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暗覺醒(下)

第23章 黑暗覺醒(下)

波瓦爾聽到爆炸聲就飛奔出來。他的五官因迪米特的危機而緊縮,全身因為能量的劇烈流動發出微光,剛才那一擊充其量算是打招呼,他恨不得馬上把這六個獵手千刀萬剮。

“薩托!十幾年了,你還不死心嗎!”

“我是不會死心的,波瓦爾!”薩托的聲音完全不比波瓦爾低,“就算被驅逐也一樣!只要這小子還活着,我就不會放棄!”

如此斬釘截鐵,如此不容分說,更是在迪米特心中畫上大大的問號。他反覆確認了好幾遍,過去肯定沒見過這些殺手,哪來的深仇大恨?難道自己得罪了什麼人嗎?聽父親的話,似乎十多年前他們就在追殺自己。可那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孩,能得罪誰啊?

迪米特當然不知道,就在他們一家逃走後第四年,薩托在能量檢疫中動手腳的事被曝光。他收買了鑒定人,還暗中調整了機器的基準數值。事情敗露后,鑒定人被處以極刑,薩托被逐出長老會。但他仍然堅稱迪米特是詛咒繼承者,無奈之下,長老會將薩托驅逐出底格里。薩托安排好家人,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獨自尋找波瓦爾的下落。

就在一個月前,薩托終於發現了波瓦爾的家。他偷偷回到底格里,找了五個贊同他想法的執行人做幫手,然後馬不停蹄,再次前往安其拉。剛進鎮子,就遇到了迪米特。

薩托的決心讓波瓦爾驚訝不已。這股氣勢,這個語氣,波瓦爾隱約覺得,薩托要殺迪米特,似乎還其他理由,而這理由比為整個哈魯夫族清除禍害還要大得多。可那是什麼?

“快跑,迪米特!”

接二連三的震撼場景,早讓迪米特目瞪口呆傻坐在地上。也難怪,就在大約二十分鐘前,他還悠閑地走出校門,琢磨着去吃點好東西,沉浸在一片祥和的環境中。二十分鐘后,他身邊的環境整個被顛覆。這些操縱着亮光的傢伙,簡直就是傳聞中的超能人啊。最不可思議的是,父親居然和他們一樣。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自己也是超能人嗎?

亂七八糟的想法,讓迪米特根本聽不進父親的警告。就在這個當口。戰鬥開始了。

*****

就實力來說,波瓦爾只能算一般,而那幾個執行人也好不到哪去,於是人數決定了一切。薩托指揮執行人們散開,圍住波瓦爾,自己正面與波瓦爾對峙。光彈和光束飛來飛去,波瓦爾光是躲避攻擊就很吃力,根本沒機會反擊。雖然哈魯夫人有將EXP張開形成盾牌的防禦能力,但那相當消耗能量,無法長時間使用。沒一會兒,一發光彈擊穿了波瓦爾的光盾,正中他的心窩,在胸口留下了暗紅色的燒傷。

“嗚!”

波瓦爾站不住了,跪倒下去。

“爸!”

迪米特喊着要跑過去,但還沒站起來,腿傷就讓他坐了回去。薩托叫其他人住手,自己走到波瓦爾面前,飛起一腳,把他踢到在地。

“給我按住!”

兩個執行人馬上上前,一人把住波瓦爾一隻胳膊,把他牢牢按在地上。

“波瓦爾,你一直妨礙我,妨礙我!沒有你,我根本用不着費這麼多事!用不着背井離鄉!”

薩托把波瓦爾的頭踩在腳下,帶着積攢多年的怨恨,反覆碾壓。眼前的景象徹底刺激了迪米特,這些人不僅要自己死,還要殺死父親。不行,不能這樣!必須想辦法!

可能怎麼辦?自己又不是那些人,沒有那種奇怪的能力……該死,要是自己也有這樣的力量該多好!

迪米特忽然覺得這個想法很正常。父親是超能人,我一定也是!對,我是超能人!我也要力量!

力量!

力量!力量!力量!

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力量!

這兩個字在迪米特腦中迴響,佔據了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神經元,以及……每一個力量元。

力量元終究是大腦的組織,被強烈的意識所影響,潛藏的力量,開始回應迪米特的呼喚。就像一千年前,阿斯塔羅特回應亞利德的呼喚一樣。

“如你所願。”

那是一個只有迪米特聽到的聲音,轉瞬即逝。是一個開關,打開封印的開關。

迪米特感到全身在猛烈燃燒,從身體每個細胞里不斷湧出什麼東西,在腦中聚集翻滾,化作不可阻擋的破壞衝動,急切地要爆發出來,他一把扯下礙事的眼罩。那隻深邃的黑眸里,黑色的光波正強行擠出封印,像升騰的煙霧,緩慢地纏繞在迪米特的身上,讓遠處的七個人為之一振。

薩托意識到不能再繼續糾纏波瓦爾了,這黑色的光芒,充滿惡意的能量,不會錯的。

“快,控制住那小子!”

迪米特非常痛苦,體內的能量不斷增大,將封印沖開一小部分后,充斥在他的身體裏,帶來全身的痛楚。迪米特低號着,他要馬上把這股力量宣洩出去,眼前恰好就有六個合適的目標。

“唔,呃……你們……過來……啊!!!!”

第一個執行人剛上前,連迪米特的動作都沒看清,就被一道黑光纏住身體,像被手捏住一樣。伴隨着骨骼碎裂聲和慘叫聲,他就這樣被活活捏死。

後面的人不由得退了幾步,但他們畢竟是執行人,有些膽量。四個人把迪米特十字圍在中間,四道光束一齊發射。

迪米特選定其中一個倒霉蛋,輕鬆躲開所有攻擊,半秒后,他就空間傳送般出現在那人面前。黑色的人影和光芒將執行人的視線封死,接着他的腹部被迪米特一拳打穿。迪米特拔出帶血的手臂,這具屍體就倒在了混雜着肌肉與內臟碎塊的血泊中。

另外三人還不死心,他們用盡最大力量一齊向迪米特射出光球。迪米特一抬左手,掌心前方快速張開一個黑洞,將三發光球完全吞噬。黑洞伴隨着迪米特划圓的左手,逐漸變成一個黑色球體。迪米特右拳猛然砸在黑球上,一道強力的黑光噴射而出,在三人中間引發爆炸。火光一閃,濃煙捲起,三人被炸得飛上了天,衝擊力讓他們的身體構造變得松垮。落地的同時,就像玩具一樣摔散了。

這個過程也就是十多秒的時間,迪米特吃到了這十多年來不曾吃到的苦頭。剛才的動作是他的意思,又不是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着要消滅這些人,僅僅是有這樣的想法,身體就被黑光操縱着,不自覺地做出那些殘忍的攻擊。每發動一次攻擊,能量的涌動就減弱一分,他的頭也跟着輕鬆一分。但後續的力量還在試圖湧出,似乎要把他填滿。要是再不把這些能量完全釋放出去,自己肯定會被壓垮。還有其他目標嗎?

他自然而然把臉轉向薩托。薩托此時已經確信,這就是詛咒。原因?不需要原因。這個力量,完全可以媲美當年的格里安,甚至更勝一籌。薩托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是,他有足以面對這巨大威脅的理由和勇氣。

“不管你是什麼,我不能退卻!你必須死,必須死!”

薩托釋放出全部力量,帶着發出強光的身體沖向迪米特,做最後一搏。可惜這沒用,迪米特等薩托衝到跟前,一抬手,黑光就掐住了薩托的脖子,把他提起來。

一想到薩托打傷了父親,又要殺死自己,迪米特的憤怒燃燒起來。黑光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它們要給薩托以最殘酷的死亡。

順着迪米特的手,黑光慢慢鑽進薩托的頭部。這詭異的能量開始分離薩托腦中的力量元,等於是不加麻醉進行開顱手術一般的折磨。薩托的慘叫撕心裂肺,也沒有讓迪米特停手。很快黑光完成了任務,回到主人的腦中。

再看薩托,儼然變成一具乾屍。他全身的能量,製造能量的力量元,都被奪走了。超能人的力量元被破壞,就意味着死亡。薩托的視線模糊了,開始失去光澤的雙眼,還在注視着迪米特。殘留的一點意識,讓他重複着那句話。

“你……必須……死,你不……死……我的兒子就……”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逐漸拉長,變成一絲微弱的呼氣聲,薩托死了。不過他的死沒有白費,當迪米特吸收了薩托的能量后,黑光明顯弱化了許多,逐漸退回迪米特的眼中。波瓦爾力撐着受傷的身體,跑過去撿起地上的眼罩,重新帶在迪米特的右眼上。迪米特的力量迅速消散,如釋重負的身體迫不及待地倒了下去。

波瓦爾扶起失去意識的迪米特,面色凝重。這一天真的到來了,儘管他不希望這樣。迪米特覺醒了力量,還連殺了六個人。剛才的爆炸引來了附近的居民,目擊者越來越多,想瞞住是不可能的,波瓦爾只剩下最後一條路可以走。雖然不知道薩托的兒子和這事有什麼關係,但現在,他必須拯救自己的兒子。

*****

黑暗。

一點點取回失去的意識同時,迪米特發現自己正身處黑暗之中。無論轉向哪裏,走向哪裏,都是一樣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睜開了眼睛,又睜開了幾隻眼睛。

迪米特正不知所措,一個光球在他面前出現,毫無徵兆。光芒並不刺眼,很微小。迪米特下意識地想看清楚一些,光球自己飄到了迪米特面前。

觀察了一會兒,迪米特伸手去摸。在碰到光球的瞬間,光芒四射,好似一塊拉開的熒幕,變成了一個矩形,色彩分明。“熒幕”閃了幾下,便出現一副畫面。

有一大群人,男人,女人。年齡各不相同,有孩子有老人,更多的是成年人。他們無一例外赤^裸全身,有人一動不動地站着,神情肅穆;有人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還有人狠狠跺着腳,面朝天空,似乎在大聲疾呼。

這是什麼情景?這些人是誰?為什麼光着身子?他們遇到了什麼事?他們是哪裏的人?他們在哪裏?

詫異的迪米特還在思考其中的意義,不一會兒,畫面變換了。這次“熒幕”上出現的是一位老年男性,鬚髮皆白,臉幾乎佔據了整個畫面。他表情焦急,眼睛瞪大,嘴快速地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眉毛隨着嘴也在動個不停。可迪米特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無法判斷說的內容。

接下來,迪米特眼前出現了一個個畫面。在那個老人之後的,是火焰熊熊燃燒的景象。下一個更為壯觀,數萬人圍在一起,似乎在舉行什麼儀式。之後畫面切換得越來越快:很多人被殺死,變成屍體;兩個人坐在火爐旁,討論事情;在一座城市內,一群人激烈地戰鬥……等等。最後一個,是一道黑色的光芒,慢慢消失的畫面。

當所有畫面閃過後,沒有給迪米特思考時間,“熒幕”重新變回光球,然後不由分說鑽進了迪米特的頭。

“啊!等……等……這是……什……啊——!!”

光球在腦中擴散,迪米特捂着頭嚎叫起來,一些未曾有過的想法和詞句,開始在腦海里浮現,他感到自己正在被灌輸着一種概念。

“必須……糾正……”

然後,他重新被黑暗吞噬,再次失去意識。

*****

4月22日,是阿倫其全國高等院校升學考試的第一天,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少高中生把這次考試看做人生的轉折點,對迪米特來說也一樣,儘管他沒有去參加考試。

拿着母親給的探監許可證,迪米特來到馬爾代城第五監獄的大門前。在進行了嚴密的搜身和檢查后,他被放了進去,又來到門衛室,做一系列登記。大約半個小時后,他獲准進入探監區。

迪米特走過一段長廊,迎面過來幾個結束探監的人。他們大多掩面而泣,心有不甘。迪米特望了望他們,不知道稍後自己會不會是這個表情。

他進入了指定的探監室,靜坐等待。阿倫其的監獄相當人性化,探監時不將家人與犯人隔開,可以直接面談。相對的,屋內有兩名全副武裝的獄警把守。

在迪米特坐定后一分鐘,伴隨響亮的鋃鐺聲,兩名獄警和穿着囚服的波瓦爾出現在屋裏。一周不見,波瓦爾頹廢了許多,嘴邊滿是胡茬,無神的雙眼與兒子三目相對。迪米特的眼罩完好無損,他這一周保持着理智,即使他聽說了一切。

把昏迷的迪米特送回家以後,波瓦爾交待給塞莉雅一些事情,不顧後者的強烈勸阻,主動投案自首。警方進行了簡單的調查,然後將他關押起來。而迪米特在家裏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他看到了淚流滿面的母親,又從母親口中聽到一連串震驚的故事。伊斯緹斯,超能人,奎德侖和馬克頓,阿斯塔羅特,哈魯夫族的背叛,千年詛咒,大清洗……

出乎塞莉雅的意料,兒子平靜地接受了她的話。迪米特自己也很意外,或許和那些畫面有關吧。有了母親的解釋,他把其中一部分謎題解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迪米特考慮了很多。除了自己的問題,還有那些畫面殘留的秘密,他無法得知的秘密。一些潛藏意識在他腦中的深處紮下了根,發芽開花,來到他的表層意識中,形成一連串的詞彙和句子,並促使他做出一個決定。

今天迪米特來到監獄,既是和父親告別,也是為了尋找這些詞句的答案。

父子倆坐定后,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講話。波瓦爾沒有想到迪米特會來,所以打破這沉默的,是迪米特。

“爸,你還好吧?”

“呵,起碼還活着,雖然不知道能挺到什麼時候。”

根據流程,只要沒有異議,在一個月之內,波瓦爾的案子就會進入審判階段。因為證據十分確鑿,他也“供認不諱”,所以死刑的結果可說是板上釘釘。迪米特也想過要不要說出實話,當然被塞莉雅阻止了。

他當初是想救父親的,然後也那樣努力了,也得到了想要的力量,但結果……這力量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說不後悔是假話,迪米特的內疚,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第二次沉默是波瓦爾打破的:“有什麼事想問我嗎?”

迪米特還沒從內疚中緩過來,就讓父親猜中了來意。他儘力平緩想要流淚的心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超能人……你對超能人是怎麼想的?”

波瓦爾略加思考,笑着回答:“也是人唄,不然還是什麼。不過說實話,一千多年了,我們始終沒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是說一種……可能……”

迪米特支支吾吾,他想用別的詞句委婉地問出問題,但怎麼也想不出來。

“有話直說吧,兒子。”

“……你有沒有覺得,超能人,其實是一個應該消失的存在?”

波瓦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只是這麼覺得。”

迪米特沒有把昏迷時看到的畫面說給父親聽,他只把自己得出的結果說了出來。這話的意思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但這個意思又那麼堅定。就好比你曾經下定決心做某件事,途中失去了記憶,忘了做這件事的目的,可仍然想把它堅持到底一樣。

波瓦爾的心頭有些發顫。超能人應該消失,聽兒子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聯想到了阿斯塔羅特,那個毀滅一切生靈,把超能人視為眼中釘的惡魔。迪米特繼承了詛咒,有同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可是,他要走阿斯塔羅特的路嗎?

“你打算做什麼?”

“把超能人的力量來源——伊斯緹斯,徹底摧毀,讓超能人逐漸消失。”

迪米特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波瓦爾的心重新放下,還有了些許欣慰。至少現在,眼前的迪米特還是他知道的迪米特。對啊,自己不是也說過嗎?後天的培養更加重要。如今的迪米特已經形成了良好的價值觀,又足夠堅強。即使沒有了父親的陪伴,他也絕不會成長為一個惡魔。

“隨你喜歡吧。”

有了父親的許可,迪米特來訪的目的達成了一半。另一半,就是告別,永遠地告別。

一個獄警看了看牆上的鐘,告訴迪米特該走了。這會兒,迪米特理解了剛才那些人的心情,但他不允許自己哭出來。要走的路還很長,今後,為了達到他給自己定下的使命,他必須變得冷酷,必須隱藏感情。

只是,一下子就變成這樣,還是有些難度。所以,就當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放縱自己的感情吧。

他跪下來,向父親鄭重磕下了頭。

“爸,感謝您十八年的照顧!兒子不孝!養育之恩,來世再報!”

望了一眼下跪的兒子,波瓦爾轉過頭去,沖獄警們點點頭。獄警將他帶起來,連同鋃鐺聲一起,從探監室慢慢消失。

耳邊完全沒有聲音之後,迪米特站起身。扶了一下眼罩,走出探監室。

兩個小時后,迪米特從安其拉鎮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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