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柔軟

內心柔軟

我看了看自己,被囚靈索五花大綁的模樣,就連靈訣印珈都使不出來,可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而我這魚肉現下卻十分閑適,甚至哼起了青洛小調,看着馬車窗偶爾被風吹起的帘子外邊,驚覺這馬車實在是神速,已經走在仙洛官道上,馬上就要踏入酒仙境內。

公孫雪梔斜睨了我一眼,冷聲道“你安靜點,否則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這姑娘怎麼不是要挖眼就是要割舌,年紀不大心腸真是歹毒,我腹誹了她一番后便乖乖地閉上了嘴。

馬車到了酒仙,偶爾可見窗外有些難民正在往青洛的方向走。如今封月和酒仙正在交戰,這公孫雪梔怕不是要把我交給封家做人質吧?封月的主君殘暴不仁,聽說上一任的月城城主公孫霈就是由於止戰言論被主君封晝安了個反叛的罪名處死了,如今駐紮在酒仙的是封月少主封伯弈,想來有其父必有其子,落到他手裏那還有活頭嗎…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好奇一件事。”公孫雪梔眼睛閉着,幽幽開口道。

我不言語,她便接著說了下去。

“你是司長澤和洛桑的女兒,他們怎麼可能會生出深藍色眸子的女兒,你以前說過你白天也能看見星星,七國之中,只有玉靈族的觀星大祭司可以做到。但是觀星大祭司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

“那時我才六歲,胡言亂語罷了,我怎麼可能有觀星的能力。”我想起李牧的話,越發覺得我這眸子要給我帶來災禍。

“是嗎?那你可知,只有我月城公孫族的血脈才有紫色的眸子,而玉澈,也就是上一任的玉靈族大祭司是淺藍色眸子,眸色如你這般深藍,七國之內從未見過,你…是天底下唯一一個。”

“那又如何?患了異瞳症也是有可能的。”

“你以為我為何要為了小時候的玩鬧而特來尋仇,只是你這異瞳症,衝撞了封家的命脈。”公孫雪梔睜開了眼睛,斜睨着我,眼神中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嫉恨。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與封家從未有任何瓜葛,何來衝撞之說。”

公孫雪梔聞言,並不作聲,只是一直打量着我。

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究竟為何我也不清楚。”公孫雪梔轉而又閉上了眼。

我倒是不相信這個衝撞之說,估計是封月王族為了綁人找的借口罷了,這些王族為了保存在七國之中的面子真是什麼都編得出來。

公孫雪梔雖然閉着眼,但我一旦有動靜她登時便會用她那陰狠的眼神剜我,但是一天下來我也大概摸清了她的秉性,她雖是個刀子嘴,但終究沒有傷我半分。

馬車行了一天,入夜時分才將將趕到酒仙的一處密林之內,下了車我才看清駕着車馬的是個身着青色麻布衫,鬍子及腰的健壯怪老頭,身下是一匹銀魂寶駒,這月城坐擁幻林千萬靈獸果然是財大氣粗,動輒馭獸而行。要知道靈獸這等凶物,靈物市上賣的皆是些紫魂低等獸,能遇見個藍魂獸已經是很難得了,饒是如此也要捕獸馴獸,沒個一年半載根本無法出售,最低等的紫魂獸也要三千金起步才可買到。

“葉伯,你去幫我們備點吃食。”公孫雪梔對那怪老頭喊道。

“是,二小姐。”那叫葉公的一開口竟然是年輕男子的清朗嗓音。

“司青遙,你別看了,他是個怪人。”公孫雪梔喚了我一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着葉伯。

“他中了公孫族的秘術,將自己的容貌和自由交換給了我娘,至於換了什麼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身體還是二十五歲的健壯小伙,靈力也頗高,做個僕人正適用。”公孫雪梔雲淡風輕地說道。

容貌和自由,我實在想不出這世上有什麼值得拿如此寶貴的兩樣東西交換,更何況他才二十五歲…

我渾身上下都被囚靈索困着,連走路也不方便,公孫雪梔看着我蹦蹦跳跳的模樣卻似饒有趣味,仍是不肯給我鬆綁。春寒料峭仍是有些微冷,密林之內陰氣又重,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公孫雪梔見狀,拈了個靈訣生起了火,頓時渾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謝謝你啦!”我對公孫雪梔道了一聲謝,誰知她竟有一瞬間的愣神,旋即別過臉去不再搭理我。

過了一陣子葉伯便帶着一隻野兔回來了,他動作熟練地將兔子宰殺串在劍上烤,一聲也不吭。

耳邊有些穿林打葉之聲,我倒是沒怎麼注意,誰知道葉伯警覺地抬頭瞧了瞧,確認並無動靜后才繼續烤着兔子。

兔子的香味漸漸瀰漫開來,一天沒有進食的我此時已經是飢腸轆轆。眼睛裏只有那隻架在火上烤的兔子。

公孫雪梔卻無動於衷,眼睛裏彷彿無物,聚精會神地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耳邊的窸窸窣窣的草動之聲卻來越近,似乎真是有人在走動,公孫雪梔突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裙子。

“別躲着了都出來吧!”公孫雪梔喊道。

我正心下正疑惑,誰知從林中有十數個骨瘦如柴的粗布麻衣百姓走了出來,眼中全是飢餓和渴求。

“這隻兔子你們可以拿去分,但是你們得告訴我這周邊還有沒有軍隊,不管是封月還是酒仙或者別國的軍隊,老老實實交代了,自然有東西填飽你們的肚子。”公孫雪梔揮了揮手中那串着兔子的劍。

“女俠,這東邊五里地有個南華的營帳,他們夜間會巡邏,見到我們這些遊民百姓便拉我們去充軍,可是我家那五歲的姑娘都要餓死了…女俠行行好吧…這山上的兔子都是軍隊的,要是他們知道我們私自抓捕野兔,肯定是要把命給交代了呀!”一個佝僂老漢走了出來,語氣中的懇求讓我第一次看到了戰爭帶來的是什麼。

那些暗黃色的皮膚下是被官兵蹂躪的傷痕,剛熬過冬天沒有食物又不敢下山的這些人,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有進食了,家裏還有小孩子的那些男人女人,此時就像看着救世主一樣看着公孫雪梔,眼神中那些希冀的光芒叫人不忍探視。

“我看這一隻野兔也不夠分的,你們等會兒。”公孫雪梔轉過身,到馬車上拿了一大袋糕餅下車,袋子上赫然寫着“江記”,看來是在紫陽城的時候買的。

公孫雪梔將兔子和糕餅都分給了那些飢餓的難民。這些難民沒有走遠,就在這附近守着我們,我此時心下五味雜陳,眼見公孫雪梔已經睡去,葉伯看守着我,我此時寸步難行的,只能盡量入睡,但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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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川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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