量她放進車裏的鍋碗瓢盆,顏色絢麗不成體系。見她又一次執着於床上用品,他好心提醒她:家裏沒有床,沒有沙發,沒有桌椅,讓她分個主次。
程葉驕傲地舉頭望桌椅,“我用你之前看上的柜子的錢,就買了半個家的傢具,多劃算啊!”
霍景郁不贊同地搖搖頭,“那個柜子可以用幾十年,平時注意保養上百年都沒問題,你這些不出個五年准壞。”
程葉反駁道:“幾十年看同一樣東西你不會膩啊?而且這些多漂亮啊,很符合我的審美觀。”
“膚淺啊。”霍景郁感嘆道。
“就你思想深,就你思想深!”程葉伸手戳他腰間,想撓他痒痒,誰知他雷打不動的,無趣。
就一會兒的功夫,等待霍景郁洗手的空閑,程葉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長長的隊伍中過關斬將,成功買到一隻甜筒。
霍景郁蹙着眉忍不住說教:“你例來完沒?”
“還沒來。”
“那就是遲到了,還吃冰的,你是不是又想喝中藥了?”
“我就吃一口。”程葉委屈地張嘴抿上一大口,甜而又冷。
霍景郁敗下陣來,接過她遞來的缺了尖頂的甜筒。如果她是用舔的,他會毫不猶豫扔進垃圾桶。
“你明天有空嗎?”程葉問道。
“沒有。”霍景郁回答的堅決。
“那我今天住哪?”
“住你家。”
“好的,住你家。”程葉笑道。
“住我讓你住的家。”
“好的,住你家。”程葉繼續笑道。
“那就住下水道吧。”
程葉不幹了,“你不是說那房子什麼都沒有嗎?”
“床墊晚些會送到。”
“沒有枕頭被子。”
“我送你一床。”
程葉使出殺手鐧,“我洗澡的時候怎麼辦,浴室的窗有貼膜嗎?”
霍景郁沉默了片刻,說:“你可以關燈洗。”
不管程葉怎麼說,磨破了嘴皮子沒用,霍景郁還是把她和行李送去了城西的公寓,走之前吩咐她好好搞衛生。
霍景郁答應退租的房子,畫已經被他騰出來了,叫了貨車運去洋樓,讓李逵天簽收。
一串規則的老式鈴聲響起,霍景郁接通,耳邊傳來一道拖着尾音有點黏糊的陌生女聲。他微愣,問了對方來意,沒等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在他為新租客清理乾淨房子后,這通電話再次打來,又給他掛了。
接連幾天,霍景郁拉黑了好幾個騷擾電話。他的社交圈很簡單,電話號碼也沒太多人知道,總是家、畫室、超市三點一線。他的腦海里猛然跳出一張臉來。
在新家舒坦了幾天的程葉又惹上事了。
霍景郁驅車趕到程葉的工作室門口,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坐在門口的小助理立馬笑臉迎人,將東西接過去。
“程葉呢?”霍景郁看了一圈屋內,只有她的音樂夥伴,唯獨沒見她。
扎着雷鬼辮的精瘦男說:“圖書館吧。”
霍景郁感到訝異,圖書館?
小助理說:“葉姐說去找靈感了,估計在創作。”
程葉一回到工作室就被助理告知霍景郁來過,她這才記起要看手機,掏出來一看,兩通未接電話。
霍景郁並沒有離開,而是呆在空中花園。程葉的聲音非常立體地飄入他耳朵里,他冷笑一聲,扔掉手裏的咖啡,大步走出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往大門口帶。
“哎哎哎!誰啊?!”程葉慌張地踮着腳保持平衡。
霍景郁一把將她轉了個身,“你大爺。”
辨認出他聲音的那一秒內,程葉用光速在腦子裏過篩做過的不靠譜的事,她淡定地說:“來找我嗎?可是我今天很忙噢!我們下次再約。”她急忙轉身邁出去幾步就頓住了。
霍景郁高,手自然也長,抓住她在空中飄甩的馬尾辮是沒有技術含量的事。
“你竟然對我下這種狠手,我好歹是個女人呀!”程葉心疼地護住珍貴的馬尾,一路被他拎着上車。
車裏,霍景郁舉起三張照片給她看。
程葉盯着照片,不解地撇撇嘴,“你要相親?中間這個漂亮點。”
“解釋。”
“啊?就眼睛大一些,雙眼皮沒那麼假……”
霍景郁眯起眼,“你不認識?”
“不認識啊。”
霍景郁盯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抽出其中一張照片說:“這個女人,昨天下午四點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喜歡我。”
他又抽了另外一張,“這位說我中了大獎,讓我給她提供住址,說是給我寄過去。”
“至於她……”他指着剩下的那張照片,“我在你手機里見過。”
程葉倒吸一口涼氣,恭敬地擺出禮儀手勢,斬釘截鐵地說:“我真的不認識她們,你說你在我手機里見過的那位,我沒有印象,我發誓!”
霍景郁知道她不會立刻承認,於是索要她的手機,點開社交軟件輸入一串號碼后,甩給她看,“現在該有印象了吧?”
程葉看着手機里被他導出來的朋友信息,飄忽的眼神在兩張照片來回逗留,這人圖修的過分了吧!
“如果你還是不認識,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霍景郁點開此女子的社交圈,一張熟悉的女友視角照彈出屏幕,還配了一行謎一般的文字:寶貝的側顏,怎麼都看不夠,愛心愛心……
程葉在心底喊冤,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這照片確實是我拍的,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流出去!”她愁眉苦臉地為自己辯護:“就當是我發出去的,我圖什麼呢?難道我拿去賣錢嗎?這也賣不出幾個錢啊!”說完她看向霍景郁,立馬改口:“不過也不一定,現在是看臉的社會啊。”
在霍景郁審視的目光下,程葉強行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女人我是真的不認識,可能是以前朋友的朋友什麼的,一時興起加的。”
“行。”霍景郁把照片連帶手機扔回給她。
程葉遲疑了幾秒問:“你信我了?”
車內嗶嗶聲響不停,霍景郁說:“安全帶。”
程葉系好安全帶,仔細觀察他的神情,雙手合十乾笑兩聲,裝作很可愛的樣子湊過去,“那我們去哪?”
“完成你道歉的第一步。”
程葉一臉茫然,過了幾秒大吼:“你不是相信我了嗎?!”
“是。”
“那為什麼我還要道歉呢?”
“你錯在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