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肖風
希利瓦拉,北冰國北邊的鄰居。兩國之間的國境線,西部接壤,東部隔海相望。這個國家面積約為北冰國的三分之一,不能說小,但地廣人稀。有小半部分國土在北寒帶內,氣候寒冷,加上國內山地高地地形居多,有很多地方都是長年積雪。
所以,它又被稱為“雪國”。
在希利瓦拉眾多有名的,沒名的山峰中,天冠山的地位最特殊。平均海拔3000多米的天冠山,過去是舉行各類大型儀式的地方,這裏被認為是“最能聆聽天意”的地方,儘管它不是希利瓦拉的最高峰。
又是爬山,而且還是高原的山。看來此番旅途,對自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考驗。望着顯示屏上閃光的地圖,迪米特想着。
“好吧,爬山就爬山,不過,”他又看了看恢復原狀的探靈器,“沒想到,這搜索範圍居然真能擴張到全世界。”
“這也是我家這塊聖地起的作用,畢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喚醒碎片的,你在柯甘尼市應該已經知道了。”
“如此說來,以前這裏也做過喚醒儀式?”
“嗯,新紀前288年,我的祖先與哈魯夫人一道,在這裏舉行喚醒儀式,找到了伊斯緹斯,後來還攜手粉碎了一個吸收伊斯緹斯的計劃。我們威爾家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此定居的。”
說著,迪奧挺起胸膛,滿臉的自豪。
“就是為了守護這處聖地。”
迪米特卻是有點不屑地聳肩:“自賣自誇就到此為止吧。說正事,我想換個車。”
“可以。庫洛姆的事還沒消停,你的車還是消失的好。”
“然後,是不是該算個賬了?”
“對唄,連同探靈器,儀式,都得算算了。”
“開個價吧。”
“我不要錢。”
迪米特都準備好傾家蕩產了,卻聽到了迪奧這句話。
“那你要什麼?”
“先回城堡吧。”
迪奧叫女僕們收拾東西,又讓詹姆斯去取車,自己領着迪米特,先打道回府。
會客廳里,塔菲為兩人上茶。迪奧慢慢喝起來,隻字不提報酬的事,讓迪米特有些不耐煩。
“到底還說不說?”
“我只想問個問題。”
放下茶杯,迪奧輕聲細語。
“說吧。”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摧毀伊斯緹斯?”
這個問題,迪米特並不意外。只要看看儀式前,這群迪尼克人對伊斯緹斯碎片的態度,還有那誇張的祝詞就能明白。
但,這不代表他願意回答。
“問點別的怎麼樣?”
“不,我就問這個。”
迪奧堅持自己的話,一心想要問出究竟。可惜迪米特想了想,還是不打算把六年前看到的那些場景說出來。
至少不全說出來。
“六年前,我覺醒力量以後昏了過去,然後看到了一些東西,像做夢一樣。”
“一些東西?是什麼?”
“記不太清了,只是,從夢境裏醒過來,我就有了摧毀伊斯緹斯的想法,而且很堅定。”
用謊言掩蓋真相的迪米特,也喝了口茶,望着別處,想出一個比較恰當的比喻。
“就像是,我以前打定主意做一件事,途中忘記了這麼做的理由,但還是想把它繼續到底一樣。”
“該不會是,糾正世界吧?”
迪奧平靜地問出這句話,卻讓迪米特心頭一顫。剛才一直飄忽不定的眼神,迅速盯着迪奧。
“我猜對了?”迪奧還是淡定地問着。
“確實有‘糾正’這個想法。”
“是要糾正世界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糾正世界?”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詹姆斯,告訴迪奧車已經備好。迪奧隨口答應了一句,然後繼續和迪米特的話題。
“還記得哈魯夫·馬可·格里安嗎?”
“民族之恥,戰爭罪犯,怎麼可能忘。”
“暗幕戰爭時期,格里安用來集結志同道合者的口號,就是‘糾正世界’。只不過,不同的人,對這句話的理解也不同。大國想改變世界格局,小國想趁機發戰爭財,還有很多加入他的人,乾脆就是想報復社會。
“但是……”
迪奧將茶杯一飲而盡,眼神中多了一絲憂慮。
“格里安直到死,也沒親口說出糾正世界的意思。誰也不知道,對他來說,世界應該是什麼樣的。這讓人們多少感到不安。”
迪米特不以為然道:“無非和其他人一樣,報復社會罷了,你為何會在意這個?”
“因為,在迪尼克的一些古籍中,也有過‘糾正世界’的說法。”
“迪尼克的古籍?什麼時候的?”
“當然是阿斯塔羅特那個年代。”
*****
或許外人無法理解,但是,在阿斯塔羅特被召喚出來后,迪尼克是唯一一個,主動向惡魔宣誓效忠的民族,而不同於其他三族,是被迫效忠。
因為在迪尼克人眼裏,那不是阿斯塔羅特,而是他們的黑夜大祭司——亞利德本人。奎德侖選擇亞利德當阿斯塔羅特的容器,不光是因為他的威望,更因為他是迪尼克族中最為優秀的獵魂者。
迪尼克族操縱的暗影EXP,對生命物質具有很強的侵蝕性和黏着性。隨着對自身力量研究的深入,一些迪尼克人掌握了用EXP入侵人的大腦,並代替大腦的意識腦區功能,來束縛人的意識的能力。
當人死亡后,其臨死前產生的短暫意識,就會被暗影EXP束縛,剝離,變成具有各種顏色的,飄蕩的火光,然後為迪尼克人所用。這種束縛着意識的EXP,也被稱作“靈魂”,而具有剝離靈魂能力的迪尼克人,就被稱為“獵魂者”。
迪奧院子裏遊盪的火光,都是他剝離的靈魂。有人類,有動物,只要EXP的供給不斷,靈魂就能永遠保存。不過供給並不是容易的事,根據每個靈魂的特徵,需要供給的EXP結構和強度也會有所不同。
越是高明的獵魂者,越能控制更多的靈魂。對他們而言,靈魂有多種用途。這些吸收了生命意識的EXP,有着比一般EXP更為強大和純凈的力量。喚醒儀式中,迪奧將靈魂們吸收,獻祭給伊斯緹斯碎片,從而讓碎片的力量增幅,就是靈魂的一大用處。
一千多年前的亞利德,也是這麼做的。
召喚阿斯塔羅特的儀式上,亞利德獻祭了十萬多個靈魂,再加上場內五萬人的力量,才與阿斯塔羅特聯繫到一起。當年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亞利德,再無他人。
所以,迪尼克人堅信,阿斯塔羅特,就是亞利德本身,他的意志,就是亞利德的意志。幾乎每個迪尼克人,都做好了隨時獻身給阿斯塔羅特的準備。還有的人專門編纂有關阿斯塔羅特言行的書籍,這些書籍絕大多數都保存到了今天。
“阿斯塔羅特身邊最多的部下,就是迪尼克人。他還有兩個迪尼克的心腹,三人經常在一起討論事情,或者閑聊。談話中,阿斯塔羅特不止一次和那兩人提過,他的目的,就是要糾正世界。”
聽着迪奧的話,迪米特現在知道,六年前那場夢境中,坐在火爐邊的兩個人是誰了。
“這下我明白了。”
“如果你是詛咒的繼承者,如果你的想法也是糾正世界的話,那我猜,你六年前看到的夢境,其實是……”
“阿斯塔羅特的記憶,對吧?”
沒想到,最後得出的是這個結論,迪米特往沙發上一癱,望着天花板。
“那樣的話……”
“摧毀伊斯緹斯,其實是阿斯塔羅特的想法,對吧?”
“誰知道呢。”
“如果是的話,你還要堅持到底嗎?”
迪米特沉默了。
阿斯塔羅特的想法是什麼,他不感興趣,伊斯緹斯被摧毀后,會發生什麼,他也沒認真想過。或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正充當著阿斯塔羅特的幫凶。
但有一件事不會錯。迪米特至今為止所有的努力,都只為了一個目標。而這隻有他自己知道。
“我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尋找擺脫詛咒的方法。”
迪奧露出了些許驚訝,很不相信迪米特的話。
“你想擺脫,千年詛咒?”
“沒錯,而且我知道,死亡擺脫不掉它,無數個死去的哈魯夫異能者,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必須用其他辦法。”
“原來如此,既然摧毀伊斯緹斯,是阿斯塔羅特記憶導出的結論,那一定和詛咒有關。”
“對。”
聽了迪米特的回答,迪奧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靠在沙發上。
“這,我就放心了。”
迪米特笑道:“不然呢?”
“不然,為了不讓你變成第二個格里安,我們所有人會全力以赴,把你留在這城堡里。”
“哈哈哈哈!早知道我就選這條路了。”
“不要說笑。”
換上了嚴肅的表情,迪奧起身說道。
“你的覺悟,我了解了。這次的報酬,我收下探靈器就好。”
“那就多謝了。”迪米特也站起來說。
“但你要知道,圍繞伊斯緹斯的明爭暗鬥,從來都是殘酷的。這次的敵人,絕非以往可比。”
“所以呢?”
“既然知道了伊斯緹斯的位置,也不差這一天兩天。你不妨在鎮裏休息一晚,等我找些高手來,陪你一起去。”
這話可真出乎迪米特的意料,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能說出這種關心人的詞句。
“喲,你還有這好心?”
“防止伊斯緹斯被濫用,是祖先們代代傳下的家訓,也是守護聖地的威爾家,應盡的責任。”
迪奧說得非常誠懇,但迪米特只是一笑置之。
“謝了,不用。”
“可是……”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扯太多人進來。你的車,我收下了。”
迪米特邁步出去,一直來到玄關。方才參加儀式的女僕們更衣完畢,分列左右,厚重的大門敞開着,外面停着的,是迪奧最喜歡的車“博萊基迪”。詹姆斯打開車門,畢恭畢敬,等待迪米特上車。
“既然你意已決,那就多加小心吧。估計你離開夏威爾鎮,就會被盯上。”隨後跟來的迪奧說。
“求之不得。”
“還有,希利瓦拉只有首都莫沙克有國際機場,那裏離天冠山比較遠,考慮到安全性,我建議你從德比亞坐船去。”
“謝了。”
“最後一個事。”
迪奧拍着迪米特的肩膀,露出了一貫的營業式微笑。
“你也說了,死亡不能解決問題,所以不管怎樣,別死啊。”
“哼,你這表情可不像擔心人。”
“你我交情也不淺了,很奇怪嗎?”
“不奇怪,回頭見。”
告別過後,迪米特自信地從女僕中間走過,眾人一齊鞠躬。
“祝迪米特大人馬到成功!”
迪米特揮了揮手,坐進車裏,關上門。副駕駛的位置上,詹姆斯很細心地準備登山用的服裝,工具,還有克服高原反應的葯,都裝在一個登山包里。迪米特拍了拍鼓鼓的包裹,發動車子。
一場從未經歷過的史詩般的戰鬥,正等待着他。
*****
說是跟露娜逛街,其實利奧就是當個力工。兩人從早飯後逛到午飯前,利奧找安多拉借的車被塞滿了後座,露娜好像還沒過癮。
也難怪,剛學會做菜的人都這樣。明明連廚具都擺弄不明白,卻比大廚還奇思妙想。
“差不多了吧?”
從第三家超市出來的利奧,把手裏兩個滿滿的膠袋扔進後座,無奈地說著。
“嗯,就先這樣吧。”
露娜瞧了瞧後座,她可不是因為滿了才罷休的,而是注意到一個問題——肉得趕緊放進冰箱才行。
兩人去黑眼餐廳隨便買點午飯,就回了家。把午餐扒拉乾淨,露娜迫不及待地進了廚房。
“好咧,開工!”
看着她擼胳膊挽袖子的,利奧想走也走不了,總不能讓一個女孩子自己干這麼多活吧?
“需要我干點啥不?”
“嗯,那就先想想做什麼吧。”
利奧真不知道該怎麼吐槽這句話才好:“沒想好做啥就買這麼多?”
“這不是怕萬一漏了,還得再去買嘛。”露娜笑着說,把袋子裏的東西分門別類拿出來,不需要的暫時放進冰箱。
“冰箱估計都放不下。”利奧看了看快裝滿的冷凍櫃說。
“那就送給大家好了,反正住一塊兒。”
“呵呵,前提是他們願意自己做飯。”
露娜歪着頭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要不,以後咱們每天都聚餐吧,我給大家做!”
“這……”
利奧倒不是覺得不好意思,他是有點怕露娜做出黑暗料理來。露娜也不傻,一眼就看穿了利奧的心思,不服氣敲着他的腦門。
“怕什麼?不會可以學嘛。我小學時候就開始學全是字的醫學書籍了,這種圖文並茂的食譜,根本不在話下。”
看來只能寄希望於露娜過人的學習能力了,利奧心想。
“說起來,你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
露娜洗乾淨菜板,把一顆圓滾滾的捲心菜按到菜板上,一隻手舉着菜刀琢磨着。
“這個嘛,因為我以前總覺得吃飯是為了活命,不得已耽誤時間,所以有什麼吃什麼。只是怎麼也吃不慣酸的東西。”
她把菜刀壓在捲心菜上,不過單手的力氣有點小,於是把扶着捲心菜的手按在刀背上,捲心菜卻骨碌起來,菜刀怎麼也切不下去。
“真費勁啊。”
“我來吧。”
利奧接過菜刀,掂了兩下,也不用對準,直接手起刀落。咔嚓一聲,把捲心菜劈成了均勻的兩半。他將其中一半放好,熟練地切起絲來。
露娜仔細地觀察着利奧的動作,那雙手靈巧得完全不像一個只會玩遊戲的死宅,忍不住感嘆起來。
“原來你還有這手藝啊,是玩遊戲練的嗎?”
“啥遊戲那麼萬能啊?”利奧邊切邊說,“我以前在史密斯老闆那干過一段時間改刀,畢竟我練過劍術嘛,手感都差不多。”
“哦對了,我聽安多拉說過,你以前換過好幾次工作?”
“是啊。”
“那在當改刀之前,利奧是做什麼的呀?”
利奧把切出的菜絲盛到碗裏,拿過另外半個捲心菜,活動着手腕,繼續下刀。
“沒什麼。”
“說起來,你還從來沒跟我們說過你以前的事呢。”
“不是什麼好事啦,幹活幹活。”
見利奧不說,露娜很識趣地打住問話,儘管她好奇得不得了。
整整忙了一個下午,廚房裏擺滿了大盤小盤的食材,一切就緒,只等下鍋。
第一個回來的,是阿克亞。因為身體還沒恢復,隊裏很體貼地改了他的值班表,讓他能在六點之前到家。
而塔琳妮那邊就要多等一會兒了,搞研究的都這樣,一有點突破或者線索,就要廢寢忘食地弄出個所以然來。
“切,那老頭,凈沒事找事。”
利奧慣例損爺爺,露娜則是看着廚房裏的食材發愁。
“怎麼辦?現在下鍋嗎?”
“凱恩剛才打電話說,馬上出實驗室了,”阿克亞說,“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那咱們先開工吧,利奧!”
“也好。”
兩人走進廚房。露娜把食譜打開,架在一個方便看到的角落裏,照着上面的內容,一步不差,全盤模仿。利奧在一旁幫忙,阿克亞自然也不打算看着。
“隊長,也給我一些活干吧。”
“那這些蔬菜沙拉就交給你了。”利奧指着廚台上一大堆切好的蔬菜說。
“沒問題。”
“話說回來,那老頭也真幹得出來。塔琳妮的實驗室以前是非法EXP研究組用的吧?就這麼直接給了她,不怕回頭再有人來找事嗎?”
一提到找事,阿克亞忽然想起了那個人。
“這還,真說不定。”
“怎麼了?”
“早上我離開學校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南聯盟人,上來就問咱們這最大的賭場是哪,我把他指到蒙特卡拉去了。”
利奧冷笑道:“呵,估計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土豪,有點閑錢就跑這嘚瑟,回頭哭都找不着調。”
“說土豪還真不像,他衣服挺舊的,還有頂鴨舌帽,馬桶包,紅色長發,那扮相說是個地痞更貼切。”
聽了這些話,利奧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語氣卻不似上一句那麼硬。
“那還真挺奇怪的。”
“哎呀糟了,烤肉的調味醬忘了買了!唉,到底還是漏了東西!”
正在校對材料的露娜忽然發出喊聲,利奧望了她一眼,洗洗手走出廚房。
“我去買點。”
“不用了,隊長,”阿克亞說,“安多拉他們快回來了,讓他們在路上捎一個就行。”
“沒事,超市就在附近,我去去就回。”
利奧說著,已經推開了門,半個身子邁出去,順手又把倚在門邊的檀木龍抓過來,關上了門。
雖然他的動作很隨意,但還是被阿克亞看在眼裏。
只是出去買個東西,至於帶武器嗎?
*****
坐落在繁華城區的蒙特卡拉,不僅規模是秋山市四家賭場裏最大的,客流量也最多。因為這裏很親民,誰都可以來玩。根據使用的籌碼,由低到高,分為白虎區,紅獅區和紫龍區。
白虎區的玩家都是些普通市民,沒事來這玩一玩,圖個開心。單個籌碼從10卡瑪到100卡瑪不等,輸贏也很少,另外這裏還出售和兌換各類彩票。
紅獅區就相對高一些,籌碼10到1000。適合那些整天把錢塞在腰包里,生怕別人不知道的暴發戶,來這長長臉面。不過他們再怎麼折騰,輸贏也就是十來萬。
真正的高手和富豪,都在紫龍區。這裏用的籌碼,最低是1000卡瑪,最高百萬,由此產生的輸贏幅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且紫龍區設有門檻,想要進去的話,不管玩不玩,必須先買五萬的籌碼才行。
三個區域,可以看做是社會三個群體的寫照。群體之間有着難以逾越的鴻溝,尤其是紫龍區,想要進入這裏,除非你有着一晚輸個三四十萬也不會心疼的家境,或者以小博大,無可比擬的運氣。
而今天,蒙特卡拉就迎來了這麼一位強運的玩家。
紫龍區正中間賭桌,圍着四男一女,正在進行一場梭哈的最後較量。
其中三人穿着得體的西裝,那婦人四十多歲,也是花枝招展,一身藍色的低胸禮服,勉強把飽滿的雙峰裹住,畫著淡妝的臉蛋,頗有幾分姿色,只是表情有些不好看——這桌就數她輸得最慘。
贏走她大部分錢的,並不是那三位風度翩翩的紳士,而是坐在她上家的這個南聯盟人,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
老舊的衣服,髒兮兮的棒球帽,帽檐半遮着一張估計不怎麼帥氣的臉,紅色的長發,放在椅子旁邊的,土裏土氣的馬桶包,還是讓人生厭的灰色。
此刻他翹着二郎腿,斜靠椅子,目空一切,與周圍高雅的環境和彬彬有禮的客人完全不搭。
看熱鬧的客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是衝著紅髮男來的。他們聽說,這人三個小時前,到白虎區換了五千籌碼,一個小時后,他就帶着兩萬籌碼進了紅獅區,又過了一個小時,他贏到五萬,然後出現在這裏。
此時他手中的籌碼,已經有四十多萬。
他並非常勝,但贏多輸少,而且敢下大注,出手果斷。有人舉報他出千,侍者們也反覆確認過很多次,只得出一個結論——他鴻運當頭。
回到賭桌。
五個人里已經有三人棄牌,只剩下紅髮男和他對桌的男子。男子的牌面是兩張K帶一張J,紅髮男則是兩張8帶一張9。
現在,最後兩張牌,從荷官手裏,分到兩人面前。
男子拿到一張5,紅髮男則是一張9。
荷官望向紅髮男,示意他下注。
他把底牌翻起一些,瞄了一眼,不動聲色,又扶着下巴,望着牌桌中央的底池——那裏已經是38萬。
客人們看得津津有味。單看牌面,對8對9吃對K。而在另外三人的棄牌里,有兩張8,沒有9,也沒有K。
這就是說,三條K的幾率,和葫蘆的幾率相同。但是男子仍有幾率湊成兩對,那樣的話,紅髮男依然是輸。
他似乎有些糾結了,思考了一分鐘,忽然稍稍起身,舉起兩手。
有幾個客人眉毛揚起,等待他梭哈的動作。
但紅髮男手剛摸到籌碼,又改了主意。只推出了十萬,最低下注。
這個動作,不免讓一些觀眾唏噓和失望,連底池的三分之一都沒加到啊,再低點就無效了。對桌的男子還是一副撲克臉,不過他的嘴角已經微微挑起。
他看了看底牌——K,毫不猶豫推出二十萬籌碼。
“加註。”
紅髮男那個動作,那個神情,男子盡收眼底。這分明是示弱的表現。對手並沒有充足的信心,他在忌憚自己的三條。
那麼,自己就要強勢一些,貪一些,把對面榨乾。
推完籌碼,男子略帶笑意地看着他的對手。這個南聯盟人順風順水一晚上,也該大出血了。
但是。
“我跟。”
就在男子手離開籌碼的同時,紅髮男立刻補上十萬。男子的笑容轉瞬即逝,客人們也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大家一齊看向紅髮男。
他那張沒有變化的臉,這會兒已經掩飾不住笑了。
“對,不,住。”
一句不流利的安格語,讓男子心裏一空。
他知道,一時的貪念讓自己中了計,但為時已晚。
“請開牌。”
隨着荷官一句話,男子按住底牌,慢慢掀開那張K。
紅髮男呵呵笑着,捏起底牌,又把它輕輕扔下。
9!
“葫蘆。”
“哇!”
“不可思議!他怎麼這麼好運!”
“簡直是福星!哦不,應該說是蒙特卡拉的災星呢!”
在客人們的驚呼中,荷官將桌上的78萬籌碼,推給了紅髮男。其他玩家搖着頭,帶着不甘離場,只有紅髮男還翹着腿,喝着侍者送來的香檳。
“北冰國最大的城市裏最大的賭場,也就只有這種水平而已嘛。”
他用唐語自言自語,圍觀的人們聽不懂,反而是不明覺厲,有幾個年輕女子還上來和他打招呼,他也用儘可能流暢的安格語回答。
“說這話,早點吧?”
另一句唐語打破了這個氣氛,人們看到又有一人走向這張賭桌。
來者正是利奧,他信步走到剛才輸錢男子的位置坐下。紅髮男一見利奧,便放下腿和杯子,興奮地笑了。
“來得挺快嘛,多和利,我還以為,你會躲着我呢。”
“反正躲也躲不過去,我就直接來找你了。肖風,還是和以前一樣,好運不斷么。”
“哈哈哈,能這麼快見到你,才是我今天真正的好運!”
肖風正坐起來,伸出手指挑釁着。
“久別重逢,不如來一局如何?老規矩?”
“老規矩。荷官,發牌吧。”
荷官點頭,又叫利奧亮出籌碼,利奧卻擺着手。
“除了荷官,請其他人退後,越遠越好。”
“對,出事,的話,概,不,負責哦。”
肖風也笑着說,又把他的籌碼推給荷官。
“這些,就,當,賠償了。”
客人們雖然聽從利奧的話,往後退了退,但他們根本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不一會兒又漸漸圍過來。
荷官也搞不懂這兩人要幹什麼,心裏有些沒底,但還是收下籌碼,洗好牌,按在賭桌上。
“那麼,開始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