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204章

無忌把話說得如此直白,唐越兒被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末了,唐越兒看着無忌,咬了咬牙,問他:“是你們王爺讓我你來跟我說這些話的嗎?”

無忌搖了搖頭,笑了一下,他將雙臂抱在胸前,倚靠在廊柱上,姿態看上去與平時一樣洒脫不羈。

他道:“我所說的這些都是我自己的心裏話,和王爺沒什麼關係,王爺每天關心應對的都是朝堂之事,哪會在意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更不會閑得讓我來說這些話給王妃聽,王妃就別多心了。”

“嗯,好得很,”唐越兒冷笑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王妃明白什麼了?”無忌挑了挑眉,看着唐越兒。

唐越兒對他笑了笑,道:“我明白,你是真的為你們家王爺好,也是真的在關心他,在替他打算,有你這樣的侍衛在身邊,真是好啊。”

無忌淡淡哼了一聲,沒再言語。他抬頭看着墨黑的天空,今晚沒有下雪,當然也看不見星月,夜空裏只是一片漆黑。

唐越兒轉過了身去,低聲問道:“你說完了嗎?若是沒有話再說了,我就走了。”

無忌卻沒有等唐越兒先行離開,他站在她背後,衝著她拱手行了一禮,口中道:“無忌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請王妃自己多加思量吧,無忌先行告退。”

說完,轉身又回裴昭屋裏去了。

一進去,裴昭就抬頭看着無忌,一臉茫然地問:“你追出去幹什麼?是和王妃說了什麼嗎?你可別學我去得罪王妃,不然王爺那裏你可不好交待。”

“我又不是碎嘴喜歡說閑話的人,能怎麼得罪她?”無忌不以為然地笑着,往椅子上坐了,屋裏燒着火盆,他解下腰間的長劍放在一旁桌上,又將椅子挪到火盆旁邊,將手伸出去烘着取暖,然後瞥了裴昭一眼,又道,“我不過是說了些心裏話而已,不說不行啊,憋在心裏難受,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反正我是說了,她愛不愛聽,我也懶得在乎了,就算是她要去王爺面前告狀,說我得罪了她,我也認了,不過我倒是覺得王爺不會為了她而罰我,這一點我還是有把握的,還有就是....你的皮股不疼了?倒有閑心來管我,你還是想想,等傷好了之後,怎麼去面對王爺吧。”

裴昭趴在卧榻上,將臉埋在枕頭裏,過了會兒,才扭過臉來,拿眼睛瞪着無忌,道:“你就嘴硬吧,還不就是仗着王爺最偏心於你?你明知道王爺多在乎王妃,你還偏要學我,你可真是....閑得發慌,想找死是不是?你自己覺得王爺不會為了王妃而罰你,你就死勁兒作吧,我就伸長了脖子等着看你和我一樣,被王爺一怒之下命人將你的皮股打得開花,和我一樣也躺着不能動才好呢!到時都沒人來看你,”他伸手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傷葯,笑了幾聲,道,“你瞧,王妃到底還是心善的,還知道送傷葯來給我呢,到時候你趴着不能動的時候,王妃可不去看你,更不會給你送傷葯!”

無忌冷哂一聲,頗是不屑地道:“你就快閉嘴吧,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給你送一瓶傷葯來就把你給感動了?你的心是什麼做的,這麼容易就感動?”

裴昭笑的得意,道:“對,我的心就是水做的,就是這麼容易被感動,怎麼著?哪像你,那大覺寺里的高僧都沒你活得冷清,你自己照照鏡子,你那臉上哪一天不是無時無刻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字?王爺向來待你是最好的了,偏偏就難得看到你露一個笑臉,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

“你還羅嗦個沒完了,是不是?”無忌聽得心裏開始煩躁起來,抬頭瞪了裴昭一眼,“你再說,你就自己一個人獃著,我回屋睡覺去了,你也不瞧瞧,除了我,這會兒還有誰肯陪你?我瞧着你動彈不得,好心來陪你說話解悶兒,你倒好,反過來數落我起來了,”他說著,頓了頓,又道,“天兒也不早了,我也困了,你自己趴着吧,我走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往外走,裴昭忙叫喚起來,道:“別,你別走呀,這會兒天還早呢,你回去睡得着?反正都來了,就再陪我說會兒話嘛,我是真的一個人待得悶死了,如果連你也走了,我就真的要悶死了!”

無忌不聽,還是站了起來,將桌上的長劍也一併拿上了,沖裴昭笑了笑,道:“不了,你就自己待着吧,我回屋睡不着覺,還可以去耳房裏和墨雲晴雨兩個小傢伙,一起烤芋頭番薯吃,也好過在這裏聽你跟個和尚似的念經。”

“給我也拿點兒過來啊——”無忌走出門去了,裴昭還在他身後喊着,無忌不提還好,一提起那烤芋頭和烤番薯,裴昭就又饞了起來。

無奈無忌不搭理他,都不帶轉身的抬起手來朝他揮了揮,徑直走出門去了。

.....

無忌卻沒有回自己的屋子,一路緩緩往書房來。

站在庭院裏,看着書房裏燈火明亮,無忌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暖意,走到廊下,正要挑簾進去,不知怎麼的,想起方才自己和王妃說的那些話,腳步便猶豫了一下。

他在心裏問自己,如果讓王爺知道了自己和王妃說了那樣的一番話,王爺會不會生氣?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王爺心裏的地位,是與郭起,裴昭,桑雲等人不一樣的,就連王爺那樣信任倚重的古先生,只怕也不及他....可是王爺待他這樣不同,他又為王爺做了什麼呢?

無忌嘆了一聲,轉身往耳房去了。

墨雲晴雨兩個小廝無事,正圍着火盆在烤火,耳房裏飄着烤芋頭和烤番薯的甜香,大約還沒烤至熟透,兩個小僮沒急着吃,只一邊烤火一邊聊着閑天。

看見無忌進來,墨雲便起身挪了個小凳子過來給無忌,也在火盆邊坐下了。

“王爺....還沒睡下?”無忌問了一句。

墨雲笑道:“沒呢,王爺還在用晚膳。”

無忌聽了,不由訝然道:“都這麼晚了,王爺怎麼才用晚膳呢?”

晴雨接過話去,道:“本來王爺晚上是不想用膳的,還是勸了之後,才讓我們傳膳進去呢。”

無忌聽着不對,忙追問道:“王爺怎麼了?為什麼連晚膳都不想用?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晴雨苦着臉,又道:“那誰知道呢,王妃回來后,王爺去了曦園見王妃,待了有好一會兒,再回來,整個人就不大對了,臉色很不好看,獨自坐在書房裏,誰也不理,天都黑了,也不叫點燈,我和墨雲兩個進去問,是否要傳膳,王爺也說不用....我們瞧着這樣可不行,就去尋古先生,和古先生說了一下,古先生就來勸了王爺幾句,王爺才讓我們傳了晚膳進去,只是也不知道王爺吃沒吃,起先就送了一壺酒進去,方才又送了一壺,酒都喝了,看着桌上的菜卻沒怎麼動呢....也不知道王爺到底是怎麼了,從來沒見他這樣的,瞧着叫人怪心疼的。”

無忌聽了,心裏甚不是個滋味,在耳房裏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就往書房去了。

挑開門帘,屋裏燈火澄黃,一片靜謐,就見朱鈺獨自一人坐在桌邊,桌上碗碟羅列,卻幾乎沒有動過,筷子也安安靜靜的放在一旁,朱鈺執壺,正在自斟自飲。

“王爺.....”無忌站在屏風下,喚了一聲。

朱鈺放下酒杯,抬頭看了無忌一眼,笑了笑,道:“你來了,用過晚膳了嗎?沒用的話,來與我一起用。”

無忌慢慢走過去也在桌邊坐下了,目光深深地看着朱鈺。

朱鈺見他不答,便又笑了笑,道:“用過晚膳了?那便不用了,我喚墨雲給你倒茶來喝,可好?”

無忌搖了搖頭,眉頭皺了起來,道:“不用....王爺,你是不是醉了?”

朱鈺其實已經有些醉了,只是強撐着保持清醒而已,聞言愣了一愣,笑道:“沒有,其實我也沒喝多少,並沒有醉....”

“王爺....”無忌見朱鈺執起酒壺來,又要再斟一杯,忙將酒壺奪了過去,放到了一旁,“王爺,你不能再喝了,吃點東西吧,我讓墨雲他們送些醒酒湯來——”

“拿來!”朱鈺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眉目依舊清冷,伸手要去奪回酒壺來,“我沒醉,你給我,你若是想攔我喝酒,那你就出去....”

無忌長長地嘆了一聲,心中無奈,只得將酒壺又還給了朱鈺。

朱鈺接過酒壺,無忌卻道:“我來吧,我給王爺斟酒。”

朱鈺聞言,便鬆了手,無忌接過酒壺,給朱鈺斟了一杯,看着他端起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無忌就這麼坐着,看着朱鈺一口氣連飲下幾杯,本是不想再多說什麼的,但是終是沒忍住,心裏的話還是說出了口。

他道:“王爺,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王妃她.....和你吵架了?”

朱鈺放下手裏的酒杯,對着無忌微微一笑,道:“沒有。”

無忌當然不信。

墨雲都說了,王爺到曦園見過王妃回來之後,就臉色不對了,此時又一味的想要灌醉自己,不是與王妃吵架鬧彆扭了,還能是因為什麼呢?

無忌沉默了一會兒,還要再問,卻聽朱鈺忽然低聲,語氣幽森卻又不無傷感地道:“她說她要離開,她找我要休書....她說過完年,她就要走。”

無忌猛地睜大了眼睛,心中驚駭莫名。

王妃要離開王爺,還找王爺要休書?這....這怎麼可能?她一個已經嫁為人婦的女子,若是被王爺休了,她該如何自處?今後又有誰會要她?再說了,她不是一直都很在乎王爺的嗎,怎麼會自己主動地向王爺要休書呢?

無忌總是不能相信自己聽見的就是真的....可是他知道,王爺不會說謊,更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

過了好一會兒,無忌才明白過來。

王妃是真的要離開王爺,也是真的向王爺要過休書了,所以王爺才會如此傷心,想要借酒澆愁,王爺那樣冷靜自持的一個人,為了王妃,那個小女子....竟把自己搓磨成這副模樣。

情之一字,當真是傷人不淺啊....

無忌心中傷感,無以言說,看着自家王爺,他心想,也好,既然王爺心裏難過,不如就讓他喝醉了吧,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無忌想起自己在王爺大婚之前,離開京城,在關外的那些日子。

天地廣闊,他在茫茫無邊際的草原上縱馬馳騁,一跑就是半天,跑得累了就隨便往草地上一躺,看着頭頂天空上浮雲悠遠,湛藍天空望不到盡頭,他也喜歡喝酒,特別是在那樣的時候,沒有節制,沒有顧慮地喝,喝醉了就天為蓋,地為席地睡上一場,一醉,解千愁,醉了,就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是醒過來之後呢,無忌看着自家王爺,醒來之後,還是要面對,心裏的愁也並未因為宿醉而消失,反而越來越深刻地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王爺,別喝了吧。”無忌攔住了朱鈺又要去執起酒壺的手,“王爺,你若是心裏難過,不如與我說說話,說什麼都可以,王爺,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王爺,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你是皇子,是手握協理朝政之權的皇子,你該憂心的都是朝堂之事,你不能這樣為了兒女之情就沉淪下去啊,王爺,你醒一醒吧!”

“手握...協理朝政...之權?”朱鈺醉得更厲害了,他看着無忌,笑了笑,口中斷斷續續地道,“有再多的權勢...又有何用?做太子,做皇帝....又有何用?她會在乎嗎...不,她不在乎,她從來在乎的就不是這些....她要是在乎,就不要想要離開,還找我要休書了....”

無忌都快哭了,緊緊握住了朱鈺的手腕,阻止他去拿酒壺,口中仍是苦勸:“王爺,你真的不能再喝了,醉酒傷身啊,王爺,你清醒一下吧!”

朱鈺輕輕地搖頭,口齒不清地道:“她要走....她要跟韓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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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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