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見面撒網
人馬簡行，一路風沙撲面江河別離，便從草原走進了兩河匯流之處的城市——平陽城，一座以大文豪名字來命名的西北塞上綠洲。
三輛馬車排列從城門洞裏依次走出來的時候就被正對着城門的集市喧鬧聲驚擾。搖光挑起車窗帘布的一角冷漠地看着從馬車邊經過的行人和商販，落日餘暉下夜市初上繁華，寬廣的主大街南北直通到太守府大門前。
而整個正陽郡的太守與魏搖光也算是有些淵源。根據之前得到的情報，這太守名喚李維禎，是江東懷柔人，而他師承江南李家，曾拜入李書好先生門下后考取進士入了朝堂，這之後便一直在外任職，三年前調入平陽任正陽郡太守，極有可能會在接下來的官員考核中補差進盛京的戶部任職。
是一個不能被三言兩語勸說動的人。
馬車一直向北走，穿過熱鬧的大街沒有任何的停留。但是，這並不意味着就沒有意外會發生。
緊急勒馬停下馬車，慣性讓坐在裏面的搖光往前摔倒，及時伸手扶住車廂穩住身形之後搖光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會是下馬威。
“夏侯明，外面是怎麼一回事?”
夏侯明回答的很快。
“大人，有一個男子突然衝過來差點撞到馬身上，季桃及時勒馬沒傷到他，不過他似乎受到了驚嚇，跌倒在地起不來了。”
“扶我出去看看。”
搖光果斷地下了命令，夏侯明疾步往前走兩步撩開了車簾，遞手讓搖光扶着他跳下了馬車。
此地距離太守府不足一里地，周圍坊市林立，其出入之人又皆為富貴之家，實在不是一處良地。
先抬眸看了一眼前面姜十七的馬車，見到畢若正趴在車窗邊說話便心下有數了，這才收回視線去看跌倒在地上仰面大驚失色盯着馬頭的男人。
該男子穿着細緻的青衿，半束髮，腰中塞着一把品相不賴的摺扇。
標準的書生打扮。
魏搖光舔了一下乾燥的下唇掙脫開夏侯明的保護大步走至那男子的面前彎腰朝他伸出了手。
“你沒事吧?還能站起來嗎？”
她露出慣常的溫柔笑容，瞧着極為具有親和力。
“沒，我沒事。”
男人黑棕色的眼珠在眼眶內猛然動蕩一陣子然後歸於平靜，蒼白的面色逐漸有了血色。
這便是回過來神了。
搖光把自己的手往前又遞了一下，語氣溫和地對他說話：“我扶你起來吧，很抱歉我家趕馬車的野孩子經驗不夠，驚嚇到你了。”
許是搖光的態度良好讓那人心中好受了一點，抗拒的態度弱可不少，只不過他還是先側目望了一下他的身後，這般眼神的動作極為迅速，若不是搖光一直盯着他興許就錯過了。
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搖光撩起衣擺半蹲在地上，平視着那人輕輕一笑，關懷道：“可是傷到了你的腿?還是說旁的地方?我略懂一些醫術可以幫你瞧瞧。”
“呃……無妨，我並沒有受傷，非常對不住!我，在下一時走神差點撞到您的馬車，驚擾到您了，還請您能夠原諒在下。”
男子不好意思地解釋，然後手撐在地上想要慢慢站起來。見此搖光便也站起來彎腰扶住他的胳膊把人拉了起來。
“怎麼會怪罪你呢，我看你的打扮想來應該是一個讀書人吧，我姑且也算是一個讀過書的人，有道是相逢即是有緣，不知該如何稱呼你呢？我來平陽會停留幾日，往後你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只管差人告訴我一聲，我一定會儘力幫忙的。”
那男子平日裏過得應該是稍顯潦倒，眉宇之間驚魂未定之時頗有一點壯志不酬的鬱悶感，而他在面對搖光的溫和親近時眼神幾度躲閃，怕是極不習慣旁人待他如此溫厚良善。
“在下，名喚穆清，只是一個秀才罷了，算不得什麼讀書人。”
這個叫做穆清的男子，面容有恙，臉上灰撲撲的，眼窩深且有淤青，就嘴角都有紫印，這一看就是被人毆打過才留下的痕迹。
事情有點奇怪，搖光的直覺在這時猛然發作驅使着她最好多多留意下此人。
“穆清，穆如清風，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吶。”魏搖光先誇讚了一番他的名字然後嘴角掛笑地繼續與他說話，“我姓燕，字同光，我瞧着你年紀與我應該不相上下的，便斗膽稱呼你一聲穆兄，如何?”
穆清錯開目光側臉連連咳嗽了幾聲，文弱的身板隨着咳嗽一起顫抖，彷彿一座隨風飄蕩的破茅草屋那樣。
“燕同光，你的字有些奇怪。”
“嗯?”
穆清又道：“我今年已過弱冠之年，應當比你大上幾歲的，我還有別的事情，就先告辭了。”
他轉身欲走，搖光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沾上的灰塵讓搖光心中一頓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說話：“還請稍等一下。”
搖光轉頭看向夏侯明，他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子從裏面取出一顆碎銀子走過來送到了穆清的手中。
“天下文人是一家人，遇上有難的且與我有瓜葛的，我焉能束手不顧？你放心收下吧，想要拒絕或者報答的話就等以後吧。”
魏搖光鬆開手指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勵。
“多謝燕兄，在下定會回報給你的。”
“嗯，我就等着你了。”
搖光揚起一個燦爛爽快的笑容，搖了搖手，姿態瀟洒。
穆清拱手行了一禮，跛着腳慢慢走離了這處，魏搖光笑眯眯地遙望着他的逐漸變小的背影。
“甫一照面就開始撒網，你的心思還真是有夠縝密的。”
姜十七站在她身後，玉白色衣衫隨風飄揚，清俊面容如月光照水，不動聲色，不聞其聲，從從容容的站着。
搖光聞聲轉身去看他，斂目低笑了一下才解釋道：“殿下莫要打趣微臣，臣只是嗅覺靈敏覺得此事必有蹊蹺，這才嘗試着撒下了一小張漁網，至於今後會有什麼魚進了臣的漁網就等着以後的發現吧，而現在……殿下我們是不是應該趕緊去李太守府上呢？天都要黑了。”
“玉衡你莫不是連正陽郡太守的老家都摸了個底朝天吧?”
姜十七抬眼遙望了一眼正北方的太守府，府前石獅子兩座護衛四人，安靜肅穆。
“這就要感謝傅大人了，畢竟右相才是這方面的行家，臣只是沾了一點光而已。”
聽到搖光提起了傅惟仁，姜十七沉默了一瞬。
“玉衡在京中已經被默認是右相一派的人了，你對此有何看法?”
“隨便站隊可並不明智，殿下，臣是陛下一派的人，永遠都不會是右相一派的人，更加不會是屬於其他派系的人，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們其實都是陛下的子民罷了。”
“你的確是個牙尖嘴利的，我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了。”
“殿下，您這可不是夸人的成語。”
“哈哈，上車離開這裏吧，李太守還在等候着我們。”
“是，微臣遵旨。”
搖光再度坐上馬車，往太守府走去。。