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陪伴
日子還是那樣波瀾不驚,如果說非要說哪裏有點不一樣的話,那就是:這幾個月來,家裏時長會來一個做飯的長工,這位長工不領薪水但是有時也會說他家裏的冰箱不好用,買點啤酒放過來或者是洗衣機不好用,拿衣服過來洗洗之類的來抵工錢。
想着人家都說了拿我如姐姐一般對待,我也總不好對弟弟太過苛刻。而且,自私一點講,之前我自己待得久了,不習慣身邊有其他人,這幾年關係親近的就是一個唯姐,但是我倆也是屬於那種不怎麼經常見面卻依舊把對方都放在心裏的類型,漸漸的就變得更加獨立,甚至有男生想要表達進一步相處的意圖的時候我都會嚇得退避三舍。
可是他死皮賴臉的在我身邊久了,竟然有時候會覺得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也挺好。有時候權煜望着我的時候會突然發獃發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笑話他愛走神,他卻只是笑笑不說話,難得乖巧的讓人想摸摸他的肚子,扯扯他的耳朵。不過,也都是僅限於姐弟之間的那種互動。
故事如果只是這麼美好也就算了,但凡事都有兩面性,正如以前政治課本上講的一樣,權煜就是一把明晃晃的“雙刃劍”。
以往的周末,只要不是去療養院,我都會在家宅兩天,但權煜搬進小區以後,每每到了周末,一大早的就非得拽着我去跑步。
第一次喊我起床的時候,我處於極度起床氣中憤怒地將手機關機以後,他就跑到家裏來敲門,我將腦袋埋進被窩,心想沒有回應他也就自己回去了,但他持續的忍耐力讓我很是頭疼,在樓道里‘咣咣咣’不停砸門。如果再不開門的話,相信鄰居就要破口大罵了。比臉皮子我永遠比不過他,所以最後還是熬不過他,隨便套了件衣服,耷拉着一雙拖鞋去給他開門。
門外的人一臉賠笑拎着早餐毫不客氣得走到餐桌前面,將手裏的東西一一放下以後,燦爛的說道:“今天天氣屬實不錯,悶在家裏簡直浪費了,咱們一起吃過早餐就去運動一下吧,再說你老是這樣賴床不吃早飯對身體可不好,你沒聽專家說,不吃早飯的女人老得快不說,還容易發胖。”
我將散亂的頭髮攏了攏,聞着豆漿和小籠包的香氣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兩聲,不理會他的發胖言論,白了他一眼轉身去洗刷,再出來的時候,早餐已經擺放整齊,來人一身運動裝扮,活力十足,就連嘴裏塞滿小籠包的樣子都十分養眼,老天造人的時候真是不公平啊,我要是有這一副好皮囊,得迷死多少萬千少男,唉。。。
帶着半睡半醒的靈魂吃過了早餐轉身就往卧室走去,權煜在後頭吆喝了兩聲,我捂着耳朵假裝聽不見,徑直鑽進被子裏就要睡回籠覺。
“早飯我吃了,跑步我是肯定不去的。你要是實在是精力發泄不完你就把我這裏打掃打掃,就算替我這個即將發福的老女人做做貢獻了。”
誰知他卻突然衝過來,將我抗在肩膀上往門口走去,嘴裏還威脅道:“你是要自己穿鞋出來跑步還是就這樣躺在我肩膀上跟着我在小區轉一圈?”
我強忍着才能讓剛剛吃下去的小籠包和豆漿不要從肚子裏被倒出來。權煜這說到做到的個性這幾個月我可是充分領略到了。趕忙妥協道:“快把我放下來,我快吐了。”
權煜悶笑一聲把滿臉通紅的我放下來,守着卧室門口我等我衣服。待我如他所願,一身運動裝束出來以後,滿意地打了個響指。下樓的時候吹着口哨,連蹦帶跳的,全然不理會後面一頭黑線的我。
跑步這件事情,在我有限的二十幾年來真心沒有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初高中和大學的體育課,我最焦慮的就是跑步。別人跑步是在長跑和短跑之間總會有一樣擅長的,我跑步是長跑和短跑之間,沒有一樣是擅長的。
記得升高中的時候,體育必須要考試滿分是三十分,其中五十米短跑和八百米長跑各佔五分。當初,體育老師卯足了勁想讓我們所有人都過關,所以每天早上晨練和體育課的時候也是實打實的想要錘鍊我們。可是不論老師怎麼錘鍊,我這塊朽木就沒有開化過,永遠是吊車尾,用體育老師的原話就是:五十米別人都跑到終點了,你才跑了一半。八百米人家一圈都跑完了,反過來能追上跟在屁股後頭的你。
每到這個時候,班級裏面都是一陣爆笑,因此,對跑步就更加有了厭惡和恐懼之情。最後乾脆去找老師攤牌,讓他放棄對我的希望,好在我文化課成績很好,體育這十分有或者沒有並不影響升高中,老師見我在體育這方面實在也是沒有天分,想着與其在這拿不到分數的選項上努力還不如讓我多做幾道數學題,最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怎麼管我了。
再到大學,原本以為可以擺脫這個噩夢了,但是學校又有規定:為了鼓勵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如果體育不達標的話,文化課考的再好也拿不到獎學金。對於靠獎學金接濟的我來說,這無疑過於殘忍,硬生生逼着自己每天早晚在操場一遍又一遍的跑步,最後跑到我們那一屆的幾個體育老師都被我感動了,最後考試的時候都是提前掐表給放水,這才平穩度過了大學那幾年。
誰曾想啊誰曾想,畢業多年後的今天,我竟然又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逼着出來跑步,真是上哪說理去啊。原本想,權煜也就是帶着在小區里象徵性的跑一跑,可是他徑直往外走,待走到一處佈滿法桐的小路上才住下。
泛黃的樹葉在清晨柔軟的日光下閃着迷離的光,樹下偶有散步的情侶或者相互依偎的老人,畫面恬靜而又和諧。我竟不覺得為眼前的景象看的有些痴了,說來也真是慚愧,我在這住了幾年,竟從未發現有這樣一塊恬淡之所,權煜剛來幾天竟有如此發現美的眼睛。
權煜得意地說道:“怎麼樣,不錯吧,我前兩天早上跑步的時候發現的,就覺得你這種極度宅女肯定是沒來過,所以今天想帶你過來看看。”
我無視他對我宅女的稱謂,嘴硬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
權煜視線自高往下,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答道:“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我就是知道。哈哈。。。”
“哼!”扭過頭不去看他,甩開步子開始跑。
權煜快步追過來,伸手將我攔下,突然一本正經地說:“不可以一上來就直接跑步,那樣你的膝蓋會受傷,必須要先熱身,就像我這樣。”
然後就給我示範了幾個動作,我翻着白眼跟着做了幾套以後,他對我的態度很不滿意,過來幫我將挨個動作修正過來,盯着我做了幾次以後才罷休。
跑步的時候權煜一直在我的左側,將我和路上的行人隔開,十分紳士,這一點讓我不禁為他豎起大拇指。但是我對他的欣賞並沒有絲毫減輕我的疲累,跑了幾分鐘以後便氣喘吁吁跟不上了。
不過,權煜這次並沒有勉強我發力,反倒跟我說是要覺得累了就可以慢走,不需要太勉強,體力需要慢慢累積之類的,我也就就坡下驢,應付了二十幾分鐘,找了個長椅坐下不走了。
權煜坐在我身邊,見我凝神欣賞這晨間難得的安靜,並不出言打擾。他這一點還是挺好的,懂得察言觀色,雖然很多時候讓我很無語,但是不過分,所以讓人沒有辦法真正同他生氣。
我半攤在長椅上,突然覺得:這樣出來跑一跑感受一下大自然比躺在床上睡個懶覺更能解乏。正在這感懷的時候,遠處一家三口嬉笑着迎面走來,扎着馬尾的小姑娘兩隻手被緊緊的抓在大人手裏,小姑娘跑着向前,大人笑着小跑着跟在後面,不時的同時抬手將小姑娘盪鞦韆一樣的抬至空中又輕輕的落下。小姑娘的眼中儘是歡樂,夫妻之間對視的一眼也充滿着愛意。
往事不合時宜的湧上心頭,曾幾何時,我也有過這樣和諧幸福的歡樂時光,但現在卻只能遠遠地看着別人的其樂融融。
我用力睜了睜眼讓眼淚不要落下,歪頭看了一眼身側的權煜,希望他不要注意到我的情緒波動。他也正盯着過來的一家三口似是陷入了沉思,清秀的臉上掛滿了落寞。我差點忘了,在那個喝醉酒的晚上這個愛笑的少年,在我面前展現了我之前從未看到的傷痛,看得不禁有些心疼。
我將頭轉向另外一邊,閉着眼睛慢慢平復自己的心境。待這一家三口嬉笑的聲音漸漸遠去以後,耳邊傳來權煜的聲音,“休息夠了吧,再跑二十分鐘吧。”
這次我沒有推脫,大大方方站起來說:“行啊,二十分鐘就二十分鐘,你先跑,我掩護!”
權煜哈哈笑了一聲說:“喲呵,你這覺悟怎麼突然就提升到這個境界了。”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權煜點了點頭開始跑,我在他背過身去的一瞬間轉過身子朝他相反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跑去。
身後傳來權煜的叫聲,“你使詐!不過,就你那小身板,先跑五十米,五十米后我再追你!”
我顧不上回答他,奮力朝前跑,可無奈這身體底子實在是太過差勁,還沒到五十米就已經泄了一口氣跑不動了,乾脆放慢步子改為慢跑。身後真真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權煜的影子眼看着離我原來越近,直至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