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克亞的日記（8月27日·上）

新紀139年8月27日

EXP能量，全稱“EndlessXPerfect能量”，無盡的完美X。它深藏於地下，和這個星球一同誕生。EXP的結構十分複雜，目前人們還無法完全解析。能夠確認的是，在一定條件下，這種神奇的能量幾乎可以變換成任何元素。發光發熱，支持燃燒，或者吸收熱量降溫，簡直無所不能。它擁有固態、液態和波狀等形態，以當前技術手段，對液態和固態兩種形式的EXP進行收集是最有效的。

世紀戰爭期間，軍火的海量需求，拉動了科技的飛速發展。那個時期誕生了一類新的武器——EXP武器。顧名思義，就是使用了EXP技術的武器。它們有的是利用EXP的各種特性，對現有武器進行強化。比如“無名”的軍刀，就是由EXP純度24%的混合鋼製成。還有一種EXP武器，是將EXP直接作為攻擊手段，殺傷敵人。這兩種EXP武器在世紀戰爭中誕生，並慢慢擴散。在反映出EXP無與倫比的特性同時，也昭示着人類的愚蠢和可悲——科技的發展，總是先為戰爭服務。

戰後，除了軍用EXP研究外，各類民用EXP研究也陸續啟動，但進展緩慢。因為人類無法大規模使用EXP，製造的EXP武器也僅限於單兵使用。如何像電力那樣廣泛應用EXP，難倒了數不清的科學家。儘管有關EXP實驗造成的事故屢屢被曝出，但依舊擋不住越來越多的人投身其中。

新紀90年，震驚世界的“暗幕事件”爆發，幾十個國家捲入其中，最後演變成了“暗幕戰爭”。有關這場戰爭的重要細節，被世界政府掩蓋，我只知道是由超能人引發的世界大戰，還被稱為“第二次世紀戰爭”。

新紀96年，暗幕戰爭結束，它給世界帶來了深刻影響。人們對超能人與EXP的恐懼、厭惡、排斥，一股腦地爆發出來。各地都在上演遊行示威，甚至出現了迫害超能人的事件。多數國家不得不停止EXP研究。

新紀97年，世界政府下達了EXP禁令，並成立了“EXP管制委員會”，規定各國如需進行EXP研究，必須獲得委員會同意，否則將受到經濟乃至軍事的制裁。從那時起，EXP研究被套上了枷鎖，比對核武器的監控還要嚴厲。

但即使如此，EXP研究的熱度也沒有退去多少。尤其最近十幾年，一些國家想盡辦法，避開世界政府的眼睛，暗中進行危險的EXP研究。因為人們意識到了一個迫在眉睫，全世界都無法迴避的問題：能源危機。

世界的血液——石油，其已知開採量，大約還能維持100年。為了尋找合適的替代品，人們再次把目光投向EXP。各國國家研究機關，各種非正式的民間研究組織，乃至各路非法組織，紛紛無視世界政府的禁令，踏上了這條前景廣闊，又充滿未知的路。

“毒蛇”就是這樣的非法組織。

或者說，它只是另一個組織的代行者，而那個組織的全貌，現在還不得而知。可以確定的是，“毒蛇”與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它使用的EXP設備就來自那個組織。它的目的，是在阿爾法地區尋找可利用的EXP開採點，並進行EXP性質形態轉化實驗，以及試製的EXP設備測試，將實驗結果傳給那個組織，幫助其進行更重大的研究。

這就是我潛伏數月得到的答案，用好友的生命換來的答案，一個從內容來看跟我毫不相干的答案。

*****

0300，我睜開眼睛，便從床上骨碌下來。莉莉不在以後，我每天都睡得很淺，白天常常打盹，精神狀態很差。在莎蕾塔的鼓勵和支持下，才勉強挺過來。

我用之前的方法從山崖溜出基地。其實現在的我完全可以從正門大大方方地出去，畢竟已經是實驗7組的正式成員，隨便找個理由就行。但稍後我要背着東西回來，就不能再走正門了。而一個人只出不進很容易引起懷疑，所以我還是順着峭壁下山，然後徒步趕往基地5公裡外的一處小山丘。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徹底摸清了這座基地。每棟建築物的用途、結構，每一層的電路、通路、下水道，各層之間的聯絡方式，暗道，還有他們的兵營，防衛系統的配置，突髮狀況的應對方案和漏洞等等。要是有外人來參觀，我可以帶他詳細地走一遍，或者畫一張準確無誤的圖紙。

時機已經成熟。今天，就是今天。

下周，銀翼軍主力部隊將進駐阿爾法地區，“毒蛇”也準備放棄基地。最近一周沒有任何行動，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部分器材已經先行搬出，要完全撤離，大概還需要三天。

而在那之前，我們就會將他們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

按計劃，2100，上校將親自帶隊，正面進攻基地。以整個基地易守難攻的地形看，這種舉動就是在冒險，但唯有如此，才能讓敵人麻痹大意。在上校進攻的同時，我會切斷整個基地的防衛系統和電路，讓基地陷入癱瘓，然後在內部搞破壞，策應部隊攻入基地，讓“蛇頭”無法下山逃走。

這樣一來，“蛇頭”就只剩下最後的逃生手段——他的住處，也就是那個三層小樓的屋頂。那裏會準備一架直升機，帶他逃出生天。我們可以將其擊落，但他八成會死。而且第七層還有兩門防空炮，也不適合空降。所以我必須搶先一步，在直升機起飛前活捉他。情報部計劃從他嘴裏打聽“毒蛇”背後的組織，包括這一系列實驗的最終目的，他還有用。

但對我來說，他已經沒用了。

*****

這個小山丘是一座亂墳崗，沒有一個像樣的墳墓。只是挖個坑，把屍體扔進去，再把土回填而已。長年戰亂，讓人們對死亡熟視無睹，下葬死者和填埋垃圾沒什麼區別。我在這數不清的墳頭間快步行進，眼睛不停地檢視四周，很快就找到一個非常新的墳墓。

不少墳墓因為無人打理，長出了雜草。我眼前的這個雖然也有些雜草，但很明顯只是胡亂放在上面，用手一掃，就全落在地上。

我三兩下把土刨開，一隻黑色的大背包露了出來，上面有熟悉的“SW”標誌。我打開背包，挨個口袋檢查，很好，所有東西都在它們各自的位置。看看錶，還不到0400。為防萬一，我將一把匕首藏在腰間，然後背起背包，一路小跑回了基地。

在行動開始前，把這個背包藏起來不算難事，假裝收拾屋子，就能矇混過關。不過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比如現在，當我能看到基地的時候，也看到了一個人。

“拉維，真的是你……雖然我不太相信……”

“莎蕾塔？”

藉助月光，我依稀看到莎蕾塔緊皺的眉頭，不解的表情。這也難怪，昨天我們還像往常一樣工作和交談。如果突然在這樣的時間，看到這樣的我，感到驚訝也是理所當然。但我更加驚訝——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拉維，你那個背包里是武器嗎？你果然是銀翼的人嗎？”

莎蕾塔一步步靠近我。我沒有回答，也沒有走開。當她走到我面前時，我看到她眼角下有一絲液體的亮光。

“那天你們在別墅里的遭遇，被拍了下來，然後在基地里播放，用來警告其他人。因為那之後你一直不露面，可能沒看到……”

莎蕾塔小聲地說著，眼神不住地飄來飄去。

“你看那個女孩時我就發現了。也許別人發現不了，但我知道你和她之間肯定有不一般的關係。同樣是女人，我能明白，也明白你那個時候……呃……”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想不出詞彙形容我當時的心情，事實上也不可能有。那種痛苦和絕望，就連親身體會的我都無法形容，一瞬間彷彿跌入深淵，站着失去了意識。這份心情，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上次的事過後，我就一直在觀察你，昨天感覺你和平時有些不同，所以……”

“你想怎麼樣？”

莎蕾塔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下定決心。

“組織對我有恩，我不能背叛組織。所以拉維，你走吧，離開這兒，今天的事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說。我們無緣一起共事，可我更不想成為你的敵人，好嗎？”

莎蕾塔用乞求的語氣說著。我略微思考一下，得出結論，點了點頭。看到我這個反應，莎蕾塔的臉如釋重負般鬆弛下來，語氣輕快了些。

“太好了。那麼拉維，我們就此別過吧。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面，但我不會忘記你的！”

她揮了揮手，轉身邁出步子，只邁了一步，就被我用左手捂住嘴。連掙扎都來不及，我右手與左手配合，輕輕一下，扭斷了她的脖子。

隨着我的手鬆開，莎蕾塔的屍體軟在地上。天還沒亮，要是用匕首解決，掩蓋血跡會很麻煩，還是這麼做比較穩妥。剛才我考慮的，就是如何處理她的屍體，得出的結論是，傑德挖的那個墳墓可以名副其實了，這也能讓我少浪費點時間。

莎蕾塔已經完成了她該完成的事，現在她是個礙事的存在了。

*****

在食堂用早餐時，我聽到有人議論莎蕾塔的消失。因為衛兵看到她出去，卻沒看到她回來。要是以往，有人下落不明時，無論是誰，基地的警戒級別都會提升一級，然後安排人手調查。但現在是不可能的，時間不允許。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大堆活，不可能為了尋找一個低級成員浪費精力。

2000，我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回到宿舍。外面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第五層有一些娛樂用的設施，每天都有成群的士兵到那裏放鬆，據說還從當地“選”來不少女人供他們使用。這個狂歡的時刻天天上演，從2000到2200。畢竟人都需要釋放壓力，尤其是賣命的士兵。

所以，上校選在2100進攻，可說是在這個基地最脆弱的時候給它致命一擊。

我鎖好房門，打開背包，取出裏面的服裝，槍械，刀具，一件一件地檢查，確保它們在最佳狀態。好當我面對那個傢伙時，能準確無誤地把子彈打進他的腦袋。

當我取出手槍時，發現上面粘着一張紙條，扯下來一看，是上校的字。

“阿克亞，莉莉的事我們都有責任，不要一個人背着。我相信你的作風，相信你的軍人素質，記住你該幹什麼，不要讓我們失望。”

看着上校的留言，原本已經堅定的決心動搖了一下，上校猜到了我的想法。我該幹什麼，我心裏有數。完成任務，沒錯，我是為了完成任務才蟄伏至今，而不是其他的理由。上校寫下這張紙條時的心情，大概就像一個父親寫信給兒子，勸誡他不要去做傻事一樣吧。

我接下來是要去做傻事嗎？

砰砰砰——

敲門聲把我從想像拉回現實。我一邊答應着，一邊迅速把東西收進包里，推到床下，摸了摸腰間的匕首，整了整衣服，淡定地打開了門。

平時這個時間也有人找我，通常是莎蕾塔，或者是其他實驗組成員。

但這次，是特倫。

“特倫先生，您怎麼來了？”

特倫朝外面看了看，一步踏進屋裏，我隨即關上門。

他慢慢地在屋裏踱步，看似不經意地掃視着每一樣東西。匕首在我非常順手的地方，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有攻擊的意思。這人雖然是實驗組的幹部，但絕對是“毒蛇”中最老練的戰士。屋裏只有我們兩人，即便是微弱的殺氣也會被他察覺，所以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轉悠了半天，背對着我的特倫站住腳，慢條斯理地說道。

“根據計劃，你會在九點之前開始破壞基地吧，銀翼的拉維？”

我立即拔出匕首，刺向他的右肋。特倫向左略微閃動，躲過匕首的同時，轉身左手向後橫掃。我下意識地側身，避開他手裏的小刀。

怎麼回事！？我腦子裏不斷問着。自從進了“毒蛇”的基地，我隔三差五都要問幾遍這個問題，但今天這個問號是最大的。毫無疑問，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們的計劃，而且還有一點，他不會像莎蕾塔那樣簡單地死去。

“冷靜點，拉維，”特倫兩手張開，掌心對着我，小刀掉在地上。“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有一點請放心，我不是來拆穿你的。我們可以談談嗎？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我確信特倫和莎蕾塔說的一樣，是個品行端正的人，與另外兩個幹部有很大不同。儘管我的身份已經暴露，但無論是逃走還是幹掉他，都不現實，我只能相信他說話算數。

況且，我也十分想知道，這次潛入行動的背後，到底有什麼秘密。

“說來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