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

綁架

李牧與那小孩下棋下了許久仍然沒有分出勝負,現下李牧與那孩子都是一副埋頭苦思的模樣,眼見蕭曇歌從那艘船上款款走上台,旁邊一名侍者替她抱着琴,李牧還是未下完這盤棋。

蕭曇歌抬頭向觀眾席一笑,旋即低頭吟唱,指尖跟着彈出了第一個樂音,方才唱了一句,旁邊的李牧猛地抬頭,望向了台上,台下的觀眾皆屏息凝神,空靈的嗓音盤旋在湖面之上,恍若神女吟唱,時而淺唱時而高歌,琴音百轉千回,台下的觀眾竟有人已然落淚,只覺得今年的這一曲比之去年要高出不少,其中憂思纏綿,聽得人心下悲抑。蕭曇歌今日指法嫻熟,沒有絲毫的紕漏,甚至有些隨心而奏的意味,曲罷,全場久久靜默,就連李牧也沒有回過神來。

“此人讓我想起了柏台的一位大師。”片刻后,李牧幽幽開口,眼神中有些許落寞。“那人是天下第一樂師,隱居迷音谷,名喚陶蘭生。”

“李公子與這名大師有何淵源?”我問了問。

“那位大師是我家少將軍師父的朋友,在少將軍幼時,陶蘭生和荊遙二人皆認為少將軍乃天造之才,就連莊星子也預言少將軍命格有異,往後不成善君便成惡主。陶荊二人皆想收少將軍為徒,少將軍那時痴迷於琴樂,想選陶蘭生做師父,但穆老將軍不允,想要少將軍成為一代英武大將,繼承他的將位。但少將軍那時並不喜歡舞刀弄劍,穆將軍一怒之下將陶蘭生送給他的一張七弦琴摔碎了,陶蘭生性子高潔,又是愛琴之人,穆老將軍此舉惹惱了他,他一氣之下便回到迷音谷,再也未曾踏進穆將軍府半步。”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倒是不知道這穆離原也是不能主宰自己命運的可憐人。

“但少將軍跟着荊遙也習得一身高強靈力,上乘靈訣,得以護柏台安寧,想來穆老將軍的選擇也是沒錯的。”李牧嘆道。

“李公子與你家少將軍的情誼似乎非同一般。”

“說不一般其實也一般。”李牧笑笑。這個回答似是而非。

八大樂坊的花魁大賽落下帷幕,蕭曇歌的花票數遠遠高出其他人,摘得花魁。但看她的神情卻是一片漠然,只是旁邊的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

“不知道這個姑娘接下來命途將往哪裏去呢?”李牧嘆道。

“你莫非是看上她了?”我心裏自是覺得她與我師父淵源頗深,難得我師父枯木逢春,此女也是難得的音痴,與我師父很是相配,見到李牧對她心心念念的模樣,怕是要掀起一番奪妻之戰,不如現在先打消了李牧的念頭。

見到李牧不作聲,怕是默認了。

“你可不能看上她!”我嚴肅地板著臉告誡李牧。

“阿櫻說不能喜歡那我便不喜歡了,誰讓阿櫻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誰料李牧聽到這話倒喜上眉梢了,洋洋得意的模樣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接下來才子佳人們在舟上喝酒吟詩好不熱鬧,湖面上酒香四溢。李牧見到酒家在賣青洛獨有的青梅酒,便也買了一壺,叫了一葉扁舟,在舟上賞月共飲,旁邊琴瑟之聲不絕於耳,墨香酒香環繞周身。

月色沉沉,愜意至極。誰料我這千杯不醉的體質竟然喝了兩杯就頭腦發昏,眼前的船似乎飛上了天,在雲端浮浮沉沉,面前是李牧彎彎的眉眼,蕭曇歌的樂聲似乎再一次響了起來,不多時似乎又變成了師父在彈奏,我自覺十分暢快,便跳到了船頭,隨着琴聲舞了一曲,想來小時候我也偏愛舞樂,師父彈奏時我也常常起舞,但後來見到青洛舞姬那些魅惑人心的舞蹈,自覺得舞樂乃人與天然共樂之事,如今變得諂媚艷俗,往後便再也不在人前跳舞了。

舞着舞着天旋地轉,而後便不知何時墜入了夢鄉。

朦朧間似乎聽見有人吵鬧,眼前漆黑一片,心下突然一陣緊張,過了子時還未回燕閣,我爹娘定要急死了。

想到這便猛然睜開了眼睛,但眼前既不是燕閣寒璧軒,亦不是紫陽城的湖上,眼前人既不是我爹娘,也不是李牧,而是在一輛馬車上,面前是一張略有些熟悉的臉,我瞧了瞧,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傲氣十足地看着我。

“你終於醒了?”那女子似笑非笑。

“你是何人?”我問道。

“你果然不記得我了,司青遙?”紫衣女子嘴角上揚,眼神里有些許凶光,這個神情很是熟悉,待我再想想…紫衣…“你是公孫雪梔?”

“正是!當年你師父打傷我和我娘,我四方打聽才知道你是燕閣閣主的女兒,若是你乖乖待在燕閣就算了,偏要跑下山,在城中我一眼便認出是你了。如今你落到了我手中,可你師父此時又在哪兒呢?不知道他幾時才來救你啊?”紫衣女子巧笑倩兮,但那面目在我眼裏卻越發可憎。

“李牧在哪兒?”我冷聲問道。

“李牧?李牧又是何人?莫非是和你一道的那位俊俏的公子?哈哈哈哈哈,他昨夜可是丟下你一人跑了!”

跑了?李牧怎會不辭而別呢,我對公孫雪梔的話甚是懷疑,我甚至覺得李牧應該是被她的那壇青梅酒給迷暈了,扣在了別處才對。

“我就知道你不信,你自己看看?”公孫雪梔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張宣紙,我接過那宣紙,上面的字跡赫然正是李牧親筆:

多謝阿櫻姑娘救命之恩,軍中情急,請恕在下不告而別。他日有緣江湖再會。

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看來他確實是走了,也許他早就想走了,只是當面請辭之言難說出口,也許只是想要回那支簪子再走…總之他走了,而且留我一個人在那舟上,可昨夜青梅酒分明有問題,為何只有我一個人醉倒?難道是李牧動的手腳?我腦中充斥着種種疑問。

一團混沌。

狼狽不堪。

眼前的公孫雪梔看着我,彷彿看戲一般。我爹總說莫要和江湖人打交道,如今我才知道,出了燕山,世道艱險人心不古,行差踏錯一步便要被人算計,我老爹誠不欺我。

我理了理思緒,依公孫雪梔之言,她必定是早就對我懷恨在心,如今將我拿在手裏又不處置,想必是想要挾我爹和師父,若是被她得逞,如今封月與酒仙的戰事吃緊,難免會傷筋動骨,朝堂之上也難向君主交待。

但思及此處,便覺得自己還有些利用價值,如此性命也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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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川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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