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無忌聽得一怔。
什麼叫....她要跟韓凌走?
難道王妃是與韓凌之間有了什麼苟且之事,便要棄王爺而去?
“王爺,”無忌看着朱鈺,眉頭深皺,語氣里又是擔憂又是驚駭,“你是說...王妃她和....韓凌,她要和韓凌到一起去了嗎?”
朱鈺苦笑着點了點頭,口齒不清的喃喃道:“她沒有這樣說,她沒說....是我猜想的,就算她心裏有這個想法,她也不會說出口的....”
無忌不再問下去,他立刻站了起來,轉身就朝外走。
走到屏風下,忽然又停下腳步,對朱鈺道:“王爺,你還是少喝些吧,早些休息。”
無忌出來書房,先到耳房裏尋着墨雲晴雨兩個小僮,囑咐了一番,讓他們多看着些王爺,然後就帶着他的長劍出門去了。
一路往威遠候府去,時候已經晚了,威遠候府的正門早就落了鎖,無忌不管不顧的叩開了門,門上的人聽說是定王府來的人,二話不說地請了無忌進去,聽他說要見自家小候爺,便趕緊進去通傳。
韓凌傷了膝蓋,自然是不方便走路,本已就要歇下了,聽下人傳話說是王爺身邊的侍衛百里無忌來了,要見他,他心裏雖然覺得意外,卻還是讓下人好生引着無忌進來了。
無忌進了屋內,下人掩了門退出去了。
韓凌裹着錦被蜷在卧榻上,對無忌笑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快坐下說話。”
其實韓凌和無忌二人之間並不是太熟,還是早些年韓凌未出京拜師學武之前,在定王府見過幾面,如今算起來,二人之間倒有幾年不曾見過了。
韓凌因為想着彼此都是定王的心腹,也就沒有拿無忌當外人,見他神情淡淡地,心裏有預感,他這個時候來見自己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但是也還是笑着又對無忌道:“快坐呀,站着做什麼?咱們雖然久不見面,你這樣倒愈發顯得咱們生份了。”
無忌微緩了神色,朝韓凌點了點頭,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因為聞着屋裏有一股藥味兒,無忌便問韓凌道:“你喝湯藥了?”又想自己幾年不與韓凌見面,這乍然相見,彼此再怎麼生疏,韓凌至少也會站起身來迎一迎他,可是韓凌卻蜷在卧榻上沒動,無忌心裏冒起一個念頭,又問道,“你身上受傷了?”
“嗯,”韓凌笑着點了點頭,道,“左邊膝蓋磕了一下,腫得厲害,這幾天走不得路,所以....失禮了,不能站起來迎你。”
無忌抿了抿唇,道:“無妨,咱們之間不需講那些客套虛禮....”他說著,就着屋裏的燈光打量韓凌。
只見他穿着淡青色的中衣,外頭披着一件藍緞夾袍,面容五官早就與見年前二人相見時大不相同,那時他不過才十五六歲,就已生得十分俊朗洒脫,如今幾年過去,年及弱冠,又在錦衣衛做千戶,眉目之間便又更添了幾分傲然神色,雖然有傷在身,倒是一副俊朗不凡的好相貌。
無忌不禁心想,難怪王妃會與他.....可是他再如何好,能比得過王爺嗎?
王爺文武全才,滿腹經綸,身份又尊貴,手握協理朝政之權,相貌更是萬里挑一的俊雅風流....
也不知王妃是怎麼想的,難道真是輕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會珍惜,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嗎?
韓凌看着無忌,見他只是不說話,卻哪裏知道他心裏早就轉了好多個念頭。
韓凌也悄悄地打量起無忌來。
這人年歲與他相當,身量也是差不多高,只是身形比他略清瘦些,因為向來被王爺慣着,脾氣很是隨性,又是自由自在的,身上的少年氣還未脫,雋秀的眉目間卻是和王爺很像,一個模子記得出來的清冷孤傲,教人一眼看過去便心生怯意,不敢接近。
二人你瞧我,我瞧你,就這麼瞧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韓凌咳了一聲,笑道:“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無忌收回了目光,看着地上,語氣淡然地道:“是,確是有一件要緊事來問一問你,討個說法。”
韓凌聽了這話,猛地心頭一跳,方才那不好的預感就更強烈了。
他勉強笑了笑,道:“你我二人也是幾年未見,怎麼一見面就說是要找我討說法來了?我....我做了什麼事情,需要你來找我討個說法?”
無忌笑了一聲,語氣愈發地冷淡道:“你我都是王爺的人,我與你之間又素無交集,我自然是沒有什麼私事值得來找你的,我既然來,便都是為了王爺的事。”
“王爺....他怎麼了?”韓凌心裏忽然就緊張起來,“王爺若有什麼事吩咐我,只管打發個人來說一聲兒就是,你可是王爺身邊最得用的人,怎麼倒讓你親自來了?”
無忌抬眸看了韓凌一眼,笑了一聲,道:“就因為我是王爺身邊最得用的人,所以這件事情必須得讓我來辦才行,交給旁人我不放心....而且這樣有傷風化的事情,傳到旁人耳中,也怪沒意思的。”
韓凌聽到“有傷風化”四個字,心裏不好的預感頓時就落了地。
他明白過來,自己和唐越兒去打獵,在莊子上住了一晚的事情已經被王爺知道了。
這件事情他心裏是愧疚的,不論怎麼說,他都不該這麼做,但是同樣他也覺得,這事情怎麼也不該輪着無忌來過問。
如果是王爺親自來問他,他必然坦然相告,可是來的人卻是無忌,無忌再得王爺驕縱,說穿了,他也只不過是個侍衛,這樣的事情,輪得着他來過問嗎?
韓凌這麼想着,心裏就漸漸地不高興起來。
無忌瞧着韓凌的神色,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來?我沒有權利替王爺來問這件事?”
韓凌勉強笑了一下,語氣也變得輕淡起來:“倒也不是,只是我覺得咱們雖然都是王爺身邊的人,但是這樣的事,王爺若想知道,還是他親自來問我比較好。”
“王爺他沒有空閑來問你,”無忌也沉下臉來,冷冷瞥了韓凌一眼,“王爺很不高興,所以他不會來,我就自作主張地替他來了。”
韓凌一聽這話,心裏也着了急,追問道:“王爺怎麼了?可有說了什麼?”
無忌道:“王爺並未怎樣,只是這個時候大約還在書房裏喝酒,倒也沒說什麼,只說....王妃要離開他,還向他要了休書,說是過完年就離開定王府。”
韓凌聞言,睜大了眼睛,驚駭莫名的說不出話來。
那個小丫頭,她真的....真的這樣說了嗎?
“你是不是很高興?”無忌看了韓凌一眼,“她要離開王爺,和你在一起,你等的就是這個結果吧?不過我倒是很佩服你啊,你連王妃都敢招惹,你們威遠候府的根基,就已經深厚到這個程度了嗎?你如此膽大包天,是仗着你父親老候爺當年曾對王爺有過救命之恩,是不是?你就仗着這個,以為王爺不敢將你怎樣,你就連王妃都敢覬覦,韓凌啊韓凌,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的膽子這麼大呢?”
無忌一字一句的說著,韓凌靜靜地聽着,越聽臉色越難看。
他的父親威遠候當年是曾經在邊關沙場上對定王有過救命之恩,可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父親早就已經將這件事情給忘了,倒是定王還一直記在心裏,回回見了父親,便格外親厚,待他也比旁人不同,他心裏也清楚,定王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對他好多半的原因也是父親的這一點恩情,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攜這一點恩情去胡作非為,招惹王妃....他是喜歡那個小丫頭,只是單純的喜歡,與別的所有的人或事都無關,而且他認識她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她就是嘉陽郡主顧明茵,更不知道她就要嫁給定王。
分明一切都是陰差陽錯,非是人為,他又能什麼辦法?
韓凌再開口,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止不住的在顫抖:“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無忌冷笑道:“我這麼晚過來,難不成還要編謊話給你聽?你這個樣子,莫不是歡喜得不知是好了?”
“無忌....”韓凌喚了無忌一聲,語氣有幾分生硬,“你又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我與王妃之間往來,從來都是清清白白,從無越矩之舉,我也更沒有向王妃表白過心跡,至於她為何要向王爺要休書,為何要告訴王爺,她要離開王府,我真的不知道....還有王爺所說的,她離開王府之後會來找我,我就更覺得荒謬,她對我...從未有過半點心意,她的心裏只有王爺一人,你是隨在王爺身邊的,難道這一點你還看不出來嗎?你還未弄清楚前因後果,就這樣來質問我,請恕我不能接受。”
“你不能接受?”無忌又冷笑了幾聲,抬頭看着韓凌,“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什麼錯都沒有,是不是?”
韓凌皺起了眉頭,辯駁道:“我也並不是說我什麼錯都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無忌毫不留情地打斷韓凌道:“你嘴上這麼說,其實你心裏根本就沒覺得你有錯,你要是能知道什麼是錯的話,就不會一直和王妃來往,難道你不知道她是嘉陽郡主顧明茵嗎?不知道她是王妃嗎?但是你還是一直和她來往,這就是你的錯!大錯特錯!”
無忌越說越激動,韓凌先還只是默默地聽着,最後他也不耐起來,冷聲道:“是,是我錯,可是我有什麼辦法?無忌,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你體會過那種只能在一旁看着她,卻什麼都不能告訴她,什麼都不能為她做的那種無奈滋味嗎?你嘗過在無數個孤單的夜裏,獨自地想念一個人,拼了命地想和她在一起,心裏卻再清楚不過,你永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那種感受嗎?那有多麼難過,多麼痛苦,你能懂嗎?如果你喜歡過一個人,你會明白,如果你沒有,那麼....你說我錯,我就是錯吧,但是我願意錯,並且願意一錯到底。”
無忌沉默了。
韓凌所說的這些滋味和感受,他都有,並且每天都在體會....
他忽然明白了韓凌,也明白了自己,這是兩個懷抱着同樣的不能言說的痛苦的人,可是至少韓凌還是有希望的,哪怕只有那麼一點渺小的希望,也勝過他一生望不到頭的黑暗。
“韓凌....”無忌啞着嗓子喊了韓凌一聲,“對不住,我方才的話,說得太重了。”
韓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沒什麼,你為王爺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只能說,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我想看見的,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我也無能為力。”
“所以你是打算繼續放任自己的感情,一條道走到黑了?”無忌看着韓凌,這麼說著,竟然笑了一下,“你就真不怕王爺來找你算帳?”
韓凌也笑了起來,道:“怕啊,當然怕,怎麼可能不怕....但是相比於王爺來找我算帳,我更怕他對我失望,從此以後,不再視我為心腹,疏遠我,冷淡我,將我看作一個不相干的路人....其實我從來沒有和旁人說過,我的心裏是多麼敬仰王爺,我一直將他視作自己的榜樣,如今...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辜負了王爺對我的信任,我自覺再沒有臉面去見王爺了。”
“我覺得你這樣唉聲嘆氣的怕沒有臉面見王爺,倒不如好好兒地想一想,該如何處理你與王妃之間的關係,難道你是真打等着王妃拿着王爺給的休書,離開王府,來和你在一起?韓凌,你覺得如果就算是這樣,你能和王妃順利的在一起嗎?你能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受人唾罵,讓你們整個威遠候府都跟着你一起,遭受旁的鄙夷和指責嗎?韓凌,你不是一個人,你是威遠候府的小候爺,你這樣的世家子弟,生來就是活在旁人的目光下的,有些事情,你做不到,也不能做,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