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214章

楊映彤捧着酒杯,一臉無辜地看着唐越兒,道:“今日除夕,妾敬王妃一杯酒,祝王妃來年安康喜樂,事事順遂。”

唐越兒冷笑兩聲,目光銳利如劍地看着楊映彤,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跟誰自稱妾呢?你可還沒嫁進定王府呢!你不用急着在我面前稱妾,我也不會喝你敬的酒!”

楊映彤往日見着唐越兒,只知她性情大改,變得不畏人言,我行我素,但是萬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宮宴場合,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好言好語的來向她敬酒,她卻劈頭蓋臉的給自己難堪。

楊映彤愣了片刻,說不出話來。

楊夫人一直留心着自己女兒這邊的動靜,看着情形不對,趕緊貼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定王妃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呢?”楊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伸手從自己女兒手裏接過了酒杯去,惺惺作態的捧在自己手裏,去敬唐越兒,“映彤她不懂事,是不是衝撞了定王妃了?若是的話,臣婦替她向定王妃賠罪了,今日除夕,還請定王妃看在年節的份上,莫動了真氣,臣婦敬定王妃一杯酒,請定王妃寬宏大量,飲了此杯罷。”

唐越兒只是冷着臉,一聲不吭,看着眼前好一對裝腔作勢的母女,心中當真嫌惡萬分。

想當初在應國公府里,楊夫人悄悄將她喚至一旁,為了楊映彤的病苦苦哀求於她,讓她答應朱鈺納了楊映彤為側妃,甚至於是納為姬妾都可以,那時楊夫人如何卑微可憐,一副讓人可憐的慈母模樣,而如今並未過去多久,賜婚的旨意已下,楊映彤眼看就要嫁入定王府,楊夫人的嘴臉就變了。

從前有多謙遜,現在就有多張揚。

“我不喝,你自便罷。”唐越兒冷冷丟出一句話,都懶得多看楊夫人一眼。

楊夫人心中冷笑。

知道眼前這位定王妃是因為自己女兒要嫁給定王為側妃而感到不快,自己女兒好心做小伏低來敬她的酒,她倒是當著滿殿裏這麼多人讓自己的女兒下不來台,當真是身為正室的一點風度都沒有,這倒也罷了,只是敬杯酒而已,可是不久之後,自己女兒就要嫁進定王府去,她嘉陽郡主是定王正室,自己的女兒只是側室,今後不是每天都要看着她的臉色過日子了?

那自己的女兒不是要委屈死了。

楊夫人可捨不得讓自己金尊玉貴的女兒去受那等委屈。

楊夫人越想心裏越難忍受,心裏暗暗憋着一股勁兒,將手裏的酒杯捧了起來,敬向唐越兒:“定王妃方才的話說得有些不對了,我年紀稍長,定王妃有些不懂的地方,臣婦來說與定王妃知道便是....我家映彤是由皇上賜婚要嫁給定王為側妃的,與定王妃一樣,也是聖旨賜婚,同樣金貴,論起出身,我家映彤自然是比不得定王妃的,系出權臣名門,又有郡主之尊....但是我家映彤與定王妃自幼便是手帕交,常在一起來往的,如今我家映彤就要與定王妃共侍於定王,還請定王妃看在往日情份上,與皇上賜婚的情面上,善待我家映彤,她性子溫柔,知書識禮,必也會敬重定王妃的。”

“依着楊夫人的意思,這杯酒我非喝不可了?”唐越兒心中不恥冷笑,臉上的神色看上去倒愈發顯得喜怒難辯了。

楊夫人笑道:“倒也不是這樣說....只是臣婦大膽求定王妃賞個臉面罷了。”

唐越兒笑得溫和可親:“那我若是不喝呢?”

楊夫人向左右望了望,眾多官家女眷皆暗暗向她與唐越兒投來打探的目光,她正想趁此機會讓唐越兒下不來台,於是面上愈發做出謙卑的模樣,甚至端着酒杯屈下膝去,行了個禮,笑吟吟地道:“若是定王妃不賞薄面,臣婦自然也不敢與定王妃為難,一切只看定王妃的心意罷了。”

唐越兒實在看不下去楊夫人這般惺惺作態的模樣,一時沒忍住,抬手就打翻了楊夫人手裏的酒杯,滿面怒容地對楊夫人喝道:“走開,誰要喝你的酒!”

酒杯落地,響聲引起一旁眾女眷一片低聲驚呼,連對面男賓席上都聽見了這邊的動靜,都投以奇怪和驚異的目光。

上座的帝后也察覺出了異常。

朱鈺起身,緩步走到唐越兒身邊,對她道:“起來罷,我們回去。”

唐越兒既不看他,也不動,只道:“回哪裏去?”

朱鈺含笑道:“自然是回府去。”

唐越兒冷冷一笑,道:“那是你的王府,又不是我的家,我回去做什麼?”

“胡說什麼呢?”朱鈺彎腰去拉唐越兒的手,動作十分溫柔,“走吧,這裏人多,父皇與母后也都在,莫惹他們生氣,也莫讓旁人看了笑話。”

楊夫人牽着楊映彤的手站在一旁,母女二人心中甚是得意,就等着看朱鈺與唐越兒鬧起來,鬧至不可收拾的場面才好。

朱鈺心中對楊氏母女已是惱怒至極,只是礙着除夕宮宴,帝后與諸皇室宗親也都在,不願丟人現眼,更不願露出驕躁神色,失了自己的風度和身份。

於是仍是十分耐心地勸着唐越兒:“走罷,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

唐越兒將朱鈺伸過來的手一把甩開,抬頭看他,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委屈,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你走開,我不回去,我不跟你回去!”

她眼睛都紅了,眼底蓄着淚水,朱鈺看得十分心疼,又伸出手去握唐越兒的手:“別這樣,好不好?快起來,我們出去,有什麼話到馬車裏說,嗯?”

眼淚滑落下來,唐越兒要伸手去抹掉眼淚,卻被朱鈺搶先抹去了。

滾燙的淚水從指腹滑過,燙得他一陣心痛。

他長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扭頭看着站在一旁的楊氏母女,目光清冷得如同深幽寒潭,令人不寒而慄。

楊氏母女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往後退了幾步。

楊映彤縮在自己母親的身後,不知所措,楊夫人到底是經年婦人,歷過些事,有些迎難而上的本事,對朱鈺笑道:“殿下莫惱,臣婦與映彤也未曾與定王妃說什麼,只是要敬她一杯酒而已....殿下,映彤到底不久之後便要嫁與殿下為側妃,向定王妃表一表敬意也是應該的,殿下說是嗎?可是不知怎麼的,定王妃就是不願意接受我們母女的心意,我們原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配在定王妃面前說話,更不敢得罪了定王妃,惹得她與殿下不快....是真未說什麼,不知怎麼的定王妃就自己發起脾氣來了,還請殿下明鑒,莫怪罪我與映彤。”

朱鈺皺着眉,連連冷笑幾聲,道:“與你們無關?她方才一人獨坐,不是還好好兒的?怎麼你們一過來敬酒,她就不高興起來了?你們到底與她說什麼了?”

楊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她萬沒有想到定王會為了定王妃,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里質問她一個臣婦。

楊夫人便有些着了慌,磕磕巴巴地道:“當真沒有,殿下,定王妃身份貴重,臣婦與映彤哪裏敢在她面前造次呢....請殿下明鑒。”

“你到底有沒有與她說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朱鈺說著,嫌惡的看了躲在楊夫人身後的楊映彤一眼,“楊夫人口口聲聲地說,你家女兒就要嫁給本王為側妃,那麼楊夫人是不是忘記了,你家女兒是如何得到這樁賜婚的?本王是否真心想納她為側妃,楊夫人難道也不清楚么?對,父皇賜婚,本王無法拒絕,但是對於本王來說,身邊只有一位正妃,至於側妃么,便是娶回府里,也是形同虛設罷了!”

說完,便轉身去拉唐越兒的手,唐越兒還要躲,被朱鈺用力一把拽住,拉至帝後面前。

“父皇,母后,明茵她身子有些不適,兒臣便帶她先告退了。”

朱鈺拉着唐越兒向帝後行了禮,盡量放緩了語氣說道。

皇帝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只不言語。

顧皇后倒是滿面笑容,對朱鈺道:“行了,時辰也不早了,原本這除夕宮宴就是圖個熱鬧吉祥的日子,明茵既然身子不適,你就早些帶她回府休息去罷。”

“是。”朱鈺應着,就拉着唐越兒轉身往外走。

唐越兒也不哭了,也不掙了,就由着朱鈺牽着她,一路出了長樂殿。

*

看着定王和定王妃去得遠了,楊氏母女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楊映彤嚇得也快哭了,拉着楊夫人的衣角,瑟瑟道:“母親,這可如何是好呢?定王他....他那樣清冷的一個人,喜怒不形於色,天大的事情也斷不肯輕易動怒的,方才他卻....怎麼辦呢?他是徹底惱了我嫌了我,就算我嫁進定王府去,又有什麼趣兒呢!”

“我的兒,你莫急,”楊夫人心裏也難愛得很,又急又亂,但是卻不肯流露出半分,強自鎮定地安慰自己的女兒,“莫怕,事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有賜婚聖旨在,定王他不會將你怎樣的,正月十六一到,他還是得把你迎進定王府去。”

楊映彤心裏卻總不放心,委委屈屈地抹起了眼淚。

對面男賓席上,一等天策將軍楊驥一直冷眼看着這邊發生的一切,早就對自己的夫人所作所為感到不滿和不妥,但是又沒有辦法過去阻止,這時候楊夫人無意扭頭,夫婦二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處,楊驥立刻向楊夫人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楊夫人誰都不怕,就是有些怕自己的夫君,被楊驥的眼神嚇得低了頭,自己訥訥了一會兒,不敢再開口說什麼了。

楊氏母女安靜了,一旁的女眷們卻熱鬧了起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哎,楊夫人今天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以為有聖旨在,定王就會拿她的女兒當回事兒么?定王如今眼裏可只有一個嘉陽郡主顧明茵,她那個女兒呀,就是皇上可憐楊將軍,看在他多年軍功的份上,賞下的一份恩賜罷了,她心裏還不明白呢,拿着雞毛當令箭,竟然敢在這宮宴上頂撞定王妃,與定王妃為難,當真是好笑!”

又有個女眷跟着笑道:“可不是嘛,瞧見了嗎?方才定王的臉色多麼難看!定王妃都哭了,定王豈能不心疼?我可瞧得真切,定王看着楊映彤的眼神,不僅沒有一點憐惜,還十分厭棄呢!”

前面那個女眷笑了幾聲,又接着道:“就等着看好戲吧,等到正月十六,楊映彤嫁進了定王府,那才叫熱鬧呢!”

座下女眷們竊竊私語,把方才一幕當成了笑話來看。

座上顧皇后正襟端坐,身側秦嬤嬤低聲與她道:“娘娘,看方才郡主十分不高興,就這麼被定王帶走了,只怕有些不妥,那楊夫人和楊映彤必是給了她好大的委屈受,要不然奴婢跟出去看看郡主是否還妥當,替娘娘安慰一下她罷。”

顧皇後端着酒杯正在飲酒,聞言笑了一聲,道:“有什麼可安慰的?定王是皇子,不過是娶個側妃而已,她就接受不了?若是換成旁的皇子,娶上兩個側妃,數十姬妾,那她不就要抹脖子上吊了?路是她自己選的,也該她自己走....總要我替她出頭,難不成我還能看顧她一輩子?”

秦嬤嬤嘆了一聲,道:“話是如此說,到底郡主是娘娘唯一的侄女兒,這京中的女眷不都看着娘娘的臉色做人么?若是讓她們瞧出娘娘不願意庇護着郡主了,她們還不得更加將郡主踩進泥里?娘娘,郡主到底是姓顧....血濃於水,娘娘就是不疼郡主,也該看在三老爺的份上,郡主性子不好,也是自幼失了親生母親的緣故....娘娘還是想一想從前,郡主乖順討喜的時候罷。”

顧皇后想了想,原本冷漠的眉目漸漸鬆緩了下來,末了,嘆了口氣,道:“也罷了,誰讓女生外像呢,她不再敬我這個姑母,連我的昭陽宮都不願意來一趟,但是我還要顧念着她和本宮流着一樣的血,都同出顧氏一族....行了,你就跟上去瞧瞧吧,若是她還和定王鬧脾氣,你就將她喚到一旁好生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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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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