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沐休密談
回了宮中碎月軒,安容華仍在思索如何解決賤民村的問題,夏懷瑾便主動問了她,道:“今日那村民無疾與你私下說了何事?”
“你想知道?”安容華嘴角上揚。
“你若不願說便罷了。”夏懷瑾淡定自如。
“有何不能說的,不過是他求我給他們村民一個能夠自力更生的機會。”安容華直說道,“還不是有的人說我是領頭的,害得人家誤以為我是有權有勢有地位的大姐大,才千萬拜託我拯救他們村民。”
“你可答應了?”夏懷瑾問。
“當然答應了!”安容華滿是氣焰道,“雖然我沒權沒勢沒地位,但是王爺有啊,我可不得趁機狐假虎威一把。”
“所以,你是要將這難題拋給本王?”
“對王爺來說不算難題吧,直接下令皇都衙門,讓他們妥善安置賤民村,男有工女有織,老幼有養。如若怕他們表面奉承私下無作為,便威脅他們辦砸了就上稟皇上,治他一個為官不仁的罪,就皇都衙門裏這些官員,一個個中飽私囊,一旦有人上奏便牽扯出無數罪行,他們不敢冒險。”安容華輕車熟路地把計劃都給夏懷瑾計劃好了。
“本王這閑散王爺也就這點作用了。”夏懷瑾不言拒絕。
“那可不能,王爺在我心目中呢,能文能武,上能治朝臣,下能安百姓,是個真真正正的大英雄。”安容華不假思索便開始奉承。
“你無需奉承本王,既然如此,本王便趁明日出宮一趟,順便去辦此事。”夏懷瑾故意說道。
“順便辦此事?不知王爺出宮所為何事?是為瑾王妃的病?”安容華試探得毫無技巧。
“王妃的病確實未愈……”
“那就去吧,去探病吧,有了王爺的探望和關切,瑾王妃一定能恢復康健,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安容華越說越酸,起身便要離開這個令自己此刻愛恨交加的男人,卻故作鎮定,“別光顧着夫妻團聚,一家和睦忘了村民的事,我要去準備明日沐休的事了。”
安容華走出了門,卻又鬼鬼祟祟探頭回來問道:“明晚是要回宮還是留府?”
夏懷瑾被安容華的一言一語,一驚一乍擾得心思全無,或許真是年紀大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緒跳躍。
“本王到時候看……”
安容華驀地一冷笑,甩下一句“那你就別回來了”,扭頭離去。
“看,看什麼,看秦珂的病嚴不嚴重,看秦珂讓不讓你回來,永遠別回來好了!”安容華一個勁兒賭氣。
夏懷瑾實屬無奈,不過如此也並非不好,就讓安容華以為自己心懷家庭,勝過於她,不就是歪打正着。
次日,錦繡宮沐休。
在溫香大浴湯,溫熱香氣瀰漫,眾佳麗經昨日賤民村一行,便期待今日的沐休,能夠洗凈賤民的塵埃氣味。
“昨日自賤民村歸來,我便覺得自己身上一股難聞的氣味,用任何香粉都掩蓋不去,幸好今日便是沐休,否則我真是不知得嫌棄自己多少天呢!”
“賤民村着實可怕,這種民間疾苦與我們又有何干?真不懂那谷女為何多此一舉。”
“谷女受命於太後娘娘,有背景有靠山,自然能夠有恃無恐,你沒看她行事全然不顧王爺,明明聖旨之意是由瑾王爺主理選後事宜,如今看來,倒是她佔據主位了。”
“看她年紀不大,怎能如此得太後娘娘信任?竟連選后大事都能交託於她?”
“年紀不大不代表手段不辣,不僅是太後娘娘吧,我看瑾王爺都被她的手腕抓得死死的。”
“此等謠言你怎敢胡說!”
朦朧水霧紗簾的另一頭,她們豈知安容華在獨立的小浴池,也正享受着沐浴的愜意,還有牆根可聽。
“你們難道就沒看出來,平日裏那谷女對瑾王爺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嗎?”
“有嗎?”安容華自問,“這麼明顯嗎?”
“我沒看出來,不過瑾王爺雖然年近四十,卻依然風度翩翩,英俊瀟洒,而且琴藝非凡,實在是魅力十足呢!”
“那可不是,你們若早生個二十年前,才知道何謂絕世才子,超凡脫俗,現如今的懷瑾,倒是更添成熟魅力。”安容華默默自豪。
“瑾王妃可是素衿你的姑姑吧?”話題被拋向沉默是金的秦素衿。
“瑾王妃是我姑姑不錯。”秦素衿回答。
“聽聞瑾王妃也曾是一代才女,當年得聖祖皇帝賜婚,與瑾王爺喜結連理,不失為一時佳話。”
“才子配佳人,真叫人羨慕!”
“可舍弟曾說,瑾王世子非王妃所出,王爺王妃成婚十餘年,竟無所出,內中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你可知道什麼,快與我們說說!”
“能有何難言之隱,不過就是謠言傳說,瑾王爺與王妃儘管相敬如賓十多年,卻並不愛妻如她。因而說,才女又如何,若是沒有把握男人的手段,怕是還不如太後娘娘身邊一個稍有姿色的宮女。”
“竟有如此謠言!”
“無風不起浪,謠言很多時候就是事實!”
“堂堂王妃竟不比一個宮女,那也實在太諷刺了!”
“那有什麼,這世間偏偏就是不少妖艷賤貨逼死正房的悲情故事,層出不窮啊!”
此言明裡嘲諷秦珂,暗話也諷刺秦素衿。正房之死的故事更是她內心深處的痛。秦素衿無論如何都忍不下氣啞口無言,甘心受辱。
安容華也是聽不下去了,儘管她對秦珂有敵意,卻從來沒有想過逼死正房,更何況,她怎麼會是妖艷賤貨!
秦素衿向對面的長舌佳麗走去,一巴掌震動了整個浴池,讓所有人屏息凝神,她便離開了浴池。
“秦素衿你敢打我!”
“我不僅敢打你,待我有朝一日登上后位,你們的嘴,我會一張張地撕爛。”秦素衿絕非威脅而已,她一字一句間都吐露了狠辣,眼神更是狠戾。
就連不見其人的安容華,都為此話所震驚,恐怕秦素衿並非真如自己所見的那樣知書達理,沉穩優雅。
秦素衿離去之後,眾佳麗陷入恐慌。
“她是瞎說的吧,如今結局還未定,她憑什麼敢說自己就一定登上后位!”
“可她確實最得認同沒錯啊!”
“別自己嚇自己,她以為自己是誰,能撕爛誰的嘴。”
謝錦書被秦素衿的一改常態嚇到,她已不再張揚,也不爭競,只是時常思慮谷女所言。
安容華待眾佳麗走後才從浴池起身,回了碎月軒,思緒卻一直被秦素衿侵佔。
“她到底只是被逼急了所說恐嚇之言,還是偽裝不下去將心底的話都說了出來呢?”
忽而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安容華的思緒,她前去開門,驚見謝錦書。
“錦書!”
“別叫的這麼親熱,我與你不熟。”謝錦書硬着臉便直接走了進來,“我有事與你說,今日在沐浴時……”
“你這是來跟我打小報告?”安容華聽完本就知道的事得出結論。
“我只想說一件事,如今秦素衿各方面都出挑,你們都認同她,但是,她絕不能成為表哥的皇后!”謝錦書斬釘截鐵。
“你就憑一句話認定她是個表裏不一的惡毒女人。”
“我確定!她那時的眼神,太可怕了。”
安容華竟還能從謝錦書眼裏看出遺留的恐懼。
“你跟我說有何用,去跟你表哥說去,讓他千萬別被秦佳麗才女的虛名蒙蔽,千萬別選她。”安容華提議道。
“我怎麼沒想到,我去說!”謝錦書想一套是一套。
“你別去了,上次你擅自去找他便已經是有違宮規,你表哥不舍懲罰你讓我們不許提及此事,你今日還去,若是瞞不住舊賬新賬一起算,你等着屁股開花吧!”安容華阻止道。
謝錦書一護自己的屁股,卻仍不放心此事,嘴裏道:“不行,表哥很容易被蒙蔽的,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安容華知道謝錦書對夏秉文作為親人的關心,便慰她心憂道:“你放心,若真如你所說,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得到后位的。倒是你,最近格外安靜,也不出頭也不爭強好勝了,你不想當皇后了?”
“要你管,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為太后嬸嬸分憂,別讓動機不純之人達到目的,為表哥選出最合宜的皇後人選,管我當不當皇后啊!”謝錦書脾氣暴躁起來,可話語之間,顯然她是已經放棄強求。
“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呢就當這趟入宮只是學規矩,這樣你以後離宮回家也不算一無所獲。”安容華拿出了長輩地耐心。
“你記着了秦素衿的事,她若是成了皇后,你也不會好過的。”謝錦書關心了安容華一句。
“我一定放在心上,細心防備,用心查探。”安容華保證。
謝錦書走後,安容華陷入了兩難,本以為秦素衿是最合適人選了,可最近她卻一次又一次顛覆了自己的認知,今又有謝錦書指控,更加深了她內心的憂患。
“想選個好兒媳婦就這麼難嗎?若是你還在世,就讓你給秉文隨便指一個算了,何需我費盡心力,糾結矛盾!”
安容華難得念起先帝,也就是她夫君。他英年早逝,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母,凄楚可憐。
“唉!”
安容華不禁深長地感嘆,她與先帝短短十二年的夫妻緣分,終究是一場苦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