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嫁妝風波
如今天氣冷了,桑榆越發懶的動彈,每日裏都瑟縮在壽安堂祖母的身邊,整個人安靜的很,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偶然下雪時,她也能出口成章,感慨下時光。
若是清早起床發現下了雪,她便會故作沉思狀,倚着窗口看着外面的鵝毛大雪道,“歸鴻聲斷殘雲碧,背窗雪落爐煙直”
若是哪天林瑤興高采烈的折了梅花來給桑榆看,桑榆便會聞着花香,眼睛一閉,微微一笑道,“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若是哪天阿月說了一句今天怎麼這麼安靜之類的話,桑榆便會從書中抬起頭,眯着眼睛看向遠方道,“榆柳蕭疏樓閣閑,月明直見嵩山雪”
每當這時阿月便也看向遠方,想着找一找嵩山在哪裏。
長此以往,李嬤嬤難免有些憂心,終是一日趁着沒人的時候悄悄和林老太天道,“瞧着五小姐這幾日吟的詩詞多薄涼,老太太可要注意些好。”
這些林老太太又怎能沒發現便笑着道,“這樣大的姑娘,又識些詩詞的最是感慨風花雪月的時候,我們只瞧着別讓她看些小家子氣的,格局小的就是了。”
因此李嬤嬤也只好作罷,日日看着五小姐捧一本書,從最開始的《千字文》到《三字經》,慢慢的又換成《女則》、《女戒》,隨着冬天過去桑榆手上的書又換成了《唐詩》、《宋詞》等。
而李嬤嬤再回想五小姐剛來林府和如今的樣子,雖然只是過去了短短一年的時間,但這性子好像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仔細看來又好像沒變,還是那個總在老太太懷裏撒嬌,時不時犯點迷糊的五小姐。
桑榆在壽安堂窩了一冬天,到了開春的時候就不好再以天氣寒冷的借口拒絕林瑤的相邀了。
終於在一個沒能推脫的日子了,桑榆前來風竹軒,誰知剛進屋就聽見裏面安氏十分喜笑顏開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如此,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桑榆沒等走過去,便見到內里林瑤出了來,帶着桑榆給着安氏見過禮便趕緊和着桑榆回到自已房間。
只見一冬天沒見林瑤房裏又多了不少好東西,比如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香爐那也是價值不菲的,想來這一冬天林瑤又找安氏要了不少體已。
林瑤見着桑榆坐在一旁看着自已的房間,心裏好不得意,經過前段時間高嬤嬤的教導,林瑤算是明白了,真正的大家小姐是不需要把自已房間裝飾的富麗堂皇,只需要低調些,有內涵些便可以了。
所以這一個冬天林瑤都苦思冥想,費盡心思的才將房間打造成這個樣子,就連一向刻板的父親見了都十分滿意。
“你知道母親為什麼這麼高興嗎?”
這點桑榆又去哪裏知道,只好搖搖頭,林瑤見着自已知道別人不知道的心裏更是得意,面上又柔和了些,“大姐姐未來夫婿我們的姐夫你總知道吧!”
桑榆仔細回想了一下,想起卻是有這樣一個的人便道,“嗯,這個自然記得。”
“早上那面傳來消息,說是大姐夫中了進士,如今鐵定了進翰林院當庶吉士了,只等三年後再考正式安排去路了。”
這可着實是個好消息了,只是桑榆卻有些糊塗,按理說安氏對着大姐姐的事情向來不是十分上心,怎的大姐夫這事她卻這麼開心。
如此桑榆想了一天,直到睡前想起了高嬤嬤說過姐妹同氣連枝的話時,桑榆這才明白過來,大夫人必定是不想大姐姐嫁的夫婿有太高的成就,這樣會長了馮姨娘的氣派。
然而若是嫁的太低,將來關乎到林瑤的親事,所以如今這樣便是最好的,只成了庶吉士,到時候說出去也好聽,如今又沒有實職,三年後能怎麼樣一切還不一定。
想明白其中關卡,桑榆也就安心睡下了,只是在夢中她又一次夢見了那個小村落,夢見了自已的二肅哥哥,不知不覺得淚水又一次涌了出來。
等待桑榆第二天起床,只覺得心情沉重,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那些詩詞,一字一句讀的直入心扉。
本以為大姐姐要等到年末才能離開這個家,不成想劉家那面要提前成親,將婚事定在了夏末,整整提前了半年,如今距離那時候還有兩個月的光景了。
好在從去年起就已經開始籌備,如今雖是提前了,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桑榆看着大家日漸忙碌起來,而高嬤嬤更是停了幾個小丫頭的課,開始只專心忙起林樂梓來。
桑榆空閑的時間久更多了,還不等她問,便從林瑤口中得知為什麼要提起成親了。
原來是那劉侍讀的大夫人也就是大姐夫的親娘病的越發嚴重,所以兩家一合計便想到了沖喜的法子,想着沖一衝說不定能把病沖走。
但是林瑤又悄默默的告訴桑榆,雖然話是如此說,但其實是因為若是大姐夫的親娘去了,那大姐夫便要守孝,這一耽擱又是三年,兩家都耽誤不起,這才着急忙慌的成親。
而這婚期也定了下來,兩家合了八字,又請了人來看,都說七月二十八號是個好日子,便定在了那時。
這驟然把婚期提前,可極壞了馮姨娘,她本想等着中秋節的時候趁着林錚高興哄得林錚在給大姑娘多添些嫁妝,誰知這下在中秋節前就給嫁了。
這幾日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將林錚請到瑰院,或哭或鬧、或哄或騙的讓林錚鬆口。
而馮姨娘不愧是跟了林錚十幾年的老人了,句句往林錚心窩子上戳,從林樂梓出身時乾乾瘦瘦的眾人都說不成了開始一直說到這麼多年林樂梓將父親看成英雄一般。
幾乎每晚林錚從瑰院出來,第二天總要告訴安氏給大姑娘的嫁妝里再添些什麼,起初大夫人不以為然,如今一晃過去了小半個月安氏在好性,也耐不住有些生氣。
就在林錚又派人告訴安氏給大姑娘在添個鋪子的時候,安氏終是忍不住直接告到了壽安堂。
而此刻桑榆就在帘子後面,眾人看不見的地方聽着前面的動靜,不用看桑榆也能想到,老太太必定是嘴角微微向下,嚴肅的面龐,而父親則是一臉茫然,不清楚自已錯在哪裏,而大夫人則是泰然自若的樣子,馮姨娘定是一面惶恐,小心不安。
而正如桑榆所料,此刻前廳正是這樣的氛圍,老太太看着下面神色各異的三人微微有些頭疼,今早安氏破天荒的前來請安,伺候自已用飯。
沒幾乎話就聊到了大姑娘婚事上,結果不等自已說什麼,她又轉了話題到嫁妝上,自認為不動聲色的將一切都告訴了老太太,但老太太從她第一句話起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自已又將其稍加總結,總之,自已的兒子被一個狐媚子纏着給一個庶女添的嫁妝越了規格,她這個大夫人很不滿意,所以來找自已做主了。
看着安氏憤憤的面孔,老太太終是攬下了這個瓷器活讓人把林錚和馮姨娘都叫到了壽安堂,然後便有了方才桑榆所想的那一幅畫面。
“母親,不知您大清早的叫兒子來可有什麼事?”
還是林錚受不了這般寂靜,先開了口,林老太太見着有人開了口,自已也就不在繃著了道,“倒也沒什麼,只是大姑娘婚事將近,我這個做祖母的總不好置身事外,所以便來詢問一二。”
林錚看了眼一旁的安氏,直覺告訴他事情定然是沒有這麼簡單的,但是如今林老太太不先捅破窗戶紙,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如實稟報。
終於到了嫁妝一項,林老太太便道,“這女兒家去了夫家唯一能傍身的便是嫁妝了,不知道大姑娘的嫁妝籌備如何?”
此言一出馮姨娘一下恍然大悟,看了一眼一旁微微有些得意的安氏,心內的念頭飛速運轉着,難怪這個從來不喜歡自已的老太太如今也叫了自已來,怕是要問罪的吧!如今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旁安氏早有準備,聽見林老太太如此問,便趕緊拿出一張紙單,雙手奉上老太太手中。
林錚看了眼安氏此舉也總是明白了今天的主題,縱然此刻心有不滿,但也不能表露,只好靜靜的等着上方老太太的態度。
而林老太太早上聽了安氏說了一二,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看見嫁妝單子還是有些震驚,這哪裏是庶女出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嫡女出嫁,雖說林樂梓是長姐,感情非比尋常,但也不能如此躍了規矩,若真是這樣嫁過去,豈不讓劉侍讀以為林府沒有規矩,看不起他們劉府。
如此想着,老太太的表情便越發嚴肅,看到最後直接將那單子拍到桌子上,“糊塗,這是誰的主意?”
安氏見到林老太太發難,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只是面上卻要期期艾艾的,憋的她好不難受,安氏想着以往馮姨娘的樣子,故作可憐道,“兒媳自然是聽從老爺的。”
林錚此刻對於這句話沒有多少驚訝,倒是對安氏此刻的語氣十分驚訝,想不到她還能說出這樣乖巧的話,真是驚掉了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