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下鮫人
寧國開元十四年，京城洛安中的桃花第一次開滿了整個洛安城，街上落下的桃花雨紛紛洒洒落在游湖姑娘的頭上。
過了那九孔青石橋，就是城中最為明艷的一座六角五層高樓。朱紅角檐下吊著青銅鈴，叮鈴叮鈴像美人輕笑。
這便是京中王公貴戚最愛的——萬珠樓。
萬珠樓盛產珠寶，也盛產上好錦緞，但最受歡迎的還要屬那令人垂涎的啞女美人。
萬珠樓的美人與其他風月之地的美人不同，她們不說話，只需一個眼神，便能把人的心魄勾了去。
齊皓站在萬珠樓門前仔細的看着眼前大門上的花紋。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萬珠樓奢華的氣勢所震撼了。
嵌着金邊的門被推開，侍女模樣的人淡淡的看了一眼齊皓，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翻看齊皓的貨物。只推開門讓出一條路來。
“你進去吧，直接抬到廚房，別四處張望。”
齊皓愣了愣，但也沒有多問也就挑着擔子進了去。
今日的萬珠樓似有些奇怪，平日裏像他這樣送海產來的都是不讓進萬珠樓的門的。
齊皓在前面走着，開門的侍女一路跟着他，目光時不時的瞟向齊皓的擔子，一臉嫌棄的捏着鼻子，往一邊偏過頭去，小聲嘀咕。
“哪裏來的刺客，真是壞了我今日的悠閑。”
侍女的聲音雖然小，但卻是一字不落的落到了齊皓耳中。
齊皓抿了抿嘴沒有說話，目光漸漸沉了下來。一路行到廚房周圍人都不見多，到了廚房內廳也只有一個大娘坐在灶前。
齊皓將東西放好，轉頭對身後的侍女笑笑。
“這東西我都送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齊皓並不想參與到京城中的事情來，他若是折在了城裏，那他們家可就斷後了。
齊皓撩着空擔子正準備走，那侍女卻一下站到了他面前，張開手怒目瞪着他。
“你現在不能走。老爺交代了，整個樓中只能進不能出。”
“可…”
齊皓的笑容逐漸僵硬在了臉上，他撓着頭剛準備說什麼，樓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快，她往樓下跑了！”
壯漢的聲音傳來，攔着齊皓的人微吃驚的張了張嘴，推開廚房的門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驚呼。
“來人啊，快，一樓守住！”
齊皓站在門后看着人慌張的模樣不知為何忽然有點想笑，好在耐力不錯，生生的憋住了。
五六個壯漢從樓梯上跑下來，齊皓看着他們凶神惡煞的臉，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忽然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齊皓心中一驚一下轉身跳了起來。轉過身只見身後站的是那進門時坐在灶邊的老大娘。
齊皓拍了拍胸口，微微彎腰對人笑道：“大娘，怎麼了？”
但那大娘卻只是看着他，一雙清亮的眼是她佈滿皺紋的臉上唯一的光。
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拉過了他的手在他手上比劃着，齊皓雖然皮糙肉厚，但還是感到了她在他手上畫出的筆劃，只有三個字。
拜託了。
拜託了？拜託什麼了？
齊皓稍稍的皺起了眉頭，心中隱隱約約感到一陣不安。他還未來的及細想，後勁處忽然傳來一陣疼痛，
一抹倩影從他眼前掠過，齊皓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齊皓回到漁村的時候，太陽已經沉了一半到雲層中。
他回到家中，將擔子隨意撂到一邊，自顧自的錘着酸痛的肩膀。
回想起今天的事來，着實有些奇怪。
萬珠樓地處京城，與朝廷有着千萬般絲連，誰這麼大膽竟然敢殺了萬珠樓的王老闆。
他被打暈醒來后發現萬珠樓已經亂了套，引他進來的侍女嫌他添亂，便催促着他走了。
齊皓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點奇怪，但卻有說不上個所以然來。他一邊想着，不自覺的又拿起了煙葉往煙杆子裏放。
齊皓年紀不大，但他爹娘去的早，只留下他一人，他也就學會了記憶中他爹抽煙的樣子。
齊皓嘬了一口煙，卻馬上又咳了起來，把煙管放到一邊桌上。
齊皓一邊咳着一邊拍着胸口，五官皺着都要到了一起。
他暗暗的想着，或許他這輩子都學不會像爹一樣抽煙了。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忽的從窗邊的竹筐里傳了出來，齊皓詫異的看着那竹筐，坐在床沿上一動也不敢動。
“咳咳..咳。”
像是女子在咳的聲音，齊皓咽了咽口水往後縮了縮，他看了一邊的煙管一眼，一把抓住煙桿在桌子上猛磕了幾下，將火星捻滅。
聽村裏的老人說，出海打到海鬼，海鬼就會跟着回到自己家裏面，海鬼最愛的就是這葉煙的味。
齊皓警惕的看着那竹筐，一手握上了掛在牆上的魚叉。
蓋在竹筐上的蓋子抖動了起來，絲絲桃色的光芒從竹筐中溢出，先是一絲一縷淡淡的光芒，最後忽然一下便明亮了起來。
齊皓被那光芒下了一跳，一下往後縮去抵到牆上。
月光從張開的窗戶灑進了屋內。
齊皓獃獃的看着窗前盈盈而立的女子。
那一瞬間齊皓忽然知道了自己語言的貧瘠，心中想的竟只是一句。
原來女鬼竟也是天上仙。
女子白皙的臉上因為剛剛劇烈的咳嗽而染上一絲緋紅，她瞪着齊皓，一手指着他桌上的煙桿嬌呵道。
“這是哪般毒物！”
一聲嬌呵將齊皓從發愣中拉了回來，他定了定神，將煙桿扯到枕頭底下壓了壓。
“仙..仙子..這不是毒物，是我爹留給我的小玩意兒。”
齊皓一邊打着哈哈乾笑着，一邊往床外挪了一點點，悄悄調整了姿勢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仙子？”
女子似笑非笑的重複了一遍，隨後又自己搖了搖頭笑道。
“我可不是。”
“那姑娘是..？”
齊皓想起今日萬珠樓的事，緊接着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誰料那女子忽的嘆了口氣，湊到齊皓面前仔細的看着他。
齊皓被忽然湊前來的人嚇了一跳，臉上一燒，忙忙往後退去，胸口咚咚咚響個不停。
月下的女子有着精緻的面龐，身上帶着一股令人舒心的香味。
那女子看着齊皓搖了搖頭，低聲嘆了一口氣，似是自言自語的喃喃。
“真是被拍成了獃子。”
齊皓沒聽清楚人說什麼，又似還沒緩過神來，結結巴巴的問道。
“啊..啊？”
那女子抬眸看向他，輕聲道。
“我叫柏，木白柏，是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