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倏然,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傾盆打下,半晌就澆滅了這場火勢。漫起的灰煙在屋頂上空隨風漸漸散開,雨止了,天色明亮了些。
但,這場驚雷不是周玄清招的,雨水也不是她引來的。
“看那!”
有人從短暫的慌亂中回過神,忽喊一句。眾人聞言將目光齊齊的,看向了一顆長柏樹。
清冷獨絕的硯卿君,傲然玉立在樹頂之上。他深眸微微一動,掌心翻送了一股妖力。平地起了一陣妖風,刮著樹上落葉紛飛打旋。
模模糊糊的,好似其中還包裹了一道黑影。
風停下,落葉嘩的散一地。狐四娘的玲瓏身影,清晰的現了出來。
“妖!女妖!就是他們!”孫少爺變了臉色哇哇大叫,直抓着孫德仁的手臂不停搖擺。
孫德仁清了清嗓子,還算鎮定自持。他拂開了孫少爺的手,對着樹上的硯卿君喊了一句,“不知閣下是誰?可否下來說話?”
硯卿君漠然的望了一眼。
這位高人,未免太冷傲了些。孫德仁沒見過妖長什麼樣,或者說大多數人,也沒那運道見妖。
所以一時很難將傳聞中的可怕‘妖精’,與眼前這位俊朗不凡之人聯想在一塊。
孫德仁神色內斂,將目光轉向那邊的狐四娘。她在此混亂的情形下,仍毫無懼色走去了孔先生面前,兩人還當眾摟抱在一起。
“娘子!”“郎君。”
真一副情深意切,情意綿綿的場面。
趁着他們夫妻在團聚,周玄清朝前踏了幾步。悠悠道:“硯卿君,上頭風大,要不要下來說話?”
仰着頭對視就已經脖子酸麻,更何況--周玄清實在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與這妖君來一場鬥法。
等了會,就在她以為硯卿君懶得搭理自己的時候,一人一妖,四目對上,化風融霧般的靜默。
“好。”硯卿君沉吟,寬袖一揮,衣袂翻飛,飄然落定。
明光乍現,寒霜劍已然出鞘。劉晏殊長身如龍凌飛至周玄清跟前。只見劍花順勢一挽,帶着劍氣朝大樹底下掃去!
劍風襲面,硯卿君在樹下不躲不避,只橫臂一擋,衣袖被割碎幾片。
劉晏殊又一步足踏地面,震得玄色靴上沾了點點污穢水跡,而人隨劍欺身逼至了硯卿君的眼前。
一個是步伐從容,斜劈橫挑,刁鑽狠厲。一個是閑庭信步,面無改色,遊刃有餘。
劉晏殊手腕一轉,寒霜劍挾風再度出招。貫注了內力於劍身,劍柄脫手直向前猛地刺去!
硯卿君騰轉挪身,出手凌接,劍光凜凜入眼,腕部施力一抖再推勁風。一股氣波就將寒霜劍阻在半空繞懸,‘錚’一聲,彈回了劉晏殊的手中。
勝負已分,偏偏侯爺唇邊還泛着笑意,桃眸十足的犀利挑釁。“是你束手就擒,還是本侯送你一程?”
換來的自然是後者淡漠的冷瞟一眼。
要麼說侯爺是囂張慣了,嘴上絕不輸人。周玄清暗自替他捏把冷汗:那妖君若要出全力,在場的恐怕沒一個能打的。
孫德仁憋了一口長氣,半晌才急急吐出來。這一場打鬥好生精彩,憑空冒出的公子身手矯健,一時間真沒聽清對方說了‘本侯’兩字。全副心思都忙着用來考慮,一會究竟要如何對付他們呢。
只有孫少爺,時刻惦記着此行的目的。“舅舅,我證明給你們看,她就是女妖!”說完,搶過兵差一柄寬刀,大叫着衝著狐四娘而去。
“四娘!”凄厲一聲,花斑貓豎眼驀地睜大。
“娘子小心!”回過神的孔先生死命抱住狐四娘,竟是要以身來擋。
“你們、你們都聽到了吧?連一隻貓都會開口說話了,還敢說他們不是妖嗎?!”
就在孫少爺癲狂着要胡亂砍下來時,預想中的血肉模糊並沒有發生。莫懷古斜刺里過來,伸出自己的手臂一擋,冒出的無數荊刺堅韌如針,直接把寬刀刃上撞出了缺口。
孫少爺哪見過有比刀硬的‘人’,眼神發了直,怒容瞬間僵硬成驚怕之色,喊打喊殺的氣勢一下子全無。手腳一軟,‘哐啷’一聲,連刀也沒握得住。
陸拾遺則趁着孫少爺愣神無助,閃至他的身後,一把提着領子扔飛了幾丈遠去。
“啊!”慘叫的餘音猶存。
這下子,孫德仁不幹了。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對他外甥出手?更何況是一群來歷不明,不人不妖的傢伙?
“還愣着幹什麼,給本官統統拿下!放箭!”
一聲令下,那群兵差趕緊圍上來拉弓放箭,‘嗖嗖’不斷射向他們。
‘喵嗚!’花斑貓頭一個中箭,箭頭擦着它的肚子割傷了一點皮肉。它四肢艱難一撐,竄到了狐四娘腳底下。
莫懷古和陸拾遺自有護身的能力,只是要再救孔先生和狐四娘,就有些棘手了。他們匆忙帶着人躲到燒了一半的屋檐下。
陸拾遺挑了方才孫少爺落在地方的那把刀,在手上快速輪轉起來,如道盾牌阻擋了些射過來的飛箭。
不時有飛箭釘在腳邊,或是擦肩而過。孔先生忙着照看狐四娘,抽痛了一下閉氣,緩了緩才發現自己腿上已經中了一箭。
離得遠的周玄清趕緊吞下一張天水符籙,衝著劉晏殊喊道,“侯爺,再不亮明你的身份,咱們可要成馬蜂窩了!”
劉晏殊目色一沉,輕鬆繞至孫德仁身後,挨着肩將寒霜劍抵住了他的脖子。“孫德仁,本侯在此,你也敢放肆。”
劍刃越近一寸,越滲出血痕。
孫德仁聽他直呼本名,一開始起了怒意,但頓了一下,慢着:本侯?
天底下敢自稱本侯的能有幾個狂人?鎮國候是本尊是一個。
就在一瞬,想到什麼的孫德仁驚的冷汗滲出後背,腦子裏一下子清晰:他這種芝麻綠豆的小官,至今還沒有福分見過鎮國候。那麼這人究竟是真是假呢?
甭管真假,如今劍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所以不得不從。
“別放箭了!快收手!”
“孫德仁,就差一點,本侯能叫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劉晏殊眉眼一挑,似笑似怒。
這狂妄口氣,倒是十足的像那位鎮國候了。
他將劍緩緩插回劍鞘。銳利的眸子還盯着孫德仁一張慘白的臉,直把人嚇得大氣不敢喘的低下了頭,腳底軋着泥土往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