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瘟疫
席文忠道:“我心中也有了人選,你說說看,看我們倆想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席牧遙道:“女兒心中的人選便是黃成龍,此人有武藝傍身,此次洪災中多番救得女兒性命,頗為勇猛,若他前去,必能平安抵達。”
席文忠笑着說道:“果然跟我想到一塊去了。黃成龍此番來山東本就是為護送錢雪峰母子,現在也該回去了,他的母親若是聽說我們這裏發了洪水,一定十分擔憂。”
席牧遙又與父親聊了一些水災相關的事情,便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席牧遙本欲早點起床將昨晚商議的事情說與黃成龍聽,誰知早上只覺得腦袋昏沉,掙扎着起身後,又覺得頭重腳輕,走不了幾步路竟然暈將過去。
蕭家派來服侍的丫鬟見狀大驚,慌不迭的去報給蕭長濱夫婦。
不一會,關於席牧遙身染瘟疫的消息就傳遍了蕭家大院。
蕭長濱請了郎中來瞧,病症確實與安置點的瘟疫相似,院中諸人聽聞更加慌亂,誰也不敢上前服侍。
現在城中對瘟疫尚無有效的療法,這郎中也束手無策,只讓煮些安神補身的湯藥先看着,蕭曼青等人急得直掉眼淚。
這病又需隔離,不知怎得,這蕭家院子裏出了瘟疫的事情,不過半日功夫傳到了官府的耳朵里。
很快,就有穿戴得嚴嚴實實的差役過來,要把席牧遙接到官府設置的病區去。
蕭家等人雖是不肯,但奈何此事事關重大,沒有商量的餘地,蕭曼青眼睜睜看着差役將尚在昏沉中的席牧遙抬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流個不停。
此次瘟疫來勢兇猛,染上的十之八九都難活命,眾人心中都知現在的席牧遙是命懸一線,生存的希望渺茫。
席文忠心中痛惜不已,昨夜和與自己心有靈犀談論治療瘟疫之事的乖巧女兒,怎麼今日就染上了瘟疫呢。
席文忠想到昨夜跟女兒商量的事,知道此時若要救女兒,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把杭州的胡郎中請回來,老天保佑女兒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才是。
黃成龍聽了席文忠的提議,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下了。席景楊聽說要回杭州,便說道:“我同你一起去,現在路上不好走,彼此也有個照應。”
席文忠想想兒子同去,便更多一分希望,再說胡郎中與席家熟一些,到時若是黃成龍請不來,多少也會看景楊的面子。
事不宜遲,兩人當即收拾了些乾糧包裹,帶了些散碎銀子,便騎上那日救了席景楊一命的駿馬,即刻便出門去了。
席牧遙醒后,只覺得頭昏腦漲,渾身乏力,說不出的難受,腹中噁心,吐了幾次后才略覺得舒服一些。
她看了看四周,都是昏睡着的病人,有的痛苦難耐得不斷呻吟,還不時有病死的人被差役蓋上白布抬走。
這些差役都是穿的嚴嚴實實,口鼻手足都用白布裹着,只露的一雙眼睛在外面。
席牧遙心中大驚,忙喊了一個差役來問,才知這裏是瘟疫病人的安置區,她已染上了瘟疫。
席牧遙心想自己此番怕是命不久矣,覺得委屈難過不已,她小小年紀,就經歷了父親抄家流放的屈辱、婚約被廢與情人斷絕聯繫的悲傷,前幾日又才從洪水中脫險,這還不算完,現在還讓她身染瘟疫而亡,老天為何如此殘忍。
席牧遙正自落淚間,一個包裹嚴實的差役來到他跟前,她抬頭看了看,這人濃眉大眼,看着很熟悉。
這人盯着她,緩緩開口:“牧遙,你感覺怎麼樣,我現在就和你哥哥去杭州去請胡郎中,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們回來。”
原來是黃成龍,他放心不下席牧遙,趁差役不注意,悄悄溜了進來。
席景楊跟他通行,本也想進來探望妹妹,但黃成龍把他攔住了,這本是冒着極大的風險,何必多拖累一個人。
黃成龍多次救了席牧遙性命,她早已將他看做是最信任的人,像親人一樣的信任。
她想說話,又覺得喉嚨嘶啞發不出聲,對着黃成龍點點頭,眼睛裏流露出滿滿的感動,非親非故,卻冒着染上瘟疫的風險過來探望的,這世上怕也就只有他一個了。
席牧遙又想起黃成龍他們此番前去一路艱險,便褪下手上的佛珠手串,要給他戴上,席牧遙覺得她幾次脫險都是因為帶了這個佛珠手串,這手串必是有些靈性的,給黃成龍帶上,或能保他們一路平安。
黃成龍看見這佛珠手串,又是一陣發愣,想起那個既清冷又溫柔在佛寺一心苦修的空悲。
席牧遙見他發愣,又突然反應過來,將遞到他手邊的佛珠手串趕緊縮回來。
她已經染了瘟疫,怎能再將自己用的東西給他呢,若是傳染給了他如何得了。
黃成龍見她遞過來卻又收回去,便猜到她的心思,將那佛珠手串用手絹包了拿過來,說道:“我等下用沸水燙一下再戴上,這佛珠手串是在佛前供過的,還曾保你死裏逃生,是個有靈性的,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席牧遙見他如此體諒自己,心中又是一陣暖流在涌動,對黃成龍除了感激還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愫,這種情愫讓她覺得老天也沒那麼殘忍了。人生固然有冰冷殘酷的一面,卻也有溫情脈脈的一面。
黃成龍見席牧遙神色懨懨,也不知道能撐多久,頓覺心痛難忍,但此時還不是流淚的時候,要救席牧遙,他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收斂起心神,告別了席牧遙,立馬奔出去,與在門外等候的席景楊一同出發去杭州了。
他們走後沒多久,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席文忠、蕭曼青、錢雪峰這幾個在安置點待過的人都陸續昏沉重病,染上了瘟疫,被抬到了隔離病區。
最先得病的席牧遙病逝日漸沉重,不過幾日間,就只見出氣不見進去,就靠着蕭家送的人蔘才勉強吊著一口氣。
蕭家院子也已經亂成一團,底下僕役夥計都日日擔憂不已,深恐自己步他們後塵也染上瘟疫。
蕭長濱又不住長吁短嘆,痛哭流涕,後悔自責,悔不該讓他們來濟南。這一行人才剛剛逃過一劫,此時又被瘟疫纏身,又是凶多吉少,老天爺果真會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