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徐硯眉鋒若劍,眸光若刃,整個人凌厲異常。
「出嫁從夫,你如今名上先冠我徐姓,你膽敢在母親面前再放肆一句!」
他向來對人溫文淺笑,不管是真是假,從未如此厲聲厲色。任氏一下就被震住了,手微微顫抖着。
任大夫人是不滿徐老夫人堅持要問清的事,彷彿是她一個做長輩的在誣賴一個晚輩,實在損她如今是侍郎夫人的臉面,才會由得小姑替任家說話。
如今徐家三爺一來,言化為刃,摘指任氏目無尊長,讓她猛然清醒許多。
「徐三叔。」初寧在看到他后,雙手就緊緊攥住了他的袖袍,指節都在發白。
徐硯低頭瞧見她手止不住地發抖,霎時心疼不已,她肯定很害怕。
「我都知道了,一切有我。」
徐硯直接就坐到老母親身邊,把小姑娘也拉到邊上坐着,眉宇間安撫人的溫柔神色一轉,又是冷厲。
任氏聽到他這話,又驚又怒:「小叔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小叔也要袒護一個賊人?!」
「賊人?大嫂,我現在還喊你一聲大嫂,你最好就少說話。大哥身為大理寺少卿,也得人證物證俱在,查清疑點方能定罪。你一句話斷是非,傳出去,連大哥都要為你墜了官聲!」
「你!」
任氏被他說話啞口無言,任大夫人見此知道是不善了,冷着臉說:「如今不就是人證物都在,哪裏來的疑點。」
徐硯就嗤笑一聲:「初寧說這步搖是她娘親遺物就是疑點,莫不是你們任家覺得,小姑娘無親人在身邊,就百口莫辯?你們既然說我有袒護之意,那我看,就報官吧。」
「老三!」
徐老夫人被他的話嚇一跳,徐硯卻加重語氣的說:「報官,讓他們去查!我倒要看看,全天下,是不是就你任家有這步搖了!」
任大夫人被驚得站了起來:「哪裏至於要報官,東西已經找回來了。」
若是報官,不管結果如何,任家丟失御賜之物一事,都有推卸不掉的責任。徐家的三老爺,居然是如此有心機的人。
是要逼着她講和嗎?
初寧自徐硯來了后就漸漸平靜,聽到這話,站了起來,還泛紅的雙眸看向已經神色慌亂的任瀾頤:「我清清白白,不怕官老爺審問,我要報官!」
徐老夫人聽到小姑娘也要報官,心裏的詭異感越來越濃烈,正好看到她似乎在看什麼,順着她視線望去。老人就看到任家的二姑娘臉色發白,直往後縮。
老夫人眉心一跳,腦海里閃過什麼。
綠裳終於在這個時候跪倒在廳堂中,高聲稟道:「老夫人,奴婢在姑娘身邊當差,大約在七八日前就見過姑娘拿着這鳳首步搖緬懷生母,那個時候,任大夫人的步搖也還沒丟。所以這絕對不是同一個。」
綠裳一言驚四座,任大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第一反應是這個丫鬟撒謊。
就在這此,徐硯又是輕笑一聲,朝外喊:「齊圳,拿我的名貼,去報官!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包藏禍心的,要讓我家卿卿受這種屈辱!」
所有人都聽到齊圳大聲應是嗓門,得意許久的任瀾頤此時再也站不住,腿一軟就坐倒在地,還險些撞翻了後邊擺放着的高几。
這動靜把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任大夫人見小女兒坐在地上,神色不明。她聽到小女兒惶惶地說:「不能報官,不能報官……」
一句話,足夠讓任大夫人天璇地轉,僵硬地轉着脖子再去看一直被她指責的初寧,她在小姑娘眼裏看到了怨。想到方才初寧指着小女兒說的誣衊。
任大夫人一個激靈,竟是手腳冰涼。
初寧在此時又一字一頓地說:「為什麼不能報官,我一定要報官。有齷齪心思的不是我,我受了冤屈,為什麼不能報官,不也正好查清任家步搖丟失的事嗎。」
憑什麼她們就能隨便噁心揣測她,對她一絲善意都沒有,要她名聲敗盡。
小姑娘聲音明明又輕又柔,卻重重砸在任大夫人心頭上,特別是一句齷齪心思給她提了醒。
此事若事關小女兒,小女兒為什麼要做冤枉的人事。她猛然想到了徐家長房的兩個少爺,想到了今日對宋初寧句句辱罵的小姑,她什麼都明白了。
小女兒對徐立軒有心思,肯定是聽到什麼風言風語,錯把宋初寧當成了對手。
「不能報官!三老爺!此事……此事就此作罷吧,恐怕是我們弄錯了!」
任大夫人冷汗淋淋,想到應聲離去的齊圳,幾乎是哀求地朝徐硯喊。
徐硯面若冰霜,只冷冷看着她。
徐老夫人見過多少風浪,一看任瀾頤的異樣,還有任大夫人當即又變了語氣,略微思索就明白這事有異在哪裏。
倒是任氏還不明就以,仍冷聲說:「報官就報官,丟人的只會是宵小之徒!」
她哪裏能就這麼讓事情過了,她要宋初寧離開徐家才好!
不想話落,有任家的丫鬟驚喊:「夫人,二姑娘昏過去了!」
任瀾頤抵不過事情急轉直下,一把火恐怕要燒到是的自己,嚇得直接兩眼一翻白就不醒人事。
徐老夫人見任家人那裏當即亂作一團,長嘆一聲跟小兒子說:「把齊圳喊回來吧,到底是親家。」
「喊回來可以,剛才誰怎麼讓卿卿受委屈,現在怎麼還回來。我不是聽到有人說,要跪下道歉才能作罷,那就按這論吧。」
徐硯冷笑一聲。
想冤枉人就冤枉?世間哪裏有那麼好的事!
所有人都道初寧無人護,他偏生讓她們都睜大眼看看,小姑娘究竟有無人相護!
任氏聞言要再辯駁什麼,卻被任大夫人一把拉住:「你不要說話了,是弄錯了!三老爺,我回去一定會將事情弄明白,給你一個交待。」
「我徐家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徐硯根本不理會她要談和的一套,「想必你聽過我的混名,現在不給個說法,莫怪我逼着你給說法!」
任大夫人被他說得連退兩步,想起小姑子給自己寫信說過,徐家三老爺狠起來必見血。
如若真是她冤枉了宋初寧。
不,肯定是冤枉了宋初寧。任氏腦子裏極亂,可現在一回想,事情確實有很大的錯漏。只是她心急就那麼聽了小女兒的建議,先到徐家尋贓,後來找到東西,她怒火攻心。
最終就先入為主,要是細心再去想一遍,就會發現哪裏會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唯一巧合的,就是宋初寧手中確實有這麼一支鳳首步搖。
她小女兒肯定是先前見過。
任大夫人臉上陣紅陣青,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徐硯。
徐老夫人心疼小姑娘,可她身為徐家長輩,又不能讓任家太過難堪,夾在中間實在是為難。
最終,她推了推小兒子,說:「你先帶初寧到西次間坐一坐。」
她會讓任家給小姑娘一個交待。
徐硯紋絲不動,老人知道小兒子牛脾氣,頭疼不已。初寧此時默默去拉了拉徐硯的袖子,也沒有說話,只拿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他,即便不說話就足夠叫人心軟。
徐硯到底是站起身,帶着她去了西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